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韶年【完结】>第10章

  星期天,车队里几个玩的比较好的小青年商量着去钓鱼,玩玩。

  鱼塘里养的鱼是不能动,那是国家财产,不能犯错误。

  大岱山水库倒是有大鱼,而且是野生的,但骑车太远,还得有那种挺像样的鱼竿之类的全套家伙事儿。

  可是东北地产富饶,尤其这大夏天的,就算不跑远,田边地沟的总有些水泡子,什么柳条子、鲶鱼胡子、泥鳅、青蛙、葫芦片子,野生的鲫瓜子巴掌大,都能抓了解馋。

  一大早七点多钟,一行浩浩荡荡八个人四辆二八大杠就出发了。

  太阳明媚,瓦蓝的天空几乎没有一丝云彩,清透干净。

  “你跟谁借的车?”韩鸣潇洒的一脚蹬着脚蹬子一脚踩着地,后座上坐着他没过门的媳妇儿王永红。

  秦飞眉毛一挑,往后歪歪头:“我对象家的。”

  坐他后座上的姑娘腼腆,被他这么一说就红了脸,抿着嘴不吭声。

  秦飞这个对象是刚谈的,永丰农场的,才分到镇上商业局当会计,所以他们都不太熟悉。

  倪勇胜家里条件好,买得起自行车,还是凤凰牌的。加上他年纪也不大还没谈朋友,所以他骑车带着毛小兵。

  倒是魏武强和覃梓学这一辆车。

  “哈。”秦飞促狭的打个唿哨:“强哥,咱们带对象也没搁大杠上带,怎么你带覃老师还不能坐后座了?”

  魏武强一脸镇定:“后座坏了,坐着晃。”

  毛小兵赶紧表忠心:“要不覃老师你坐倪哥车子,嘎嘎新,后座舒服,大杠硌屁股。我个子小,我坐我师父车子大杠。”

  “滚犊子。”魏武强一挥手:“让你挖的蚯蚓挖了吗?还有鱼钩鱼线鱼漂……”

  “有!有!”毛小兵拍了拍随身背着的黄挎包:“一盒子蚯蚓,鱼钩鱼线四套,就是鱼漂少一个。到时候扯根草棍拴线上也行。”

  王永红跟他们熟悉了,笑着接话:“我妈烀了一锅地瓜玉米给我带着了,谁早上没吃饭,过来拿,还是热乎的。”

  “出发。”这行人里面,年纪不是最大却俨然是首领样的魏武强率先用力蹬了下脚蹬子,窜了出去:“就去大豆地那边的黄泥泡!”

  都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即使日头毒了晒得慌,骑着车子带着人也不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

  土路上的“车队”有说有笑,王永红很快跟秦飞对象韩淑英混熟了。

  歌声飘扬在夏日的田间树梢。是大家都熟悉的喀秋莎。

  王永红的嗓子亮,唱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过了一会儿,韩淑英也加了进去。她的声音是那种柔美的,并不高亢,却跟王永红很合拍。

  “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

  勇敢战斗保卫祖国,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小魏队长没有一马当先,而是慢悠悠骑着车子,遥遥落在后面。

  夏天的风吹过,吹拂起覃梓学软软的发丝,若有若无的擦在脸颊上。

  魏武强含着笑压低着声音附在他耳边说:“我的爱情永远属于你。”

  覃梓学听的面热心跳。那个词表达的情绪太过强烈,不够含蓄,像是燃烧的火,那温度灼热,令人向往又害怕。

  毛小兵在前面嗷的一嗓子:“师父来一首!”

  被这么打着岔,覃梓学觉得自己火烧火燎的耳根稍微退了点儿烧。

  身后若有若无靠着的胸膛年轻又炙热,勇敢而无畏。

  “兄弟们,来首打靶归来!”魏武强也不拿乔,张口就唱。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几个小青年一起扯着嗓子吼。

  “Mi so la mi so,a so mi dao re。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到了黄泥泡,因地制宜被一众年轻人发挥的淋漓尽致。

  没有鱼竿,到路边的树上去掰合适大小的树枝。鱼漂少一个,折一段中空的草杆充当,如果重量不均衡往下坠,就两段。至于凳子马扎,随便搬块石头,或者干脆坐地上,起身的时候拍拍灰就行了。

  说是钓鱼,大家嘻嘻哈哈的更像是春游。

  黄泥泡是狭长型的,近似于鞋底子的模样。靠近鞋跟那里,水比较清浅,而且岸边生了很多一人高的茂盛水草芦苇,藻类微生物丰富,一揸长小鱼很多,肉眼可见。

  四条鱼竿一开始还像模像样的架在边上钓鱼,没半小时,人就差不多跑光了,就剩魏武强和覃梓学俩人盯着水面了。

  “他们都干嘛去了?”覃梓学还挺不习惯的,四周静悄悄的,说笑声都没了。

  “那两对找地方谈情说爱去了呗。”魏武强叼着根草棍:“毛小兵他俩可能去林子里转了,看能不能摸着鸟蛋或是打个鸟什么的。我看着毛小兵包里带弹弓了。”

  乖乖哦了一声,覃梓学不说话了。

  两人安静下来,不远处的草丛里,青蛙合唱团就大着胆子开唱了。此起彼伏的,字正腔圆。

  眼前清浅的水面下,一条比食指长不了多少的柳条儿甩着尾巴,从茂密的水草中游出来,绕着鱼饵谨慎的打转儿。

  覃梓学看的紧张,本能的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的抓着魏武强的胳膊用力。

  “一条小鱼。”魏武强瞟他一眼,笑话他:“裹了面粉炸炸吃倒是挺香,就是不够塞牙缝的。”

  覃梓学恨不能捂住他嘴巴,指了指水面又指了指嘴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柳条儿纤细的身体带着淡淡的青色,半透明的样子,算是条“美人鱼”。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种鱼长不大,都是手指长短,对于打牙祭来说,鸡肋了点儿。

  两人看的分明,柳条儿还在犹豫着,边上又窜出来一条稍长些的老头鱼,黑乎乎的身体,大脑袋上眼睛鼓鼓的,带着股狠劲。

  “哎。”魏武强很清楚这种鱼的脾性,贪嘴,咬钩特别狠。果然,那条优柔寡断的柳条儿被挤到一边去,半截蚯蚓被老头鱼一口吞下肚,都不带考虑的。

  “操!”魏武强赶紧提溜起鱼竿,把老头鱼甩到岸边:“鱼钩给吞进肚子了,真他妈馋的不要命!”

  覃梓学给他的话逗得不行,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看他小心翼翼卸鱼钩:“不馋能被你钓着嘛?”

  魏武强乐了,手上拾掇着鱼,不忘调侃一句:“那你也是个馋的。”

  “啊?”覃梓学傻乎乎的,不太确定的表情:“我还好吧。不太挑嘴什么菜都能吃。”

  扯出来鱼钩,魏武强把半死的鱼扔进网兜,重新泡回水里,哈哈大笑:“你不馋你能被我钓着?”

  没想到这人话搁这儿撂着呢。覃梓学瞪他一眼,转身就走:“你自个儿钓吧,我去转转。”

  结果都没过十分钟,覃梓学灰溜溜又回来了。

  魏武强又钓上来一条鲫瓜子,一条嘎牙子,正洋洋自得着呢:“转哪儿去了?这么快?今天钓到不少,晚上让我妈用大酱焖了给你吃。嘎牙子好吃,肉质细份儿。”

  “哎,”覃梓学四周看看,难为情的抿了嘴唇:“碰着秦飞他俩了。”

  魏武强一想就明白了。看着覃老师发红的脸和四处乱飘的眼神,促狭的笑:“看着人家两口子亲热了?完了你要长针眼了覃老师。”

  “我哪知道。”覃梓学辩解:“就在马路边上,那棵小树什么都挡不住。秦飞怎么那么……奔放啊。”他不好意思说耍流氓,毕竟是魏武强朋友,何况秦飞为人也还不错。

  “看着什么了?”小魏队长凑过去,亲昵的跟他碰碰脑袋,压低声音:“亲嘴还是摸扎儿了?总不能裤子都脱了吧?”

  覃老师冷不防给他这么糙的话造个大红脸,推他一把:“哎你怎么讲话这么不注意文明?”

  魏武强乐的肩膀直抖:“那覃老师教教我,这种话怎么说才文明?”

  覃梓学想了想,自己也跟着乐了,又窘又憋不住——

  接吻了还是摸乳房了?总不能裤腰带都解开了吧?

  跟他闹腾着,魏武强钓鱼的心思也淡了。拎起简陋鱼竿往边上一放,大个子伸手搂住矮他半头的心上人:“走,带你到处看看。放心,不会让你长针眼。”

  盛夏的北方,旷野的风吹过大豆地,拂过白桦林,挟带着泥土的质朴和芳香,兜面袭来。耳中捕捉到的是最纯粹的大自然的声音,虫子蜜蜂振翅的嗡嗡声,青蛙的呱呱声,树叶摇曳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魏武强一弯腰,从脚边低矮的草丛中摘了点东西,递到覃梓学面前。

  定睛一看,是几个豆粒大小的黑色小果子。

  “黑悠悠。甜的。”魏武强解释:“你们那儿没有吗?”

  “我没注意过。”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覃梓学用研究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原来一直没太留意植物什么的,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我爸在院子里种的石榴树了。我生下来那年我爸种的,结的石榴这么大。”青年双手比划着,碗口大小的样子,兴致勃勃:“特别甜。”

  “甜啊,”小魏队长有点不明不白的不安。覃梓学眼中的怀念令他心慌,赶紧转移话题:“能有我们这边椴树蜜甜吗?哎这段时间正好,改天我去清河,找那个养蜂的老汪买一罐,回来给你泡水喝。嘎嘎甜。”

  “傻不傻啊你。”覃梓学没想那么多,给他夸张的话逗得发笑,用拇指蹭了蹭黑悠悠上的浮灰,放进嘴里一颗:“嗯,挺甜的。”

  “那个,鬼子姜。”魏武强信手又指着一棵半人高挺壮实的植物,巴掌大小的叶子边上是锯齿状的:“没啥味,我妈拿着腌咸菜。”

  沿着黄泥泡的土路走出来,没多远就是一片占地极广视野开阔的大豆地。

  东南风到了这里,无遮无挡的,一下子变大了不少,隐约带着哨音,吹着粗壮的大豆杆子歪歪倒倒,风过之后很快又顽强的站直,绵延着远去,宛如绿色的连绵海浪。

  还不到收获的季节,一陇一陇种植的大豆叶子和茎秆大多是绿色的,偶有打尖几片黄了,点缀在期间倒也别有韵味。

  “这会儿是花期,”魏武强指着大豆地,不无自豪:“再过个把礼拜就该挂豆荚了。就这片地,产的黄豆都是装了火车运去你们那旮瘩的。”

  阳光太烈,覃梓学眯着眼,一本正经的点头:“说不定我原来在粮店买的黄豆,就是这块地产的。”

  魏武强跟着附和:“对,有时候割豆子我也参加。说不定你买的大豆就是我割下来装麻袋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随着猎猎的风扶摇直上,传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