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韶年【完结】>第28章

  一月一号新年第一天,秦飞结婚。

  他老婆就是当初夏天时候一块儿去黄泥泡钓鱼的那个姑娘,韩淑英。

  原本张罗着要帮忙的一帮小伙子嘻嘻哈哈的,围着秦飞一块儿在院子里抽烟。

  覃梓学隔着窗户看着他们,看着魏武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大伙儿一块儿哈哈大笑,秦飞还笑着往他肩头怼了一拳,亲亲热热的,兄弟般的。

  晴好的日头洒下明晃晃的阳光,映照在魏武强侧脸上,线条利落分外俊朗。

  微微抿了下唇,覃梓学想,他就是这样啊,在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大家都喜欢他。

  “覃老师好。”秦飞大哥家孩子跑过来问好,手里抓着俩颗酥糖,一股脑往覃梓学手里塞:“覃老师吃糖,我爸托人去新市买的,可好吃了。”

  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正是淘气时候,递过糖,小孩歪着头好奇的问:“覃老师你笑啥?”

  “啊?我笑了吗?”覃梓学情不自禁伸手摸自己嘴角。好像是有一点弯呐。

  “笑了。”男孩特别肯定的点头:“我猜,你肯定想着今晚有好吃的,馋的要流哈喇子了才笑的对不对?”

  覃梓学笑出声,跟着点头:“对,你说的对。”

  屋子里闹哄哄的,秦家的亲戚里里外外忙活着,是特别平凡温馨却有奔头的好日子。

  刚刚接回来的新娘子也没那么讲究,穿着红棉袄喜气洋洋的靠着桌边站着,被几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围着问这儿问那儿的。

  覃梓学看她把右手放在肚子上,即使是比较宽松的棉袄,也能看出来微微凸起的弧度。

  这是有身孕了。

  也是,前两天魏武强还提过一句来着,说秦飞是奉子成婚。

  后厨传来刺啦一声响,紧接着炝锅的香味儿就飘进了鼻腔,葱花混着猪油,覃梓学觉得自己真要像孩子说的那样,馋的流哈喇子了。

  吃饭的时候,家里挨挨挤挤的摆了两桌,还有一些人端着碗端着杯的,挤在桌旁站着吃。

  秦飞爸爸满面红光的,非要拽着魏武强划拳。爷俩你来我往的,热闹的氛围几乎要把房顶给掀了。

  秦家家境不太好,婚礼也不能跟当初沈红嫁去周家时的流水席状况相提并论。只是这么个不大的小屋热烘烘的,看过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就连厨房上菜都得大声吆喝着奋力挤进去的场面,特别让人有融入感。满屋子的开怀笑脸和发自内心的喜悦极其感染人,和着蒸腾的酒菜香气,让没喝酒的人都醺醺欲醉。

  “哥,”秦飞喝的有点打晃,带着新娘子一块儿敬酒敬到魏武强这边,大着舌头:“强哥,我以后可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你得,得赶紧的。媳妇儿,给强哥倒满!”

  魏武强肩膀挨着覃梓学,听着哈哈一笑:“看把你嘚瑟的,来,弟妹,倒满!”

  一杯酒下了肚,秦飞打了个嗝:“我强哥这么爷们儿,我就不信——”

  “行了行了,你麻溜的滚蛋!”魏武强不给他继续说,伸手推他:“接着敬酒去,少废话。”

  “这就嫌我烦了。”秦飞是真醉了,哪怕人逢喜事精神爽,奈何他喝的多,来者不拒:“你等着的,你等你娶媳妇儿时候,你等着……”

  酒鬼被新娘搀着走了,魏武强殷勤的夹了块炖酸菜里面的排骨搁到覃梓学碗里:“吃,多吃点。秦婶做饭特别好吃。”

  覃梓学看着边上秦飞他大姨家表哥缩回去筷子,窘的不行,搁桌子下踢了魏武强一脚:“自己吃,别夹来夹去的。”

  这块排骨是炖酸菜里面最后一块,大伙儿都不好意思下筷子,瞧着秦飞表哥也是瞄了好久举筷子就奔这块排骨来的,结果被魏武强截胡了。

  正好秦飞敬酒敬到韩明他们几个大小伙子那里,哄闹的声浪陡然间加大,还夹杂着拍桌子的动静,引得大伙儿都往那边瞧。

  魏武强趁机哥俩好的搂了下覃梓学的肩膀,亲密的凑他耳边喁喁:“不是怕你生秦飞的气嘛,他喝多了瞎咧咧。你吃,秦飞他哥够胖的了,少吃一口不要紧。”

  青年看过来的眼神炽热,眼底浓烈的爱意几乎遮掩不住。覃梓学佯装在听那几个人闹酒的动静,根本不敢看身边的恋人,心脏却是不争气的一通狂跳,恨不能跳出喉咙。

  他知道该告诉魏武强收敛一点,可是这家伙性子简单,尤其喝了酒之后,简直毫无遮掩的可能性。这种一边心惊肉跳一边沉溺沉沦的感觉就像冰火两重天,煎熬也甜蜜,是刀尖上的忘我舞蹈。

  “梓学。”魏武强仗着屋子里乱哄哄的听不到,继续耳语骚扰:“你真好看。”

  覃老师装聋作哑,耳朵红的快要透明。咳咳,就算是屋子热的吧,灶火太足了,人气又旺……

  大桌之下,原本就是你碰我我碰你挤着坐的,魏武强结实的大腿一直紧挨着覃梓学的,谁知道借酒装疯的小魏队长不满足,蹬鼻子上脸的直接一抬腿,生生把自己左腿压到了覃梓学的右腿上,简直二皮脸到令人无语。

  “你别胡闹。”覃梓学不敢大声呵斥,一边压着嗓子说,一边伸手到桌下去推:“多大人了……”

  后面直接没声了,因为覃梓学伸下去那只手也被对方牢牢攥在了掌心,熨帖的温度燎烧着炙烤着,皮肉仿佛都黏在了一起,几乎烧穿覃梓学那颗受不得惊吓的心脏。

  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闹腾完喝好了喜酒,众人意犹未尽的离开,剩下几个亲戚帮着打扫卫生。

  耳朵里还残存着刚刚的喧嚣哄闹声,身上依旧是屋子里融融的温度。覃梓学觉得晕乎乎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对比着身边还能走直线的大个子,喝多的仿佛是没沾酒的覃老师。

  “媳妇儿,”这会儿没人了,魏武强更加肆无忌惮:“秦飞媳妇儿没你好看。”

  “好看那么重要吗?”覃梓学说着他,其实想想自己何尝不是肤浅的喜欢着魏武强的好看,就是怎么看都合心意那种:“等再过二十年,就成老头子了。”

  “老头子也好看。”小魏队长连磕绊都不带打的:“怎么样都好看。”

  覃梓学正被他说的心软又酥麻,冷不防这人跟着来了句不要脸的:“你让我弄你的时候也好看。眼睛红红的,嘴巴红红的,还有舌头……”

  “魏武强!”覃梓学气急,那点旖旎咻的一声不翼而飞,臊的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礼义廉耻呢?”

  “不要。”理直气壮的某人干脆一把搂住矮自己半头的恋人,亲密无间就像哥俩好:“媳妇儿我这会儿特别想,想的鸟疼。咱俩找个地方……洞个房?”

  魏武强借酒装疯求欢,覃梓学又何尝不想?

  正是热恋情浓高烧不退,恨不得天天腻在一块儿说说小情话,做做让人面红耳赤的事。

  只是实际条件不允许——

  魏家不行,有魏大娘在隔壁屋,一墙之隔,覃梓学没那个脸皮;

  宿舍不行,覃梓学不是一个人住,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儿更是想都不要想;

  然后……没地方了。

  想是魏武强也想到了现实,苦恼的拧着浓眉,刺刺的寸发在男人颈窝蹭了蹭,像是大狗在撒娇:“要是招待所那边房间没退就好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样的渴望。只不过一个露骨直接一些,一个含蓄隐晦一些。

  “你,”覃梓学咽了下口水,趁着自己退缩前赶紧问出口,心脏砰砰的:“带蛤蜊油了吗?”

  小魏队长卡巴卡巴眼睛,没说话,乖乖的伸手到口袋里摸,转瞬掌心摊开,上面静卧一只光润的贝壳小盒。

  话是自己问的,可是亲眼看到这玩意儿,覃梓学又忍不住:“你说你出来喝喜酒你带这个干嘛?”

  小魏队长无辜脸:“你最近手背不是皴了吗?”

  哦也是。覃老师揉揉发烫的脸颊,转身就走,俨然是带路的意思。

  “媳妇儿,”大个子结巴着,两步一迈跟上来:“咱、咱这会儿,这会儿去哪?”

  覃梓学带他去的,是今年才竣工投入使用的大礼堂。

  除了开春时候热热闹闹组织过两场文艺演出,大礼堂到现在还闲置着。当初说是要放映电影,可是一直遥遥无期。

  泛着淡淡雪光的夜色中,大礼堂偏居一隅,跟居民区并未连在一起。就像是只潜伏着的沉默怪兽,轮廓模糊体型巨大,蹲踞在冻土之上。在大礼堂周围有几棵光秃秃的白桦树,风过枝摇却没有什么声音,走近了便能看到树干上一只只曲线蜿蜒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这方寂静的冰天雪地。

  “我记得,”覃梓学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还绷的紧紧的,一点儿不像是自己在说话:“售票窗口后面那道门好像不锁,就一个门插。”

  魏武强哦了一声,声音慌里慌张的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会儿,不会有人过来吧?”

  覃梓学陡然停住脚,脸上火辣辣的,说的话又快又急:“那不去了。”

  “哎哎!不是,媳妇儿!”魏武强一把抱住覃梓学,连哄带劝,低声下气的:“没,我就是瞎说,这个点儿怎么可能有人来。你别跟我生气,我喝多了……”

  闷在青年怀里,呼吸间是冰雪的清冷,更多的是恋人身上早已熟悉的味道,哪怕混着刚刚的烟酒气息。覃梓学含混的哼了声:“酒鬼。”

  “对,对,我酒鬼。”这会儿就算覃老师说月亮是方的,小魏队长也肯定毫不犹豫的赞同:“所以以后你得管着我,一直管着我。”

  俩人牵着手绕过礼堂正门,做贼似的去了覃梓学记忆里那个小偏门。果然,只有一道门插,没锁。

  屏气凝神的开了门进去,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阴冷阴冷的。

  覃梓学紧张的打了个寒噤,先细心的转身带上偏门,哆哆嗦嗦的撞了魏武强一下,压低着声音:“有火柴吗?”

  “有。”魏武强的大嗓门也收敛了,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等着。”

  刺啦一声微弱的声响,眼前笼出一方橘黄的暖光。

  借着这点微光,俩人迅速的打量了一番四周。

  礼堂宽阔且高,一排排长条木座椅由低到高延伸着,大半人高的舞台上什么都没有,就是个光秃秃的水泥台子。

  火柴灭了,覃梓学在黑暗中听到身边青年轻笑,紧跟着微凉的手指被攥紧热烘烘的掌心。

  “什么玩意儿都没有,确实没必要锁门。”

  眼睛适应了一下周围的黑暗,慢慢的,从墙壁高处气窗里透进来的天光,将四周的轮廓影影绰绰的浮凸了出来。

  静寂将魏武强吞咽口水的声音放的无限大,简直像在惊惶小虫子头顶炸了一道响雷。

  覃梓学看到青年利落的脱了棉衣,弯腰铺在条椅上,然后直起身转向自己,眼中赤裸裸的欲望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