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忠心不二,狗,看家护院, 狗,懂事听话, 狗多好啊,这院子这么大, 你不觉得就缺一只狗吗?”迟奕之说得是口干舌燥。
“我可以负责遛狗、喂食和打扫, 保证院子干净。”叶祇灵说。
“对, 我会送它上学让它乖乖的。”迟奕之又说。
四合院的夜晚凉风习习,天空是月朗星稀,好日子适合小酌,老陈本来心情还挺好的, 拿了杨梅酒还有一碟花生米, 在院子里乘凉,迟奕之见状和叶祇灵出去买了下酒菜,难得陪老陈坐坐,一开始还和乐融洽, 但是老陈一听到“狗”字, 整张脸就拉了下来:“养什么都成, 狗不行,我讨厌狗, 这个没商量。”
迟奕之和叶祇灵都是一愣,老陈什么性格, 别的不说, 包容大方是肯定的,她俩都没听过老陈拒绝什么, 迟奕之在后面装修工作室的时候,院子里堆了一堆垃圾,老陈从来没说过一句。
这才有了开头那段情景,迟奕之此时也是灰心了,只是做着最后一点挣扎,毕竟这房子是老陈的。
“你们赶紧找领养吧,奕之忙,祇灵不是也有很多事要做,嘴里说的好听,实际上养条狗放这,还不得靠我这种游手好闲的管着。”老陈喝了一口酒,这酒是上好的高粱酒泡的树上刚摘的新鲜杨梅,喝下去像果汁,甜味里面有点点杨梅的酸味,生津止渴。好酒让老陈黑着的脸稍稍好了些:“长啥样啊?瞅一眼,我朋友在郊区有个农场,你们要找不到领养就放那去,周末还能去看看。”
迟奕之掏出手机,给老陈看了照片,一只小灰狗,灰不溜秋,瘦骨嶙峋的。不过傻乎乎的并不怕人,就是特别喜欢叶祇灵,昨天医生换药的时候只要叶祇灵给它摸摸头,马上就乖乖了。
“嚯,长得真埋汰。”老陈看了一眼,猛摇头。
“它真的很亲人,医生说治好了洗个澡,就会很可爱了。”迟奕之不死心地继续推销。小狗身上好些细小的伤口都结痂了,只有腿上有个大口子,医生将患处的毛都剃了,处理包扎好,告诉迟奕之这狗应该是只萨摩耶,六七个月的样子。
“都别说了,你们让我帮着找领养,或者给点医药费什么的,都行,养狗这事别再提了。”老陈的语气坚决。
“好啦,那陪你喝点,我和祇灵就去宠物医院看它,它好像恢复得不错,你要一块去吗?”迟奕之问。
“没兴趣,店在哪?要我送你们吗?”老陈问。
“不用,我俩打个车,或者走个四十分钟就到了。”叶祇灵说,她不喝酒,吃了买回来的酱牛肉,觉得太咸了,喝了好几口水,最近开学了大家都吃饭堂,迟奕之没怎么下厨了,她感觉自己好久都没吃过好的了。
老陈突然拍了拍脑袋:“哦对,你俩天天打车不是办法,开我车吧,奕之不是有驾照?”
“……你的车太拉风了,算了算了。”迟奕之连忙挥手,她可不想因为开豪车上学被关注,舆论怎么样都好说,她爸爸第一个飞槐都教训她。
“哦,不是那个,我这四合院到你们学校才多远,我还有个摩托车,奕之不是有摩托驾照吗,朋友放这不要的,今天给你们加了油,别上大路就行,大路禁摩,小路随便开,到学校没问题。”老陈领着她俩到后面的杂物间看,中间还真有一辆洗干净的半旧踏板摩托车,颜色还很好看,是tiffany蓝的,配了两个同色的安全帽挂在后视镜上。
将车从后门推出去,迟奕之一马当先上了车,拍拍后座和叶祇灵说:“来吧,站着干嘛?”
叶祇灵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她师叔宴遇之的消息,说明天周六下午四点会落地槐都,听迟奕之叫她,她就将手机揣兜里,上了车。师叔回来应该会有办法看着迟奕之,也用不着自己亲力亲为跟着了……叶祇灵想,周末朋友一起玩也无妨,下周再和迟奕之商量吧。
迟奕之一脚撑地,双手伸过来拉起叶祇灵的双手,环在自己腰上:“抱紧坐稳了!我要出发啦!”
叶祇灵手虚虚一抱迟奕之紧实的腰,就触电一般缩了回来:“我抓后面架子就行。”
“什么嘛,没看过电视剧吗,你不知道上了别人的车后座,就是要抱腰的吗?”迟奕之不满地转头看叶祇灵,对方刚扎好头发,刘海在风里翻飞,眼睛焦点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两人贴得很近,迟奕之又说:“嚯,叶祇灵你干嘛不看我,心虚什么?背着我有别的狗了?”
叶祇灵确实心虚,迟奕之不笑的时候五官最好看,但是叶祇灵喜欢她表情丰富,眼角眉梢都活力十足,现在也是这样,头顶一束暖黄的路灯刚好打在她脸上,因为风吹干了嘴唇,说话的时候粉色的舌尖就会无意识地冒出来舔舔下唇,叶祇灵知道她是无心的,但还是不敢看得真切。
“你干嘛不说话?”迟奕之问句还没落音,叶祇灵突然倾身向前,整个人压住了迟奕之,左手将她抱了个满怀,结结实实的温暖触感让迟奕之惊得不敢动弹,脑子开始嗡嗡鸣叫,叶祇灵的怀抱好香,这家伙的洗衣液不是和自己用的同一款吗?叶祇灵为什么突然抱她?一月之期要到了最后的温存吗?还是石破天惊榆木开窍了?爸妈应该会接受叶祇灵的因为她好看又有本事……粉丝?她都快失业了啊,失业当头,还能想什么呢……迟奕之肚里百转千回。
趁迟奕之缩着不敢动弹之际,脑袋被扣上了一个盖子,是头盔,叶祇灵替她扣好带子,语气如往常:“能帮我拿一下另一个吗?”
风吹了半分钟,迟奕之反应过来,原来叶祇灵不过是伸手去拿头盔,但她连怎么和爸妈出柜都想完了。迟奕之将头盔递给叶祇灵,发动了车子,往前开去。
夏天的最后一个月了,晚上风还真大啊,穿着短袖的迟奕之一开始觉得凉爽,到后面就有点凉了,头盔不是全包的,风钻进来,鼻尖凉凉的。
“叶祇灵,我冷。”迟奕之小声说到。
“啊?下次拿件衣服。”
迟奕之心里小小的失望了一下,被风灌得咳了两声,停在一个红绿灯前。她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叶祇灵往前坐了坐,双手抱住了她的腰:“好点吗?”
“好多啦。”迟奕之在后视镜里找到叶祇灵的脸,她也想抱抱叶祇灵,但沿途都是红灯,路还很长。
同样是槐都的夜风里,迟翊星就没有那么愉快了,她也冻得够呛,面前对着的还是一只看不清面目的鬼,她的阴阳眼只能看到浑浑沌沌一团白雾,那东西靠过来让她冷得发抖。
手里掐着师父教的诀,桃木剑也挥着,不过对那只鬼没有丝毫作用,她作别姐姐后,就决心探探她那个诈骗师父南樵道人的底,毕竟年轻气盛,被骗了确实咽不下这口气,今天下午她找到地址怒气冲冲来了,结果接连遇到电梯失灵、楼梯消失、被鬼追跑,整整五个小时,她叫天天不应,手机信号全无,师父教的本事也都是无用的东西。
迟翊星不是迟奕之,她从小就不怕鬼,今天在这楼里各种玄乎的东西,奇怪的铃声,消失的门把,鬼打墙她都受过了,只当一场解谜游戏,玩得还不错,直到此刻。她被逼到一件工具房的角落,摔倒在地上,此刻她仍旧想着怎么逃出去,她已经尽量往低的楼层走,以方便直接跳窗,但她不能肯定这里有没有幻术存在,不敢贸然行动。
令迟翊星绝望的是,她的阴阳眼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清晰了,或者是夜幕降临阴气越来越盛鬼也愈能够成型,眼前迫近的鬼本来还只是一团雾气,现在她已经能看到这鬼样子了,大部分鬼都会保留自己死状,这只也不例外,滑溜的肠子在迟翊星肚子上滚过,恶心得她胃里泛酸,那鬼应该是被压死的,腹部是扁的,里面的东西都被压出来了,挂着,脸狰狞扭曲,青筋暴起。
那鬼伸出舌头想舔迟翊星的脸,有轻微洁癖的迟翊星脸已经扭曲得比鬼还难看,她宁可死了也不想被这玩意舔脸。谁知迟奕之的声音突然出现了:“阿星……看看我嘛。”
迟翊星打死不信姐姐会来,但还是睁眼看了看,就见到那只鬼用迟奕之的声音叫她:“阿星!”然后一舌头穿过了她的眼睛,迟翊星只觉得眼睛剧痛无比,但是更深的伤害是精神层面的——“靠!!!!我脏了!!!!”迟翊星心里在呐喊,哪怕捂着眼睛疼得滚在地上撞倒了一堆拖把,她仍旧更在乎自己被舔了。那只鬼见她难受,高兴得咯咯笑,是一种粉笔刮过黑板的声音,咯得人浑身鸡皮疙瘩。
“莫欺人太甚,回来吧。”南樵道人终于出现了,他虚空一挥手,那只鬼就被他收进了袖口。
“这位小徒弟,还好吗?未曾告知就来此地找为师,所为何事?”南樵道人问。
“师父既然是玄门中人,那就算上一卦,看我为什么前来吧。”迟翊星毫不客气。
南樵道人捏了捏胡须,手一挥飞出三个一元的硬币落在迟翊星前面:“麻烦小徒弟帮忙翻一翻,借点气,我好算得准。”
迟翊星伸手拿起三个硬币,她知道这种卜算都是靠硬币正反面判断的,所以她将它们都立在了地上,然后颇有点得意地看向南樵道人:“摆好了,师父算算。”
南樵道人笑道:“既然不是诚心客,那我也不必做体面人,小徒弟可还要改?”
“不改。”迟翊星下决心探探对方。
“哼,不正不反,不信却怕,无非是心有怀疑却被吓住了,听了些流言来匆匆问罪,又怯懦说不出口罢了。你我师徒缘分已尽,请回吧。”南樵道人甩手,让出门,请迟翊星离开。随着他的动作,三颗硬币朝着同一个方向一倒,均是反面。
“师徒一场,走前送你一卦,大凶啊,不是自身飞来横祸,就是失去骨肉至亲,节哀顺变。”南樵道人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