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陡然静默。

  “硬了?”

  ……什么硬了。

  何清溟眨了眨眼,但或许是景泽天的眼神过于直接,他思考了会,突然一下子顿悟了。

  居、居然是硬了吗?!

  何清溟瞪大眼睛,怀疑了自己的耳朵,只觉这句话冲击太大,他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啊!

  景泽天转眸,蓦地压近了距离,狰狞的竖瞳倒映柔和银光,居然还继续说:“虽然你不知道,但我当时确实硬了。”

  这下何清溟脸皮都要烧坏了。刚刚的沉重想法一瞬被消灭得荡然无存。你、你小子,这种话怎么能直说啊?你个不知廉耻的蛮子,你有毛病!

  然而他慌乱之际,那少年继续压近,唇边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内容惊人,语气却很平静,在他耳畔低声放言。

  “你才是,没有反应吧。”

  何清溟瞳孔骤颤,彻底混乱,像个炸毛的小动物,脱口就道:“谁、谁说我没有反应!”

  “嗯。”

  景泽天点头,然而眼神明显带着质疑。

  何清溟手足无措,生平第一次如此慌乱,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景泽天并不为难他,说完那句炸裂的话后,便站了起来,不知道在补充什么,继续道:“可能有些事情,我没表现出来,但不代表我没有。”

  “……呃、嗯。”

  何清溟傻了,他还能怎么反应。

  他就是胜负欲再强,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跟景泽天针锋相对吧。

  这小子真的有毛病,有问题!

  景泽天:“所以我还是要说,我失控的时候,你不要轻易接近我。”

  少年长身而立,站在何清溟面前,背光落下长长的阴影,面色晦暗难懂。或许已经不能说少年了,因为他俊美的脸已然褪去了那些青涩,或多或少地散发出成熟男性的压迫感。

  某种程度上,比起龙,他更像狼犬,看人如看猎物,好似一言不合就要把猎物生吞活剥,浑身上下皆透着未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经世俗常理调.教的原始野性。

  何清溟抬头,愣愣地望着少年,也不知道为何,恍惚间生出奇怪的心情。

  ——竟有些害怕这小子会吃掉自己。

  他思考了一会,却还是不屈,毅然对视那双野兽的眸子,道:“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情。”

  言外之意是,他才不会听从景泽天的劝告,他觉得该做的,他就会做。

  这性子倔强的很。

  明明刚被“强.奸”发言吓跑过,却还能这么固执,也真是可爱。景泽天眸光微沉,难以自持地走近,更加居高临下地盯视着银眸修士。

  何清溟还是固执不变,“总之,我话是放出来了,你吓不到我。”

  “嗯。”

  少年或许也是无奈,只好选择了退步,眸色柔和道:“那我以后尽量不会失控。”

  然而很可惜,他此时的温柔眼神被阴影遮掩,下方的人不仅看不到,还觉得话语间压迫感十足。

  何清溟盯着他,心想这小子肯定是嫌自己烦。可是,我又能烦你多久?我很快就要走了,你很快就不会被我烦了。

  他心情复杂,低声道:“我知道了,你修炼去吧。”

  “……”

  景泽天沉默片刻,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何清溟回味过来,脸皮火速烧红,自喃道:“他、他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他真的看春.宫图……硬了?

  可是我就在身边,他分明一点反应都没有,脸色都一点都没变化。真的假的?还是骗我的?

  都说眼见为实,我又没亲眼看见,万一那小子胡说八道糊弄我怎么办?

  嗯……可也不能让他给我看吧?

  而且,这事有必要骗人吗?

  “唔……”

  何清溟越想越不自在,有点不知道以后如何看那小子了。

  对方是野小子,所以不知廉耻,自己可不一样,自己可是上界道宗的首座啊。

  那野小子现在不用见人,在这龙宫不必与人来往,但是以后呢,他是傲天,是这世界的天命之子,迟早有一天要接触很多人。哪能一直那么野蛮,不知廉耻,不懂礼数?

  何清溟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必须负起责任教会景泽天,什么叫做正常人的礼义廉耻!

  不然那小子满口胡话,出去什么都敢与人说,那还怎么得了?我都撑不住!

  咳,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自己走之前,必须要先办好。何清溟忽然振作精神,心中暗下决心,满眼都是使命感。

  对了,还要教会那小子上界的东西,告诉他什么事是大禁忌,什么人绝对不能得罪,免得他傲气上头,到处惹事,乱得罪人,那自己可不得担心死。

  虽然是个蛮小子,但好歹也是自己唯一的修炼朋友。如果可能,自己也真不希望他受苦受罪,即便那是所有傲天的命运。

  “……”

  沉默良久,何清溟深叹口气,很快振作了起来。

  还是先修炼吧,之后再看情况见缝插针,潜移默化地教育那小子。

  不光是外表穿着,观念教育也不能落后!

  “嗯,就这样吧。”

  -

  过几天,何清溟放下分.身,切换回了本体。

  天璇秘境情况特殊,几年前,他本体进入了顿悟状态,神魂深潜大彻大悟之境,几乎跳脱了时间甚至时空。一刻可能便是人间一年,又或者,一眨眼便是人间一世。

  这个状态说久不久,一旦进入,没有外界影响,便只能看自身何时苏醒。

  据说正常修士进入这个顿悟之境,通常也就几刻钟,几个时辰就算长了,然而他一闭眼就是几年。

  这几天他分.身收到感应,才知道已经差不多可以苏醒了。

  辉煌的仙殿内,一身雪白的修士睁开双眸,强烈银光从瞳孔释放,一瞬威慑四周,气势非凡。

  他神情冷肃,姿容绝色美丽,光是盘坐在此而已,便让整座仙殿黯淡失色。未真正成年,却已是仙人之姿,浑身满溢的仙灵力近乎实质,周身好似漂浮着大道玄纹,端得威严肃穆,神圣不容侵犯。

  若说他分.身只是人间绝美,那他真身便是绝代仙姿。

  惊鸿一瞥,便是永世难忘的极美,令人震撼,心悸不已。

  虽然,他本人对此毫无认知。

  他睁开眸子,沉静时的端丽便浅浅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扣人心弦的灵动。

  他的凝神境早就自然突破了,顿悟时便本能吐纳运化大道之力,顺利结成金丹而不用渡劫,如今已是金丹大圆满,离巅峰一步之遥,再积累一会,突破元婴境都是眨眼之间。他从无突破境界的烦恼,反而要烦恼如何压制境界,使其不至于突破太快。

  对他而言,境界巩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顾忌于……自己这样的天赋,会给同代人造成压力,导致他人心魔滋生。

  尽管,他知道他不应该关注这些,正如师尊所说——“你必须往上看、往上走,无须也不能去看那些追不上你的人。”

  “可是师尊……”

  何清溟垂眸,缓缓站起,无声道:“上方有人吗?”

  只往上看,他怕看不见任何人,怕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微微叹气,更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这件事了,堂堂道宗首座,当是万千大道弟子的表率,怎么继续思考那些幼稚的事。

  孤独?寂寞?那都是应该被扼杀的怯弱。

  是时候,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无论如何,那都是……自己当肩负的职责。

  何清溟逐渐眸光坚定,仿佛真在这一瞬间,压下了那些幼稚、逃避,眼里只剩下沉重的责任。

  他要尽快镇压天璇秘境,然后找到仙骨或是仙血,完美掩住……那段“失职”。

  且当一切从未发生。他从未离开过天璇秘境,更从没未见过一个恶土出身的蛮子。

  “……”

  何清溟蓦地抬头,自语道:“是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上界道宗首座这些年一直在天璇秘境潜修,怎会有时间接触下界恶土蛮子呢?

  所有人都会那么想。

  但他们不会知道,被他们鄙夷轻视的蛮子,将来会成为这世间最强的一角。

  -

  几乎与此同时,上界道宗,祥云笼罩,道韵悠扬。

  一众内门弟子齐聚山峰之下,有些人正襟危坐,有些人挺直而立,皆气息不凡,神色庄重。

  今日是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比试的排名决定了他们在未来一年的资源派给,他们就算想不认真都要认真对待,毕竟他们不是那位立于万千弟子之上的宗门首座,可以因秘境试炼而缺席不参加。

  世人皆认为道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坐拥天上天下无数资源,道宗弟子不可能缺少资源修炼,然而事实却是,道宗内部的资源相争远比外界激烈,虽然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何不公平派给,但修炼之途本来就强者为尊,强者就当获得最多最优的资源。

  这既是为了道宗的长久兴盛,也是为了人族道运的不朽长存。

  残酷?残酷就对了。

  修士连下一境界的渡劫生死都不能把握,怎有闲工夫追求甚么公平正义。

  实力决定一切。这是修士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为了宗门的长久兴盛,就该是这种规矩。

  不过,这次宗门大比现场倒是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准确地说,是禁区一些先天生灵的幼崽来砸场子了。

  为首的正是那头最张扬无敌的凤凰幼崽。凤黎。

  “道宗新一代弟子太弱了,不及我一根手指。”

  只见,穿着五颜六色的华丽花哨少年在几千人面前打了个哈欠,唇角缓缓上扬,眉眼间尽是狂傲,开口便是:“太弱了,太弱了,让你们最强的人出来,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呸!听到凤凰的放肆放言,无数道宗弟子面色黑沉。

  这头凤梨也就敢趁他们首座不在胡说八道,他们首座要是在,非把这凤梨打成渣不可!

  “他是故意的,他想见我们首座,呵呵,岂能让他得逞,谁借我一把上品宝剑,我必剃光他的毛!”

  有个剑修天才万分激愤,直想冲上去把凤凰打下来。

  但那凤凰也确实太强了,在场天骄并非不强,可都被他一个个打下来,根本不是对手。

  宗门大比本身是道宗内部的事,谁知今年的长老会不知哪个长老脑抽,竟然给整成了混合大比,联合禁区的先天生灵一起比试。

  要是输了,他们人族的年轻一派,岂不要在禁区生灵面前抬不起头了?

  真是太可恶了!

  一片聒噪之中,俯瞰全程的灵虚子挑了挑眉。

  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清儿不在,道宗这帮年轻一代会输的那么彻底。

  个中原由,与其说是天地灵气衰退,修炼水平下降,还不如说是……这一代活的太顺了,实战经验少,生死历练少,缺乏与强悍的先天生灵对战的经验,以至于战斗严重失利,根本不是那头小凤凰的对手。

  不过,另一方面,也因为那头凤凰确实天赋不凡,即使放在纯血凤凰一族之中,其天赋也是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对上纯血真龙一族恐怕都不会虚。

  那头凤凰在清儿不在的宗门大比碾压人族年轻一代,倒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于出身、于实力,那头凤凰的确可以勉强配得上清儿。

  但灵虚子可绝不认同!因为那小子是雄的,雄的也敢肖想清儿,哼,该死。

  “我若是这个年龄,必下场剃了这小鸟的毛!”

  灵虚子眯了眯眼,凶狠的视线令比试台上的凤黎汗流浃背,浑身僵直不敢动。

  但凤黎也不是寻常凤凰,怎能屈服于未来亲家,所以他对灵虚子微微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灵虚子嘴角一掀,杀气腾腾涌上头,要不是旁边的宗主及时压住他,凤黎转眼就要惨案了。

  “师兄莫冲动,那不过一头幼崽罢了。”

  宗主希如鹤淡定道。

  灵虚子冷哼一声,“那小子又捡回了一条命。”

  希如鹤笑了笑:“说来,清儿在天璇秘境可好?”

  灵虚子淡淡道:“自然顺利无碍,清儿在修炼上从未令师长担忧。”

  “那孩子从小坚强。”希如鹤眼里透着慈爱。

  “……只不过。”灵虚子垂眸,隐隐有些不安。

  这些年来,他眺望清儿未来之时,那道一直遮挡的身影居然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瞩目了。

  是祥,还是不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不过什么?”

  希如鹤转眸。

  灵虚子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希望清儿在天璇秘境一切平安吧。”

  希如鹤看着灵虚子,蓦地道:“下界的事如何了?”

  “更乱了。”

  灵虚子皱眉,“有魔修从上界混了下去,实力接近元婴境,心狠手辣,通过食人恢复实力,只怕会引起下界大乱。”

  下界修士顶天也就元婴境,那魔修下去,几乎就是天花板级别的实力了,其威胁可想而知。

  但他无缘无故,为何要下去呢?

  答案最近查了出来。

  ——是为了龙巢。

  那魔修近日吞食了一头恶蛟,还通过上古密法觉醒了龙族血脉,此时下去下界,目的正是幽渊秘境里的上古传承。

  也即真龙的传承。

  真要让他得手,不说下界,上界怕也会是一番腥风血雨。

  上界道宗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可是问题就在于……他们上界强者受规则限制,不能轻易下去下界。

  只能寄希望于下界道宗来处理了。

  “正常情况,下界道宗处理那魔修绰绰有余。”

  灵虚子直言。

  希如鹤点头,“是,可惜恰逢内乱,一切都不好说。”

  说着,两人陷入了沉默。

  -

  与此同时,幽渊秘境,龙宫左殿。

  景泽天站在大殿前,眉头微皱,直觉不祥。

  很奇怪……他放开灵觉,覆盖龙宫,试图感应那人的气息,可气息是感应到了,却感觉有哪里不对。

  在,但是又不在。非要说的话,就是“不在”。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从来没有打扰过那个人的修炼,也不曾有过那种想法,可是现在,他却压不住心慌,想要确认那人的平安。

  思考许久,景泽天走去了后方寝殿。

  停在门前,片刻后,他敲了门。

  没有回应,太过安静。

  又一刻钟过去,他继续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不对劲。

  那个人虽然各方面迟钝,但感知比较敏锐,理应知道了自己的到来。除非有何不便,又或者沉迷于修炼,感应不了周围。

  还有可能……处在危险之中,感应不到外界自己的到来。

  修士修炼出岔是常有的事,但那个人从未出岔过,修炼譬如呼吸,谁会因为呼吸噎住?

  景泽天蹙眉,最后还是压不住担心,推开了寝殿的石门,着急地一路走到后室。

  然后,他就看见了。

  雪白的修士卧倒在床榻上,不知因何而剧烈喘.息,面色发红,察知他的出现,视线立刻弱弱地投向了他。

  景泽天瞳孔一颤,立刻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你怎么了?”

  “……没事。”

  何清溟有点头晕,看到景泽天还以为是幻觉。

  “你看上去不是没事的样子。”

  景泽天明显不信。

  何清溟迷迷糊糊地看着少年的脸,不免笑了笑,“真的没事,我修炼过头就会这样,灵脉过热,等一会就好了。”

  景泽天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量,因为隔着衣物都是剧烫,整个人好似浸在了熔岩里面。

  其中痛苦不必多说。至少也是五脏六腑焚烧的剧痛,可是这个人却若无其事,好像已经习惯了。

  修炼确实总是伴随着痛苦,但他不愿看见这个人痛苦。

  景泽天陷入了沉默,直言:“我可以做什么。”

  何清溟抬眸看着景泽天。

  其实他隐藏了一些事,正常来说,他当然不至于修出岔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分.身切换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本体的实力太强了,强到伴随着神魂转移来的高纯度仙灵力影响到了他的分.身,他一时间无法顺利消化,灵脉才会如此发烧发烫。

  这些天,他成功打穿了天璇秘境的大半试炼,可惜没能找到仙骨,只找到了仙血。虽然不太顺利,但起码也算将功补过了,有了仙血,道宗高层大抵不会再说什么。

  他还多带回了一滴,想说看看景泽天需不需要。

  想着,他刚要开口,忽地一阵头疼,不由得皱紧了眉,虚弱地回答道:“嗯……我休息一下就好,你不用担心我。”

  然而景泽天二话不说,将他打横抱起,转身迈过了虚空。

  何清溟愣了一下,只见眼前水汽腾腾,是龙宫深处的灵泉。

  它在治愈人体上有奇效,是他亲口跟景泽天说的,起因是有段日子那小子成天跟龙宫外的凶兽厮杀,然后身负重伤回来,还怎么说都不听,他就只好告诉他,你爱打架,好,但是一回来就要治疗好身体,绝对不能留下暗伤。

  然后没想到,这一次,他自己反被景泽天放进了灵泉。

  “唔……”

  感受着清冽的水温,何清溟只觉灵脉的温度在不断下降,不再那么炙烫了。

  他在水汽朦胧间,视线投向少年的身影,只见地面上的少年背对着他,不知道在看什么,低头沉默不语。

  他忽然想到,这傲天也没那么凉薄,至少还是关心他的,不然也不会及时过来了。

  只是,那份关心中,有多少是真情实意,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资源呢。何清溟还未看明白,但是多少感到了温暖。

  身边有人陪伴,真好。

  他还真想跟这小子继续做朋友,可惜好像没有时间了。

  何清溟垂着眸子,趴在灵泉的石岸上,任由比自己的灵力还低纯度的粗砺灵力滋养灵脉,视线迷糊落在少年身上,心中也有些感慨。

  或许你是我这一辈子都驯服不了的兽。

  我花了几年都驯服不了你,反而有些被你影响了。

  怎么会这样呢?

  因为你是货真价实的傲天,不会屈于任何人吗?

  他试图思考,可惜脑子并不那么灵活,一直等到半个时辰过去,那少年忽然有了动静,转身走了过来,把他从灵泉里抱起,低沉着声音问道:“恢复了吗。”

  何清溟点点头,他当然已经意识清醒了。

  先天圣体别的不说,恢复力可是各大圣体中独树一帜的,就是呼吸都能自愈,哪用得着你小子担心,我担心你还差不多。

  但是少年没有轻易放下他,还继续把他送到寝殿,熟练地帮他收拾着那头长发。

  竟是意想不到的周到。

  他不由得多看了少年几眼。其间,还忍不住想起之前那段吓人的对话,眼神中偶尔带着几分微妙。

  他还是不觉得这油盐不进的小子会看春.宫图有那种反应,据说动物那啥比人类野多了,这小子说不定早看习惯了。

  咳!何清溟压下胡思乱想,抓回最重要的话题,是了,他得教景泽天懂正常人的廉耻!

  “师弟,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景泽天动作一顿,好似沉思中醒来,抬眸看向了那双银眸。

  “什么话。”

  他好像没有头绪。

  何清溟习惯了他的冷淡语气,鼓起勇气道:“就是之前的事,你以后不能随便跟人那么说,我们人类不是动物,有些话、有些字眼,不能随便说的。”

  “是吗。”

  景泽天的语气一听就是并不在意。

  何清溟只好加强教育力度,红着脸反复强调。

  明明更该被“教育”的人是连炉.鼎都不懂的他,他却反而在教育别人。景泽天注视着软在自己怀里的人,眸色有些晦暗不明。

  天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能迟钝到他如此亲密的举动,都察觉不到丝毫的特殊意味。

  对人完全没有戒备心,太天真了。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何清溟打断道。

  “我在听。”

  景泽天垂眸,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不该看的地方。

  龙族血脉的本能……真是够了。

  “那你听到了吗?上界道宗有个人,你千万不要靠近,他很讨厌龙族,你要是被他发现,肯定会出大事的。”

  何清溟认真道。

  景泽天:“我知道,是灵虚尊者。”

  何清溟直点头,他师尊不喜欢龙族,景泽天要是碰见他师尊,恐怕会出大事,所以他要提前说。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你要小心。”

  或许是他这些话题说的太过突然,景泽天或多或少听出了些不对劲。

  良久,景泽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何突然说这些。”

  才不是突然。何清溟下意识想反驳,这是他考虑许久的事情了,但他毕竟不可能说实话,只能说:“突然想到就说了,你我终究不可能一直躲在龙宫,他们在外面耗费灵石维持通道,随时可能中断供应,逼我们出来。”

  所以你要快点修炼,快点变强,一刻都不能浪费。

  景泽天沉默,他从未停止过对力量的渴望,因为那是生存所必须的。但是现在,他对力量的渴望又多了一个原因。

  想保护这个人,尽管这个人很强大,强大到可能不需要保护。

  “我知道。我一刻都没有懈怠。”

  何清溟听着,不禁淡淡一笑,“你现在不是吗?”

  “不算。”

  景泽天毫无犹豫地说。

  其实修炼是要讲劳逸结合的,蒙头苦练未必更有成效,每个人都要结合个人情况修炼。

  师长们亦是因材施教,各有偏重,没有绝对的教育法。

  但何清溟也看得出来,景泽天说的并非是修炼的法门,而是……他好像确实是关心自己的。

  好嘛,也不亏我照顾你好几年。

  你还是有点良心的。就是可惜,你没喜欢上我,验证不了那个奇怪系统的任务了。

  但是那也不是坏事。

  何清溟定定地望着少年,心想也还好你没喜欢上我。

  “对了,你的恶体,需要这个吧。”

  他从虚空中拿出一罐玉瓶,直言:“这是仙血,我刚好记起来,送给你吧,你需要它,你要是拒绝,我就倒去海底。”

  他有时候就这样,说话不容拒绝,好像天生就是上位者,不允许任何质疑。

  不习惯会觉得这个人冷傲,一旦习惯,便知道……那是这个人独有的温柔。景泽天没能犹豫,只好接下了仙血。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那双银眸就好似熄灭了,疲累地逐渐闭上,然后人也跟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胸口起伏,双颊泛着殷红。

  景泽天垂眸,就见那人又习惯地抱住了他的腰,脑袋也埋了过来,抓着他的袖袍不放,柔软的身躯紧密地贴.合过来,带着过分诱惑的暗香。

  沉默了会,他轻抚那人的后背,好似在舒缓对方的呼吸。

  “……”

  其实那天他说了谎。

  他不是看春.宫图看硬的。

  他根本就没看书,看的一直都是这个人。

  这个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