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山竹吃田螺酿肉吃得一肚子火气, 散场才发现钱兆居然还发错视频了。
他在外面基本不喝酒,这也有辛晓徽叮嘱的原因,但钱兆执意要喝, 说为了庆祝辛山竹打工结束, 啤酒喝了好几瓶还要喝点老板店里卖的家酿。
皮肤晒得黝黑的小子酒量极差,如果不是辛山竹扶住他可能就遛到桌下了。
钱兆人菜还瘾大, 大概是觉得输给辛山竹面子过不去,还试图再来, 辛山竹:“你就是菜, 快走吧。”
辛山竹喝得也不少,他自己都觉得晕, 大概是钱兆不省人事让他责任心爆棚, 也撑着没晕。
打车回去的路上司机都嫌弃这俩小伙子酒味大,钱兆还试图和辛山竹辩论,“我哪里菜了, 我打游戏很厉害, 你才菜,还要找外援。”
辛山竹:“你都没柏哥厉害。”
钱兆:“什么白鸽?”
还没等辛山竹解释,钱兆哦了一声, “你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男朋友。”
辛山竹被男朋友三个字戳中了心思, 虽然前缀很长,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把钱兆送回家还在回味。
夜已经很深了,刚才结账的时候他发现钱兆发错视频也没时间追问,都快三点了, 明天要坐早班飞机的柏君牧应该也睡了。
辛山竹把视频发给了辛晓徽,但辛晓徽也没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辛山竹特别想和人聊天,他通讯录列表的人寥寥无几,最近新加的也不熟,最后选择放弃。
辛山竹慢吞吞地回了房子,他每天都在自己家睡觉,只有需要厨房和冰箱的时候才去柏君牧那边。
可能晚上吃饭钱兆说了太多暗恋心碎往事,导致他的难过也成倍溢出,钥匙没插进锁孔,反而转身去开了柏君牧房子的密码。
密码锁打开还自带欢迎回家,等机械的声音说完,辛山竹自己还要重复一遍,“欢迎辛山竹回家。”
排档老板卖的酒后劲很大,吹嘘自己酒仙下凡的辛山竹还是喝醉了,他先洗脸保持清醒,看了眼里面的浴缸,还是选择下水。
柏君牧本来明天的飞机,宗明诚和费薇约的拍摄因为摄影师的行程需要调整,改成了明天上午。
宗明诚要改签,那柏君牧也干脆一起了,他也没告诉梅欢自己先回来了,正好收到辛山竹的消息,等和宗明诚分开后又看了几遍辛山竹发的视频。
桌上还有喝空了的啤酒瓶,不难判断出辛山竹和他的朋友喝了不少。
柏君牧仍然对辛山竹自吹「酒仙转世」存疑,下飞机后宗明诚本来说和他一起打车,他住的地方和柏君牧父母家挺近,“顺路一起走不就得了?”
没想到兄弟丢下一句不顺路就把他送上了车。
宗明诚迅速降下车窗冲柏君牧挤眉弄眼,还比了个不太文明的手势:“我看你有毛病吧!就喜欢人家小孩为了你借酒消愁!!”
柏君牧坐上了另一辆车,报了小区的地址。
深夜的出租车畅通无阻,以柏君牧对辛山竹的了解,这小孩虽然傻傻的,但对朋友又很好。
视频里另一道声音明显听上去就喝多了,万一都喝醉了怎么办?
柏君牧几乎是拎着行李箱跑到小区楼下的,他看了眼五楼灯,辛山竹那边漆黑一片,反而是自己的房子有隐隐的灯光,应该是客厅的光源。
密码锁打开,欢迎回家四个字在深夜显得清晰无比,行李箱的滚轮没被启用,被人静静地放到一边。
柏君牧没在客厅看见辛山竹,室内很安静,他给辛山竹打了个电话,手机的震动响在沙发的抱枕下。
“辛山竹?”
柏君牧顿了顿,他一直喊辛山竹都喊全名,宗明诚性格原本就风趣,柏君牧和他不一样,让他和对方一样称呼辛山竹格外烫嘴,夜深人静,他想起辛晓徽叫辛山竹是叫小崽的,也喊了一声。
浴室传来水声,柏君牧往那边走,怕少年人在浴缸睡着,急忙推门进去,差点踩了一地的衣服。
头顶莲花一样的老式灯泡开的最低档的光,窄小的洗澡间浴缸占了一半,辛山竹仰头靠在里面,看上去泡得特别舒服,后脑勺都差点离开固定的位置下滑了,如果滑下去呛水,就很危险。
柏君牧都顾不上他还没穿衣服,伸手把人捞起,喊道:“辛山竹。”
浴缸的水还是温热的,室内热气氤氲,在微微睁开双眼的辛山竹眼里更像是一场梦境,他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似乎睁开眼都很辛苦,却下意识抱住了柏君牧的脖子,声音惊喜:“柏哥,你回来啦?”
“不对啊……柏哥明天才回来的。”
他都没注意自己正在泡澡,仿佛看见柏君牧就过分高兴,湿漉漉的手臂打湿了柏君牧的衬衫。
“我肯定在做梦吧。”
柏君牧:“你喝醉了?”
泡澡都泡不散辛山竹身上的酒味,柏君牧生气的时候眉头蹙起,辛山竹却看得津津有味。他额头贴过去,没意识到自己像一条滑腻腻的银鱼。柏君牧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发现这个人进来泡澡毛巾也没有,衣服也没拿,室内放衣服的壁龛也空空如也。
“没有啊,”辛山竹眨眼,“我梦里也不会醉的。”
他抱着柏君牧不撒手,“你抱抱我。”
柏君牧叹了口气:“你不是在抱了?”
辛山竹:“是你……抱我,不……不一样!”
他泡澡泡得脸红红的,似乎笃定了这是个梦,变本加厉地把水蹭在柏君牧身上。
柏君牧懒得和醉鬼多说,把人抱起,地上都是湿漉漉的水痕,他原本要把辛山竹放到床上,对方却不肯下来,好不容易等柏君牧给他盖了一条浴巾,对方还是不松手。
坐夜班飞机回来的男人衬衫彻底湿了,柏君牧说:“我要换衣服。”
辛山竹:“我给你换。”
之前就吹嘘自己力气大的辛山竹在某种时刻确实爆发力很强,柏君牧躲都躲不掉,躺在床上,攥住辛山竹的手腕,“该睡觉了,这位同学。”
辛山竹:“不要。”
柏君牧:“那你把衣服穿上。”
他一直觉得奇怪,都是一个地方的,辛山竹给他看的和钱兆的合照两个人宛如黑白无常。
为什么辛山竹白得发光?他是更像妈妈还是更像爸爸?
深夜万籁俱寂,室内的光下他的身材和一些大理石少年雕像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的面孔没那么深邃,给人感觉更像枝头将熟未熟的果实。
身躯也一样青涩,却还要固执地靠近一团熄灭的野火。
辛山竹坐在柏君牧身上,他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压制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脸颊已经蹭开了对方的衬衫纽扣,还要纳闷地说:“你怎么心跳那么快。”
柏君牧无可奈何,闭了闭眼:“怪你。”
他从小到大一直讨厌意外,原本可以按照父亲规划的那样,继承家里的中医馆,就这么普通地过下去。倘若父母的感情和其他人的感情没什么区别,他也不会如此失望。
柏立业以为自己的精神出轨无人知晓,实际上梅欢早就知道了。
从小柏君牧都是在别人夸父母感情好的环境长大的,其他人对感情有没有憧憬他不知道,如果感情有范本,他选的就是父母这种青梅竹马恋爱结婚毫无波折可以望到余生的模式。
柏君牧知道自己对爱的要求太过理想,却也宁愿摆在理想的位置,不期待,也不会失望。
只是辛山竹太不一样,他没什么轰轰烈烈的出现,只是在某个夏日的午后,在裹着蝉鸣的晚霞里直接走到了他的身边。
明明没什么命运的环环相扣,却依然让柏君牧无处可逃,也像自投罗网。
就像现在。
辛山竹完全喝醉了,他只有靠近柏君牧的本能,温暖的、可靠的、安全的,他自己挑选的归宿。
没人告诉他喜欢应该怎么表达,更没人告诉他恋爱到底要怎么谈。
爷爷一把年纪,只爱喝酒和听广播,山村的夜晚空旷无比,偶尔犬吠伴随着竹林叶子声声,都在宣告他的孤独。
辛晓徽没告诉他为什么和父母关系不好,也没和傻傻的堂弟提过自己无疾而终的校园恋爱,辛山竹问起的时候他错开话题,像是伤口,辛山竹隐隐感觉到,也没再问。
算得上朋友的钱兆也没谈过恋爱,发牢骚说喜欢的女孩不喜欢自己,伤心到一醉解千愁,他不懂男人和男人怎么恋爱,问辛山竹这种关系有以后吗?
辛山竹想要以后,也想要一个真正有「欢迎回家」的家。
他给自己的家设想的余生近在咫尺,十几岁的喜欢不可能考虑得面面俱到,他只想要亲近。
想要明明看自己眼神有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梦里的柏君牧似乎任他为所欲为,大概是之前失败多次,辛山竹这次低头去亲吻的时候有些犹豫,却不知道欲吻不吻更折磨人。呼吸喷在肌肤,烧得柏君牧心跳失控,情不自禁反客为主。
最后落下的真正亲吻不是蜻蜓点水,是和柏君牧外表和气质完全相悖的狂热。
辛山竹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一汪清泉,实际上泉底幽深,柏君牧再温柔也有见不得人的绮妄。
宗明诚说对了一半,他的确喜欢听话的,但这种听话,也需要回应。
辛山竹本能地闭上眼,本能却畏惧这种宛如骤雨的进攻,柏君牧湿漉漉的衬衫被他攥得褶皱难以散去,他青涩又笨拙,像是风雨中颤巍巍攫取滋润的野草,写满迎合和索取。
柏君牧最后还是把自己和欲望剥离,怀里的人还纳闷怎么不亲了,迷迷糊糊地问:“你不行了吗?”
这话在这种时候很像挑衅,柏君牧摸了摸他的脸,“等你睡醒再说。”
辛山竹:“不要。”
“我醒了,你又反悔了。”
他拉住柏君牧的手,握得很紧很紧,柏君牧说:“不会反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