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她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如此憎恨她,从前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和厌弃。

  虽然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族人至始至终对她都是打心底里的厌恶。

  一直以来她都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满不在乎,但这一次这种恨太深太重了,他们对她的怨气太多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这一刻竟有些委屈和苦涩,安息自嘲的笑了笑,还真是讽刺啊!

  族长冷冷一笑:“哼——你怪我们冤枉你了?安息,那我就告诉你,至始至终,你一点也不冤!你知道吗,安烈是第一个染上病的,那你知道这病又是怎么来的吗?”

  听到这里,安息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来,睁大了双眼,盯着族长的神情里满是震惊,一脸的不敢置信。

  安烈是第一个染上病的?!!!

  安烈怎么会是第一个?为什么是他?

  她突然知道安烈这两天为什么那么反常了,原来他知道他就是那第一个!

  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安息想到了那天那个疯子,想起他最后吐在安烈身上的东西,是他!

  安息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就褪了个干净,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刻,呼吸更是沉闷的,极缓的慢了下来。

  心口的位置被堵住了,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昏沉的脑袋像是缺了氧,她只觉得眼前发黑,遍体生寒。

  族长接着道:“那天你本该作为新娘,风风光光的嫁给它,但是你冒犯了它,不,是你们,你们让它不高兴了,你们惹了神怒,它也因此降下了天罚。”

  “这个祸事是你们引起的,你们却害的我们整个食人族都受到了它的惩罚,都是因为你,它才会迁怒于我们,安息,你说,我们又做错在哪里了呢?”

  “安息,你这个灾星,扫把星,丧门星,我们得的这个病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安魅嘶声戾斥,一下子跳到了安息的面前,她死盯着安息怒目圆睁,猩红双眼里的愤恨几乎都要漫出来了,她怒不可遏的举起了握在手中的石头,发了狠的砸向了安息。

  安息被砸的滚倒在了地上,吃痛的嘶吼,她的脑袋一阵嗡鸣,天旋地转的让她晕眩不止,被砸的额头破开了一道口子,大股的鲜血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顺着她的半张脸像开花一样,四散流去,流的她满头都是。

  安魅发疯似的疯狂的捶打着安息,她坐在安息的身上,完全不顾安息死活似的按着安息的头,就狠狠的往地上撞,她的眼角飙出了泪花,沾着脸上爆出的脓液,满面的流淌。

  “安息,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你害我们受了这可怕的诅咒,我们整日都被困在这诅咒里,它在折磨我们,你知道有多痛苦吗?寝食难安呐,凭什么你就没事?”

  所有的食人魔都围了上来,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坚硬的东西,纷纷朝着安息招呼了过去。

  开始被打得疼了还会痛声哀鸣,而后被喉咙里的血呛的喘不了气来,就只是闷声呜咽,再然后便只有忍气吞声的闷哼。

  到后来安息就像条死鱼一般的躺在地上,也不挣扎了,任由着他们对自己发泄仇恨,她紧闭着双眼,似乎这样她就不用看见他们对她的深痛厌恶,那种让她愧疚心慌的仇怨戾气了。

  安息麻木荒凉的承受着他们的怒火,忍受着骨头被掰断,被砸烈,破裂时的生疼,忍受着皮开肉绽浑身的钝痛,忍受着体内的妖不断反复的将其粗暴修复。

  “主,妖替你杀了他们!”

  神识里的妖暴怒狂躁,压抑着满腔无法发泄的怒火,翻滚涌动,横冲直撞,急切的想要从神识里冲出去。

  “——别,你不许杀他们。”

  安息感受到它泛起了阴冷蚀骨的杀意,无力的和它搭着话,安抚着它的焦灼。

  没有安息的首肯,什么都做不了的妖:“他们在欺负主,他们该死,欺负主的都该死,妖要保护主。”

  安息:“没关系,我死不了,她说的对,是我害的他们,我罪有应得,如果这样就能让他们好受些的话。”

  心有不甘的妖憋屈难受,愤恨不满的嘶鸣:“主——”

  “乖,别闹。”

  “就在昨夜,我的儿子死在了我的怀里,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化成了一滩烂乎乎的血水,他还没到一岁,但他痛的只能一直哭,作为一个母亲,我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在我面前死去了。”

  少妇麻木茫然的瘫坐在地,空恸的眼神悲伤而绝望,愧疚难安的哽咽着悲痛垂泪,泣不成声,神色间满是颓丧。

  “呜呜呜,我的女儿,我的妻子,她们没有抗住这该死的诅咒,都死在今天的凌晨,安息——你害死了她们,你害了整个食人族,你这条贱命又怎么够偿还,死不足惜,你不得好死!”

  痛失挚爱亲人的壮汉悲痛欲绝,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的哀嚎,对着安息撕心裂肺的斥责咒骂,忿恨难消。

  “安息,谁都可以活着,但你必须死,你这个祸害,该下地狱的那个应该是你——”

  崩溃的壮汉失去了理智,因为心中的怨怒过于强烈,以至于抓着不太锋利的短匕的手在颤抖,他崩溃的吼叫,发着疯的癫狂狞笑,他发狂发狠的跪压在安息的身上,举着刀不停的捅。

  神识里的妖要被气疯了。

  “我们确实错了,但神会原谅我们的,只要将你献给它,我们会诚心诚意的双手奉上,以此来得到神的宽恕。”

  冷眼旁观了许久的族长颇为满意的看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却还在苟延残喘的安息,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该是时候真正的送她上路了。

  他当然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弄不死安息的,安息可是魔胎,就这几下子如何杀的死,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他可没忘记当年的那一幕。

  但用她来祭祀却是刚好,这样的诚意足够平息神的怒气,区区诅咒,神自会庇佑他们,还能将这根扎了数年,无时无刻不在威胁警醒着他的毒刺,连根拔掉,倒也是两全其美。

  “嘁!呕——咳、咳咳咳!、、、、、、一个疯了的疯子,他算哪门子的神?不过是个邪门歪道。”

  如果害人性命的疯子都能算神的话,那一定是这个世界疯了。

  安息从地上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爬坐了起来,刚要喘口气,郁结在心口的血一下子给呕了出来,安息呛的鲜血横流,却是并不在意。

  安息冷漠的讽笑,只觉得荒唐至极,缓了缓,才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你们将我杀死了很多次,该偿的命,这些年的‘恩情’都已经还给你们了,现在,我已经不欠你们的了,既然你们容不下我,我离开便是。”

  安息咬着牙,尽量平稳着语气的一字一句,她的话说的很慢,边说边喘,虽然还是有点含糊不清楚,但是至少他们听见了。

  说罢,安息便不再停留拖着半残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向外面走去。

  安息只觉得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她暂时的丧失了她的听觉,和半个视觉,她的耳朵被打聋了,眼睛也被戳瞎了一只,还有一只充了血,看得不太清楚,所以,便只能让妖带着她走了。

  “想走?哼,想得美!”

  族长上前一步将安息踹翻在地,一脚踩在她的背上,睥睨哼笑,笑意阴冷狰狞,倨傲的嘲笑着安息的自不量力。

  踹了一脚后,就提着安息的衣领,拖尸体一样的拖着她就往外走,一路拖到堂外。

  妖抓狂的上串下跳,怒意滔天的咬牙切齿:“主——杀了他!”

  像死狗一样瘫软着,任由族长拖行在地的安息,虚弱的撑着神识:“妖,好疼!带我走。”

  受不了安息的倔脾气,只能妥协的催动藤蔓。

  下一秒,无数的藤蔓从安息的衣袖里钻了出来,瞬间就将安息从族长的手中抽离出来,从地上将安息撑了起来。

  族长看着突然空了的手里,失神恍惚了下,再看见了缠绕在安息身上的藤蔓时,瞳孔瞬间睁大,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有它?”

  “不,你要去哪儿!你不能走!你犯下的错还没有纠正,这是你欠下的,你必须偿还,弥补我们。”

  见安息离他越来越远,族长目眦尽裂的发疯大叫,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快的跑向安息,但是却在触到衣角的那一下扑了个空。

  她凭什么将这厄运带给他们,现在竟然要撒手不管他们的死活,她凭什么置身事外!

  凭什么痛苦的只有他们,凭什么安息就能活着,她也配?!

  不,安息绝不能活着,他们真是恨她入骨,怨她入髓,他们憎恶到了极致,这股恨被埋的深沉,这是她亲手种下的。

  他们挣扎的那么痛苦,艰难,煎熬,安息却一点也体会不到,他们怨呐,他们恨,他们气得眼睛充血,就是不甘心!

  他们面目狰狞扭曲成了一团,脓血模糊了五官,他们望着安息,疯狂的狞笑,笑意充斥着疯狂与厌恶,憎恨与愤怒,最后交织在一起就成了扭曲的欲望。

  死亡和恐惧模糊的交织在一起,他们只能嘶吼掩饰着内心的无助,他们争先恐后的爬向了安息。

  他们突然想到如此憎恨她,安息却不知道他们的恨有多深,他们就应该将她吞吃进肚子里,这样她才能感同身受他们的每一分痛苦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