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那年冬天与你分手[娱乐圈]>第82章 无字情书02

  在夏天结束之前, 宁则远修改好了新剧本的最终稿。

  他的初衷是希望裴晶晶来扮演剧中重要女配角,关于那部热门电影,他对越重影和陶漫的评价不高, 只是碍于裴令宣的情面没有发表什么尖刻言论, 但夸了裴晶晶的表现还不错;很难说是爱屋及乌还是有意迎合, 反正裴令宣也不会把他的话太当回事。

  无论怎样,裴晶晶短期之内不会再拍戏了。突如其来的祸事会使人性格大变,自从经历了一个大活人烧死在眼前的惊骇场面,对花花世界心向往之的少女就不再憧憬未来了。裴晶晶自己的意愿是找个安宁稳定的环境好好读书, 至于更多的事情,她暂且不想去思考。

  裴令宣尊重她, 他倒不觉得痛心或惋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连自个儿都不强求了,遑论是妹妹呢。人活一世,平安喜乐不比什么都强么。

  “既然晶晶不来,我只能让这个角色早一点退场了。”宁则远颇为遗憾道。

  “你可以找其他适合的人选。”裴令宣善解人意地说。

  相处了这么久,他了解宁则远的习性,天才嘛, 恃才傲物在所难免。出于“不得已”的原因去大刀阔斧地删减、修改作品情节, 和被强[]暴没什么两样,会很难受, 更可能心生介怀。

  “她不来, 我又能找谁?”

  宁则远有个短处,字写得不好,所以不喜欢用笔写写画画, 工作时总抱着电脑,屏幕看多了损伤视力, 所以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我夸晶晶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讨你欢心。第一个决定用她的导演是我,我很清楚她的优势。”

  “她有那么优秀吗?”

  “嗯,毕竟她很像你。”

  裴令宣迟疑了良久,不适应道:“多少年没听过你赞美我,都不敢置信了。”

  宁则远停下敲键盘的手指,说:“我在前段时间,不,可能是更久以前……把你演过的电影重看了一遍。”

  “然后呢?有什么感想?”

  “我非常怨恨我生得这么晚,如果我比你早出生十年就好了,那我就能当那个慧眼识珠发掘你的人了。”宁则远的思路中断,写不下去了,于是合上笔记本,摘了眼镜道,“你不觉得吗?就因为我比你小几岁,导致我们错过、丢失了很多宝贵时间。”

  裴令宣无故被噎,起身去倒水,“那你也不想想,是这些时间塑造了现在的你啊,没有这几年的话,你未必会产生这些想法。”

  “那你知不知道,过去的这几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早知道变成这样就能和你在一起,当初我就不会那么傻了。”

  “可是我最初的确是被你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打动的啊。”

  “是啊,然后你跟他们合伙,一脚把我踩进泥潭里。”

  裴令宣闭上了嘴。以他过往的几段相对专一和长久的恋情看来,不管多么如胶似漆、相爱相依的情侣,在时间的考验下都逃不过互相埋怨,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绝对跨不过这道坎。如果按他二十岁出头的性子,他们俩又得大吵一架,分道扬镳。

  但这一次,他就忍了吧。他和宁则远真要掰扯谁对不起谁,谁亏欠谁更多,那吵三天三夜也吵不完了。

  “我允许你跟我道歉,然后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他退让道。

  宁则远看着他,接着张开手臂拥住他,“好吧,我错了。”

  “乖,我原谅你。”

  他是随着年纪增长,愈发恬然宽容了。不想生气,懒得生气,看淡了。

  小姑娘的父母和村子里的人都认为,她是跌下土坡时摔坏了脑袋,所以再也不能言语。也有人说她娘得罪了山鬼,于是山中的精怪偷走了她的一魂一窍。没有谁能想到居住在她身体里的是一块石头,有灵气的石头,依然只是冰冷、木讷的石头。

  女孩变成女人并不需要很多年,在数得清的四季更迭后,父母决意为她寻一户合适人家,作为她下半生的归宿。“她”之下的“它”不太理解婚嫁意味着什么,在母亲教她缝制嫁衣,告诉她如何操持家务的那几个月里,它发现自己竟已拥有了如此灵活纤巧的手指,和圆润紧实的小腿、手臂。

  这样的身体不足以对抗山林深处的野兽或原野上的狼群,却足够支撑它继续上路。所以在一天夜里,它挖出了埋藏在树下的包袱,趁月亮的清光洒在树梢,踏上下一段旅程。

  然而它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不久后姑娘的身体永远留在了一座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中。她被两头棕熊围攻,情急之下爬上一棵大树,将自己藏入茂盛的枝桠间,可她没能挨过寒风和雨露侵蚀,在第三天夜晚冻死在那里,天亮时乌鸦停满了她的尸体。

  石头在树上苦等了一年有余,终于等到一位年轻的猎户进山狩猎野鹿,姑娘腐坏的腿骨掉下去砸中猎人的头颅,他当场头破血流,感到眩晕,脚下重心不稳往前栽倒,被一根直挺挺地插在泥土里树桩刺穿了心脏。

  此后石头如愿以偿地得到一具结实强健的躯体,它用光了所有被世人称之为“运气”的东西,抵达了地图上那个遥远的东方。并坐船南下来到一座风景秀丽的城镇,慕名拜访当地最有名的陶瓷工匠,它拿出包袱里尘封已久的羊皮图纸和金豆子,交予工匠,恳请对方按照图上所绘的式样,烧制一整套瓷器。

  可石头没有想到的是,图纸早在真正的远行者掉进河流淹死的那一刻,被清水洇染,晕开了一小块。那是枚由冬青叶与灰鹰构成的徽章,点缀在鹰头边缘的,本该精巧细密、交错有致的叶蔓尾尖,因此晕染成一道模糊的水波纹。

  没人知道完好的图案是什么样,世间最顶尖的工匠也无法对自己不知晓的事物进行修复和还原。所以那套精心烧制出来的瓷器,只能印刻上这样一枚有着不容忽略的致命瑕疵的徽章。

  石头携带着打包好的瓷器,穷尽半生岁月,回到了地图的起点,那里既是远行者出发的地方,也是他旅途的终点。

  他回来时,古堡已经更换了两任主人,但有哪一位领主会认不出自家的族徽?那是只有冠以最高贵的姓氏才能传承的荣光。

  石头没有费太多力气就说服了主人相信它的故事。

  长长的餐桌一头坐着父亲与儿子,讲故事的人放下餐叉,叫一旁的女佣拿走烛台,去换一支更亮的蜡烛。

  孩童稚嫩的小手抚摸着餐盘边沿浸染着水波纹的徽章,问:“那块石头去哪里了呢?”

  昏暗的烛光不能完全照亮说话的人的脸颊,但仍能看出他有一张年轻的、俊秀的,不同于家族任何一位祖先的面孔。他沉吟道:“嗯……它还在学习。”

  “学习什么?”

  “它学习过如何做别人的孩子,如何成为男人和女人,他感受过爱和被爱,体验过生老病死与婚姻。而现在……它在学习如何当好一个父亲。”

  裴令宣读完最终稿,用铅笔在稿纸的背面空白处写下一些感想。他犹豫过后仍是提出了意见:“你的故事有时代背景吗?”

  宁则远闲得发慌,抛着网球砸向家中墙面,再等它回弹时接住,玩得不亦乐乎,抽空回答他:“没有,架空。”

  “那它的情节,多少具备些地域特征吧?”

  “嗯,这个会有。”

  “我是标准的亚洲人长相,怎么扮演一个欧洲中世纪贵族?靠特效化妆?”

  “不,我不想你化太浓的妆。”宁则远没把他的担忧和顾虑放在心上,只说,“没事,我会告诉你怎么演的,你别担心。”

  裴令宣:“你来教我?”

  “怎么呢?信不过我吗?”宁则远抓住球,回到他身边,大大方方地坐下,“要不我给你复习下表演课程?不过说到这个,你其实不算科班出身的演员啊,我可是正经电影学院毕业的导演。你凭什么不信任我?”

  “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那我跟你说个好笑的,全英文对白你能接受吗?”

  “为什么要那么做作?你是怕谁看不懂?”

  宁则远哂笑道:“不,我是最近上网比较多,感觉你的粉丝会很想看你高知的那一面。所以,你要不要在电影里展示一下你的专业水准?应该会很吸粉。”

  “你是不是怕你这闷片拍出来没人看,所以打起我粉丝的主意了?”裴令宣分析。

  “算是吧,但合作共赢啊。这回我不打算烧钱了,咱们就当打暑假工,怎么开心怎么来。”

  “可以。”

  “哈哈哈,我逗你的。”宁则远改口道,“一共也没几句台词,你的粉丝要被我闷死在电影院了。”

  裴令宣把批阅完毕的剧本盖在对方脸上,“能成功上映再说吧。”

  “那你喜不喜欢我的故事呢?”宁则远先不去翻开有他笔记的那几页,望着他的眼睛问。

  “喜欢,”他露出掩藏起来的,和读完初稿那天一般无二的会心一笑,“很喜欢。”

  “喜欢就好。”宁则远有些难为情,又掩不住眼底溢出的喜悦,于是移开了目光,微声道,“是情书……”

  裴令宣怀疑听错了,询问:“是什么?”

  “没什么。”

  “好,我听见了。”

  “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