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啊, 其实也没必要特意回家一趟的。”南海山坐在车里,那叫一个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南学林则是老神在在的,“早晚是要让爸妈知道的, 而且思郁家都知道了, 咱家不知道,不合适。”
“可是妈...”
南学林想到自家老妈, 也忍不住有些害怕, 但是他主意很坚定。
“哥, 我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做。”南学林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掐在右手虎口处,“挨打挨骂我都不怕,我就怕他们会很伤心。”
南爸爸和南妈妈是很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华国夫妻, 只不过南妈妈在家里更能当家做主,也更能说会道一些。
所以南学林担心他们会有‘同性恋是有病的’‘同性恋是断子绝孙的’‘不喜欢女人就是有毛病’‘喜欢男人多恶心’等等的负面想法。
那无论他如何解释, 爸妈都会生气, 都会难受。
可每个人的每时每刻都在做选择,他也必须要做出选择。
有了他哥的主动了解同性恋群体, 他就有了很大的勇气。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这是真话。
两人回到家,大门紧锁,还是到旁边邻居家询问才知道, 南爸爸南妈妈闲不住, 买了辆三轮车去集市上卖羊杂汤了, 据说还挺赚钱的。
羊杂汤需要新鲜的羊肉放在大锅里熬煮, 最好用土灶烧的大铁锅熬,然后把熬好的羊肉捞出来, 放入煮过的羊头、羊血、羊内脏放入羊汤里小火慢煨,炖到入味。
炖好之后捞出来, 切成丁、丝放入碗中,倒入一大勺浓郁的羊汤,根据口味再放辣椒油、香菜末、蒜泥。
趁热一碗下肚,全身都热了起来。
他们每天还去胡同头起那家买现蒸的碱面饼,比起发面的,这种饼子更敦实,口感稍硬一些,最适合用来泡汤吃。
很有西北羊肉泡馍的风味感,但又略有不同。
而且南爸爸南妈妈两人都是极爱干净的,锅碗瓢盆每天都洗刷的干干净净再用沸水滚一遍,摊位上也是立刻收拾干净。
比起别人家,看着就让人放心不少,坐下来上一碗,浓郁的带着一点羊肉特有膻味的热汤入喉,五脏六腑都舒服了,一不注意就变成了埋头呼噜呼噜的和因此生意很是不错。
南海山有家里的钥匙,两人先把行李发下,然后按照邻居的指引找到了集市上,隔得老远他们就听到了老妈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招呼客人。
走近了看,他们家的摊位还挺热闹,而且看上去还有两个员工似的。
“妈!”南学林叫了一声。
南妈妈一抬头,“小树,海山,你俩咋回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惊喜的拽住两人,“还没吃饭吧?快快快,他爸,给咱俩儿子盛两碗汤,小陈儿,你去那边朝鲜面家买10个肉烧饼!”
“哎,知道了,姨。”穿着朴素,带着套袖的短发女人利索的应了一声,然后从钱匣子里取了十块钱,“美丽,你看着点啊。”
另一个也是短发的苦脸女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两人找了犄角旮旯的地方坐下,南妈妈还来不及问两人,又有客人来了,只好先去招呼客人。
幸好没过多久,小陈回来了,带着热乎乎的刚出炉的酥香肉馅儿烧饼,放到南学林和南海山这桌,去把南妈妈替换下来。
南妈妈这才有空能和两人说说话,“你俩,咋突然跑回来了?行李放家没?”
“嗯,我有几天假,回来看看你和爸。”南学林喝了一口汤,“妈,这汤好喝,你这手艺确实应该开个饭馆做大厨。”
“嗨,就我这三板斧,有个摊子不错了,还饭馆儿?赶紧吃,吃完回去休息,我们这儿还得一个多小时呢。”
“妈,我留下干活。”南海山吃饭快,他弟那碗汤刚下去一半,他已经就着两个烧饼喝完了汤,起来要去南爸爸那边守着炉子。
南妈妈一把抓住他,“不用你,陈儿,再给盛一碗汤。”
那边一应声,几乎立刻汤就端过来了,南妈妈扬了扬下巴,“快吃吧,吃个半饱去干活,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是后娘呢。”
南海山憨憨的笑着,“妈你咋知道?”
“我咋知道?你瞧瞧你饿死鬼投胎似的,吃多快,猪八戒吃人参果也就你这样!”南妈妈斜楞他一眼,又温和下来,“安心吃饭吧,你爸那儿忙不了多久了,这锅是最后的。”
她这么说,南海山才放下心来吃饭,这回速度慢下来,还能给汤里多加一勺辣椒。
过了一会儿,南爸爸也闲了下来,捏着一根半截儿的烟过来坐下,“吃饱了吗?”
两兄弟吃的差不多,10个烧饼还剩下仨,南妈妈递给南爸爸一个,“你垫吧垫吧。”
南爸爸摆手,说不用。
南妈妈也没管他,而是把另外两个用油纸包起来,“这俩一会儿让小陈儿带回去和美丽分分。”
“嗯。”
南学林看着父母自然而然的相处日常,不禁想起了王思郁,不知道现在顺不顺利。
正想着,南妈妈问他,“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都挺好的,只是过几天要忙起来了,可能小半年回不了家,所以赶紧回来看看你和爸。”他打量了整个摊位一眼,“没想到爸妈这生意做挺好。”
南妈妈挺得意的,“那是,你爸熬羊汤可是一把好手,以前咱还有地,你爸放羊、宰羊都是远近闻名的,只不过后来没了地,虽然成了城市人,也就那样吧。”
他们那个年代,一说去城市里,都乐意的不行,但那得看什么地方,像化市,以前也就是个县城,这不是赶上国家发展,要修路,重新画定城市,南家就从有土地的农村人变成了没有土地的城市人。
刚变成城市人那几年吧,还能当个工人,后来工厂倒闭了,两人双双下岗没了工作,再后来只能打零工,供两个孩子读书吃饭。
那几年的日子是最苦的,家里也确实没啥钱,老大说不读了,两人也就没强求。
不过,幸好他们咬牙坚持过来了,两个孩子都识字,虽说老大笨点吧,但人老实肯干,给老二打打下手不成问题。
这要是老大小学就不读了,字都认不全,老二就是想拉拨老大也难。
南妈妈看到兄弟俩感情依然像小时候一样好,这心就放下了,心宽笑容多,看着就喜庆。
这也是老顾客多的原因,南妈妈嘴巴甜还爱笑,谁看都心情好,再加上味道也好,没客人才怪。
不断有客人来,南妈妈得招呼,一家四口也没说上几句话。
等着差不多一个小时多一刻钟,集市上没人了,小陈和美丽两个人手脚麻利的将所有碗筷都装进桶里,桌椅板凳收到三轮上。
南爸爸则是把已经空掉的大锅和灶台、煤气罐这些沉甸甸的物件先搬到车上,有俩儿子帮忙,今天倒是丝毫没费力气,他脸上也挂上了更浓的笑容。
收拾好了,一家人及两个女人慢悠悠往家走。
南学林看在眼里,没多问。之前人多的时候他想问,被南妈妈制止了,只能等到了家之后再说。
到了胡同,两个女人和南家夫妻俩道别,往左边周家去了。
回了家,南妈妈才把两人的事说了一下,“说来她俩都是可怜人。”
其实还是当时徐娜找回来闹事、南家报警有关。
这时候的身份证还都是去派出所由民警核对过出生信息然后手写的卡片,上面贴一张彩色的证件照。
但毕竟是手工制作的,很容易被仿制,而且普通人难以辨认真假。
徐娜确实是被骗去了粤省沿海做妓女,还有很多妇女都是被各种各样的理由骗过去的。
她们受到当地黑老大的控制,每天都要接客,不光是接待华国人,还有很多偷渡过来的黑人、亚裔,甚至是白人。
因为过于混乱,又不会有人在意她们的卫生,这些人短则几天、长则几年,就会染上各种各样的病。
实在病的严重,接不了客的,就会被黑老大拉出去卖到别的国家去。
为了杀鸡儆猴,黑老大给她们所有人都看过那些病的严重或者是死命反抗的女人,蒙着眼堵着嘴被五花大绑,像捆猪一样用棍子抬着,扔到卡车上,白条条的□□整整齐齐的摆放好,然后被缅甸人开车拉走,她们还能听得见女人们的呜咽声。
听说到了缅甸,能生孩子的就去生孩子,生不了的、要死了的,就会趁活着的时候打开胸腔,内脏都割出来,每个部位都能卖到2万元以上。
这时候的2万块钱都可以买化市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了。
被吓坏了的女人们自然只好乖乖听话,还要努力让自己别生病。
徐娜能跑回来,也多亏了她平时乖巧,有几个常客后来发达了,花高价带她出台,趁机逃跑,做不要身份证的大巴车回来的。
回来之后她又害怕被抓回去,在电视上看到了南学林发达的事,就想到要回南家生活,她想南学林那么大一个老板,南家肯定很有钱了。
但是没想到南家报警了,警察顺藤摸瓜,抓了好多拐卖人口的人贩子,然后又跨省合作,和粤省警方一起抓到了跨国饭卖人口的几大组织,扫除了一批黑恶势力。
解救了一批遭受迫害的妇女,本想将她们送回老家,但好些人不愿意回家,因为害怕异样的眼光,害怕被人知道她们做过鸡。
甚至有些人在被解救出来就自杀了。
在黑老大手里,她们连死都不敢,就是害怕死了以后被割掉内脏、剁成碎末。
“她们俩也是被救回来的,只是警察同志把她们送回来了,她们的爹妈却想让她俩死,嫌她俩脏...”
南妈妈抹着眼泪,“可是她们做错了什么呢?又不是她们想被骗的?又不是她们愿意卖皮肉的?她们也是苦主啊,怎么就到了被逼着去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