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野马尘埃【完结】>第59章 火车票

  离开盥洗室,二楼已经关灯了,只剩一楼亮着两排过道灯,是菲佣在打扫卫生,以及zuzu不好好睡觉,爪子啪嗒啪嗒地敲击地板,离开窝走了一小圈。

  罗邱淇把阮氏竹塞进被窝里,回他房间换好睡衣再回来,看见阮氏竹像是昼夜颠倒了,依旧毫无睡意,正趴在床上玩手机上的贪吃蛇游戏。

  他操控的像素小蛇占据了差不多半个屏幕,并且还在有条不紊地向上折叠。罗邱淇关了顶灯,按开床头的照明灯,暖黄色的灯光浸润着阮氏竹的头发和脖子与肩连接的一小片皮肤,让阮氏竹身边成为罗邱淇最想要久待的地方。

  罗邱淇一过去,阮氏竹就放远了手机,眼睛很亮地看着他,嘴唇还是潮湿的,过度亲吻的缘故,脸颊也很红。

  罗邱淇玩贪吃蛇很少有达到如此高分的机会,所以问阮氏竹:“不继续玩了吗?”

  “不玩了,”阮氏竹说,“有自动存档。”

  罗邱淇掀开被子,坐在阮氏竹旁边,抬手把灯全部都关了。黑暗中阮氏竹舍弃好不容易捂热的那块位置,挪到紧贴着罗邱淇,手臂也横在罗邱淇的胸口上,就差整个人都压着他。

  茉莉虽然枯萎了,香气却还在,不过没有起到什么安睡的效果。阮氏竹的眼睛睁了一会儿,两个人的心跳声穿插着响起,然后他听见罗邱淇问他:“你是怎么骗罗明谦的?”

  罗邱淇将手伸进了阮氏竹的睡衣里面,抚摸着他的脊背,能感觉到阮氏竹很明显地缩了一下,但就是装睡着不回答。

  “装睡是没有用的。”罗邱淇善意地提醒他。

  “就……先这样,再那样,”阮氏竹支支吾吾地搪塞,“反正都结束了,又不重要。”

  “那如果罗明谦把我们的事情宣扬出去呢?”

  “什么事情?”

  “我们谈恋爱的事情。”罗邱淇说。

  阮氏竹“噢”了一声,看着罗邱淇的眼睛,后面又不说话了。

  罗明谦现在还是不是跪在虞静宜家门口求复合,罗邱淇不清楚,但罗邱淇最清楚罗明谦的为人,知道他这个人忘性大是大,但是记仇却记得很深,属于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那种。

  罗邱淇的恋爱对象不仅不是个正经出身的人,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符合普通大众观念中的伴侣形象。如果罗明谦有心去卖消息给媒体,媒体再找狗仔偷拍,编也要编出一段绘声绘色的故事,那么阮氏竹包括阮氏竹的一些陈年旧事很快就会被揭露得体无完肤。

  罗邱淇没办法一直捂着身边人的眼睛,也没办法让阮氏竹一直处于密不透风的蚕茧内,给他强制灌输“不准乱想”的思想。

  阮氏竹还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头发乱糟糟地堆在脑袋后面,完整地露出额头,没有完全擦干的发梢带着微妙的湿和冷触碰罗邱淇的手臂,令罗邱淇在难以厘清的头绪中找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我在订戒指了,”罗邱淇吻了吻阮氏竹的嘴唇,对他说,“款式太多,一时间没挑得过来,上面要嵌什么样的钻石、嵌多大的钻石,也是个难题。”

  “设计师和我认识,保密工作做得好,但是她可能是误会了,给我推荐十克拉的粉钻,我心想你应该不会喜欢这么浮夸的钻戒,就把她的方案打了回去。

  “你可能还得再等等,但是相信我,我不会在这方面浪费很长时间。”

  罗邱淇说话的声音其实没那么大,至少被心跳声盖住了一半,最后能成功被阮氏竹听进去的,大概不足十分之一。

  阮氏竹以前不觉得自己理解能力弱于常人,现在大脑像是供氧不足,罗邱淇说的那些话、在话语中注入的情感,替换了氧气,变成上涌的湖水,让阮氏竹的一颗心随之摇摆不定。

  罗邱淇察觉到了阮氏竹过快的心跳,停了少时,才接着说:“我们以前都没怎么好好约会过,你要是想,明天白天我们出去看电影,晚上去维多利亚港看夜景,以后也尽量过得轻松一点,不要总是回想过去的那些事了。”

  阮氏竹很难为情似的,拉过被子盖住头,闷闷地回应说“我要睡觉了”,罗邱淇的声音又从被子外面经过鹅绒的层层过滤,落进他的耳朵里。

  “求婚的话,我就不麻烦别人策划方案了,”罗邱淇说,“维港经常有无人机的求婚表演,看起来是俗套了点,但是总是有人说无法拒绝。”

  他故意逗阮氏竹,追问道:“你会拒绝我吗?”

  阮氏竹浮于表面地挣扎了一下:“我真的要睡觉了。”

  罗邱淇没再继续为难他,阮氏竹的脸皮薄,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暖烘烘的,可惜抱了没多久,阮氏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这么晚了还有人给他打电话,这让罗邱淇稍有不满。

  为了装得像样,阮氏竹一动不动,罗邱淇只好松开他,摸到手机,看见来电人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便替阮氏竹接了。

  罗邱淇举着手机听了半分多钟,对面先挂了电话,罗邱淇没出声,又设了一个闹钟才将手机放回去。

  “谁啊?”阮氏竹闭着眼问罗邱淇。

  “搞推销的,”罗邱淇拍了拍他的后背,“睡吧。”

  前半夜阮氏竹睡得还算安稳,几乎没怎么做梦,后半夜他热得醒了一回,再沉入睡眠中,梦境就变得乱七八糟的,主要围绕着1995年的十月他和罗邱淇第一次发生关系展开。

  因为是梦见,所以算不上违反了罗邱淇指定的“不要总是回想过去的那些事”的要求。

  梦里的内容大致与现实并无差别,那天阮氏竹下午有事去了一趟镇上,罗邱淇留在家里收拾行李,他那时已经买好了到河内的火车票,大约六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然后在河内休息一晚,再买从内排国际机场落地香港的机票。

  行程总时长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阮氏竹的护照也由罗邱淇收着,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bamboo这匹可怜的小马。

  罗邱淇让阮氏竹不用担心,他们可以暂时雇一个人照看bamboo,等他们抵达香港,罗邱淇可以去申请私人飞机专门用来运送bamboo,而且罗邱淇是香港马会的会员,后续如何安置bamboo也算不上什么难题。

  阮氏竹知道罗邱淇家有钱,但是从没想过罗邱淇会有钱到这种程度。他毕竟是个眼界狭隘缺乏见识的小市民,因此内心稍有退缩,不安和紧张的情绪终日笼罩着他,晚上总是睡不好,白天也没有精神,病恹恹的,饭都不怎么吃,体重急速下降。

  罗邱淇不厌其烦地在睡前哄他,让他放心,但对于阮氏竹来说半点起色都没有,他又不好意思连累罗邱淇和他一起不睡觉,只好先装睡,等罗邱淇睡着再睁开眼,对着天花板发呆。

  卧室天花板上的吊灯由五个铃兰花形状的小灯组成,罗邱淇亲手换的灯泡。

  罗邱淇在他自己家肯定轮不到他来换灯泡。

  那天阮氏竹从外面回来,堂屋的摆钟刚好敲了六下,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像是点缀圣诞树树尖的最亮的那一枚彩灯,在云雾的遮掩下,透露出朦胧的美好。

  阮氏竹还是吃不下晚饭,早早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罗邱淇也没吃晚饭,天快黑的时候出门找了家营业中的咖啡店,买了一块香蕉蛋糕,用纸盒包着带回家。

  回到家后,罗邱淇架了张小的折叠桌放在地毯上,盘腿和阮氏竹面对面地坐着,帮他拆开纸盒,拿出勺子放在旁边。

  阮氏竹拿起勺子,挖走边缘的一小勺,放进嘴里,被香蕉的甜味齁到差点直接吐出来,然而看着罗邱淇的眼睛,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

  房间的角落里堆放着他们的行李,阮氏竹的一些其它物品还得等他自己来收拾,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下午他们就要走了,离开阮氏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整个过程会像撕开一块愈合了很久的陈年疤痕一样简单、轻松,阮氏竹或许会感到不适,不过结局一定是好的。罗邱淇想用崭新的城市、崭新的生活,像移植盆栽那样,帮阮氏竹彻底舍弃过往。

  罗邱淇见阮氏竹不吃了,问他:“不好吃?”

  “太甜了,”阮氏竹解释道,“晚上吃容易蛀牙疼。”

  罗邱淇有些惊讶:“你有蛀牙?”

  “……有一颗,在最右边,”阮氏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阮氏竹虽然瘦了许多,脸颊看起来还是圆的。罗邱淇移开桌板,靠近阮氏竹,抱住了他的腰。

  “我会偷偷买糖吃,”阮氏竹被他看得脸发烫,补充说了一句后来他后悔说了的话,“——甜味是能让人感到快乐的最低成本的方法。”

  “是吗?”罗邱淇笑了笑,“那高成本的方法有哪些?”

  阮氏竹很诚实地说“不知道”,想了片刻,决定把他下午的见闻和做下的决定告诉罗邱淇:“我可能明天走不了了。”

  罗邱淇的笑意随即变淡了:“为什么?”

  “阿彩她……”阮氏竹艰难地向罗邱淇解释,“她怀孕了。”

  罗邱淇没有说话。

  “她说已经有三个月了,”阮氏竹只好继续往下讲,“孩子是她东家少爷的,她还说东家少爷肯定会娶她,因为我们这边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越南,没有哪个女人敢不戴上一枚灯芯草戒指就怀孕的。”

  “她说东家少爷送了她灯芯草戒指,但是他父母不同意,认为门不当户不对,要阿彩至少带一万块钱的嫁妆才能入门。可是阿彩……她没有那么多钱,而且如果阿彩的父母如果没有去世,那他们就是门当户对的……这中间有我的错。”

  阮氏竹刚洗过澡,身上散发出好闻的薄荷香气。

  罗邱淇明白他的意思,主动提出借他一万块钱,阮氏竹犹豫了半晌,没再看着罗邱淇了,说:“我想看到她的婚礼举行。”

  “那我留下等你。”

  “那太久了,你不是着急回家吗?”

  “我没有着急,”罗邱淇却说,“我是着急带你走。”

  阮氏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低着头沉默不语,几分钟后,他的眼泪滴到了罗邱淇的手背上。

  罗邱淇安慰了几句,阮氏竹靠着他的肩,房间的窗户忘了关,冷风从外面吹进来,轻微地掀动窗帘。

  阮氏竹吸了下鼻子,罗邱淇起身准备去关窗,忽然被他拉住了。

  阮氏竹的嘴唇上沾着眼泪,咸味溶进罗邱淇的嘴里,在断断续续的、不可描述的声响中被稀释到彻底消失。

  秋季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开了,阮氏竹的肩露出来,罗邱淇用手掌替他盖住,掌心的温度不停向下传导,传导进身体里的更深处。

  天花板的灯晃得人睁不开眼,阮氏竹躺在地毯上,皮肤和凸起的羊毛剐蹭着,听见罗邱淇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罗邱淇只是叫了他的名字,手从他的大腿移到膝盖上,轻易地分开了他的腿。

  这正是他想要的,不过显然不是罗邱淇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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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亚运会中国马术队拿金牌了耶,还是中国马术队在亚运会历史上的首枚金牌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