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莫须有 荒唐言【完结】>第18章 没哭

  再度出发的人闭目养神,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勾了勾唇角,却听外头傅阶倒吸了一口冷气。

  “浦州太守干什么吃的!”随行的傅阶面色极为难看,像是要把造成眼前这一幕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孟昭亦面色不虞,他奉天命护送公主回封地,本要途经此地稍作休息,怎料却见到这般地狱场景?

  太平没有说话,只是瞳孔颤抖了几分,嘴角抿的极紧。

  房屋被洪流摧枯拉朽地摧毁,目之所及,流民遍地,饿殍遍野

  他们进城之后接下来的这几天,所见到景象更是让人触目惊心:那群人衣衫破旧,面黄肌瘦,漫无目的地晃悠着,啃着来之不易的草根,艰难地咀嚼、吞咽好不容易从树上扒下来的树皮。

  让人难以理解,更不会想到,为了那张树皮,几十个人可以不顾性命,大打出手,宛若疯魔。

  见过穷困潦倒的,逼到绝境的人相互易子而食

  这期间他们看到一个人晃晃悠悠地支撑着身子,等他一倒下,旁边觊觎已久的一群饿狼蜂拥而上,那个人刚开始还发出几声痛苦的□□,可很快便没入了一片黑暗寂静中。

  有人咬断了他脆弱的脖颈,而后众人争先恐后地将其分食而光。

  在残酷的生存面前,道德和底线都将不复存在。

  “公主,我们并不宜在这里停顿过久,此处已为兵家死地,且缺乏我们所需物资”谢奕清点了队伍人数和剩余物资后,一脸凝重地建议道。

  见傅阶面露震惊,谢奕又轻声提醒道:“武李两家那边的皇嗣,不可不防”

  孟昭犹豫片刻,便点头赞同道:“往来圣上总会派遣使者前来救灾和慰问百姓,我们还是莫要插手....”

  孟昭话还没说完,便被傅阶一嗓子打断:“不是!你们还是人么?!我们怎么能够见死不救!?”

  谢奕冷下神色,孟昭倒是一怔神,笑道:“你可知?我们若留了下来,一不能救他们,二倒是会白白赔上几千条人命”

  傅阶也沉默了,但仍是愤愤不平地将自己摔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地生闷气

  太平这才开口:“自开朝以来,水患让朝堂屡屡不堪其扰。是关乎政权稳定的大事。故这些年来,朝堂亦发展和完善了一套较为健全的水利制度,对水利的修缮亦或是监管,各地都任命了一位主官员来负责”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安抚众人的力量,继续在大厅里回荡:“朝廷亦为提前应对无法预测的天灾设置了仓储制度”

  谢奕看了那穿的花枝招展的人一眼,倒是颇为意外,紧接着道:“确实如此,官府设置了‘义仓’‘常平仓’等,以备不时之需”

  “的确,若地方及时上报灾情,朝廷便会派员巡查,并根据灾情决定如何救灾,并调配资源和人员”孟昭亦是若有所思道。

  傅阶则一脸不解地接了下去:“所以呢?”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阴阳失衡之灾,故天乃先出灾害以遣告。不知反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倘若不知变,而伤败乃至.......”谢奕轻声揣摩

  太平斜躺椅上观掌心纹路,声音幽幽:“古今女子为帝者....”

  她又忽地轻笑:“唯她而已”

  “我们得留下来”孟昭突然就改了主意,冒出这么一句让傅阶更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不过傅阶没体现出来,只是一脸本来就该如此的高兴模样

  “我们得商讨.....”孟昭话还没说完,便见外头一片哭天抢地,嘈杂之声,他微皱眉梢,先一步出去查看。

  傅阶亦快步跟上。

  天色昏暗,黑云像是要摧压城墙,而台阶下的人群攒动,尽管人人面带菜色,可那快要溢出的愤怒像极了那沉闷压抑的气氛,让守卫的士兵招架不住。

  天边一道响雷惊起,雨开始稀稀落落地下,而人群嘈杂,各种肮脏下流,不堪入耳之语近乎是强硬地要扒拉进人耳,就连常混军营的傅阶和孟昭亦不免动了肝气。

  士兵们则苦不堪言,因其军令严明而不便动手,被疯狂的人群用手和指甲不断抓咬推搡着,傅阶见此情状提起刀就去维护秩序。

  孟昭还残存了点理智,抓来旁边一位懵神的下属便劈头盖脸地问道:“怎么回事?!”

  “孟大人,下属就好好在这守着,怎料街上的那群疯子逐渐围了过来,吵嚷着说要报仇和替天行道,兄弟们不明所以,又被他们吓得有些心惊,只好让他们滚开”

  那名被揪住衣领的下属欲哭无泪:“哪知听到这句话,他们更加愤怒疯狂,说要打死我们这群狗娘养的东西”

  那边傅阶不知为何又和人起了争执和人推搡对骂了起来,两拨人越吵越凶,双方通红着双眼,眼见形势渐渐失去了控制

  风卷起黄沙,空气中的腥臭味愈来愈重,雨的气息混合着街头上腐烂的尸体,流民身上的气味,简直如登极乐

  忽地不知人群中的哪一个眼尖,立刻激动地大喊道:“那个天杀的出来了,大家打死她!”人群顿时更为躁动,怒骂声愈演愈烈,他们挥舞着拳头,无论男女老少都声嘶力竭,涨红了双脸,就算骂到嗓子没了声音,也纷纷怒气冲冲卷起袖子想要突破那条脆弱的防线

  不知何人忽地高扬双手,孟昭心道不妙,连忙想挺身护住,却不防身后人拉了他一把,一同躲过了那拳头大小的石头。

  傅阶看到这一幕,更是气的转头大骂:“你们想干些什么?!”

  和他对峙的满脸泥泞的青年则丝毫不惧,赤红着双眼,猛地推了傅阶一把,大声吼道:“你们想干些什么?!我们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趁众人愣神之际,更是有人红着眼喘着粗气提着菜刀,疯魔般地笑着一路乱砍杀,一时之间竟无人阻拦,生生闯了过来,直逼阶上看似脆弱的人。

  那人面色不变,在菜刀快要砸在身上的那刹,电光火石般地抽出孟昭腰间佩刀格挡,而后只是须弥间,敌人的鲜血便四溅,人头落地。

  一切都发生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原本嘈杂的现场只留下一片可怕的寂静,愤怒在弥漫,人群无法言喻的愤怒,滔天巨浪般的愤怒

  雨滴狠狠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不小的血花,而后鲜血静静流淌,直至人群脚下

  没有人安静下来,愤怒与仇恨的力量,让原本已经虚弱不堪的人突然就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所有人都被狠狠激怒了!流民们更为暴动,所有人都在叫嚣,所有人都在恶毒地诅咒,什么玩意!她竟然还敢躲!还敢反抗?!她就该站在那里被砍!

  雷鸣像是要惊破九天,她则面无表情地提染血长刀缓步上前,原本就憋屈至极的士兵们亦纷纷拔出雪亮的刀剑。而在场不论是已无家可归的,饿了好几星期的,还是在这场浩劫中失去全部亲人的亦纷纷抄起旁边的家伙,两边皆怒气冲冲,正要爆发大规模流血斗争,街头互殴之际。

  在滂沱大雨中,却听一声高喝:“公主!臣将米取来了!”

  所有人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般,都直愣愣地看着那个不懂气氛喊话的人,谢奕,当然,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士兵,普普通通的,也没什么不同,就是他们肩上扛着的米袋特别诱人。

  所有人皆露出疯狂的神色,好像眼中只余那米袋,有好几人不安分地想上前抢夺,却被毫不留情地斩于原地,可已经没人在意,就像大雨中的鲜血很快便被冲刷殆尽

  “敢有立于吾身前,而骂吾者”

  她环顾四周,眼神却并不冰冷,眸中也未曾藏怒气,既无神明一般的悲悯,亦无世人所求的关心

  “赏一斗米”

  此言一出,举众皆惊,谁不知现在稻田被毁,庄稼皆坏?谁不知现在他们只能啃树皮,扒粪土?

  人群中渐渐有人出现了犹豫的神色,可还是不相信地看着眼前人

  “她不会真是个傻子吧?”有人窃窃私语。

  “哼!惺惺作态!”少数人一脸不屑,而更多的人则是怀疑地看向站在石阶上的那个人,他们眸中大多晦暗无光,面黄肌瘦,可还是无一人敢上前

  倾盆大雨,等到那一股热血冷却下来后,他们只更加地感受到了难耐的饥饿和深入骨髓的寒冷,终于沉默了半响,那名满脸泥泞的青年站了出来,缓缓步上台阶,表情豪壮的像是要上刑场的犯人。

  “草芥人命的家伙!你们只顾自己享乐!我们呢?!我家族本来十几人的啊,如今却只剩我一个!!!”他越说越激动,明明在发泄自己的怒气,可仍是止不住的悲伤,大雨则倾盆而下,模糊了各自的双眼。

  “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姓甚名谁?”她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见眼前人面露警惕之色,她只能冷下神色,却并不看他,只是看着石阶下躁动不安的人群接着道:“若是有人胆敢冒领,或私下结伙抢夺者,杀无赦”

  大雨仍未将那人刀上的鲜血洗净,而在场者无不默然

  “柳青”青年人似乎极为不耐烦地报出自己的姓名,一旁的孟昭则负责在木牌上刻下名字,然后嘱托人仔细保管。

  太平则轻点头示意,谢奕则将承诺好的一斗米塞入那名青年怀中,人群一片哗然,各各都躁动了起来,那名青年有一瞬间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愣了愣,而后大笑着直视那人的眼睛,继续充满恶意地嘲弄眼前人:

  “这是我应得的!!!也是你应得的!!!”

  被嘲讽的人却并不看他,只是望向那漫天雨幕,旁边的谢奕却是接下了话

  “下一位”

  那名青年踉跄着被一位衣着破烂的妇女给挤了下去:“我来!我来!”那名妇女也不废话,开口便更为恶毒:

  “不知廉耻的玩意儿,你相公死了,你怎还有脸出来抛头露面?!还和一群男人不清不楚的,简直丢尽了天下女子的脸!”

  说完,更是直接唾了一口唾沫

  “你!”谢奕顿时气极,那名妇女看他发怒,吓得倒退了两步

  “赏!”被骂的人像是不为所动,警告着谢奕,谢奕只能强忍怒气,将一袋米直接塞入那名妇女手中,也不再看她,挥了挥手,让孟昭记下名字,直接喊道:“下一位!”

  人群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地朝前涌来,所有人互相推搡着,不少孩子与老人被撞倒在地,被无数双脚踩踏着。

  一旁的傅阶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人群中几位闹事的年轻人揪了出来,狠狠地揍了一顿,冰冷的雨水在那人坚毅的脸上肆意流淌,而惨叫和哀嚎声不绝于耳,像极了一尊煞神。

  “排队!!!”

  所有人此时敢怒不敢言,只好十分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地排起歪歪扭扭的长队。

  惊雷滚滚,雨势不减,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流民一个接一个地领走粮袋,谢奕的脸色则是愈来愈难看,一旁维护秩序的傅阶和孟昭亦是面色铁青,可想而知,在军营中混迹惯了的两位将军,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人心竟真可以恶毒至此,不论是竭斯底里的怒骂,还是下流无耻的调戏,还是满口道德的羞辱皆令诸位血气方刚的将领们听的是怒火中烧

  “下一位!”,终于到最后了,大雨仍不停地下着,谢奕长松了一口气暗自攥紧手中的拳头,却见一位老态龙钟的婆婆正在艰难地登上石阶,好像一不小心,那位老夫人就会摔下去一命呜呼

  “摔死最....哼....也省得浪费粮食..”谢奕并没有丝毫的怜悯,反倒眼神阴骛,他可还记得方才那几个老不死的可是骂的最狠的那几个了

  那位老夫人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太平面前,却并没有着急开口怒骂,只是微抬头眯着眼睛细细端详了眼前人一会,叹了口气道:“孩子,你没哭,对么?”

  大雨倾盆而下,那人浑身上下都被淋透了,狼狈的像个落汤鸡,可即使雨水从面庞落下,也不会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因为那人的眼睛像是深潭,古井无波,照不出任何情绪。

  见人不回答,老夫人也不在意,只是再次开口:“孩子,你当真是老婆子见过最冷漠和寡情的人了,因为你一点儿都不在乎.....”

  陡然间,像是心脏被击中,谢奕突然没由来的替身旁人一阵委屈,红了眼眶,别扭地转过头去,一旁的孟昭和傅阶亦是面色僵硬嘴角紧抿,不知该作何反应

  却听见身旁人声线沙哑,在漫天大雨中若不细听很快便消弭无迹

  “谢奕,赏”

  谢奕则双手奉上米袋,而后将头上斗笠摘下,轻缓地放在那名老夫人头上,将人安安稳稳地扶下石阶,傅阶亦红着眼尾,暗骂了一声“矫情!”

  “这几具尸体作何处理?”傅阶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皱着眉头盯着那几具尸体横躺在周围的一片狼藉之中。

  “扔在这吧”太平转身踏进府内,只留傅阶留在原地不解

  孟昭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朝某处看去,发现几个人正躲在暗处里朝这边探头探脑,像是在等他们离开。

  “这年头,肉稀少的很”谢奕亦紧跟在公主身后,路过时顺带插了一句话。

  傅阶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猛然摇了摇头,顺了顺身上的鸡皮疙瘩,也快步跟了上去。

  朝廷上也是急得团团转,东都洛水泛涨,溢入洛阳宫,坏官寺,民居,又毁天津、永济二桥,河南北诸州,溺死者甚众。

  新上任的人君意气风发不过数天,就又被这些个糟心事扰的心烦意乱的,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黄河水患一事愈发严峻,朕虽已遣使救灾,但却毫无用处,依婉儿看,该当如何?”

  “臣愿亲自前往,替陛下分忧”

  “倘若遇事不抉?”武帝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臣子

  “无愧受命于天”她恭慎长作揖。

  人主满意地笑了笑,提紫毫作诏书:“那便封上官才人为存抚,奉天子命,巡视诸州,抚慰百姓”

  婉儿疲惫地按压着鼻梁,在颠簸的车上细细回想着这一切,当然她并不在意君主对她的提防,她只是仍在思考人君的意思和整理目前手上暗线的线索。

  武帝命她处理谢家,当时谢韧在朝里朝外虽表现得一脸忠于朝廷的模样,甚至在审问他儿子时,就连他那几个儿子也是一幅要不是谢父优柔寡断忠于朝廷,谢家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的怨恨神情

  谢韧背后这条大鱼,怕是不太好惹,她长叹了口气,身心俱疲

  可就在下轿子的那一瞬,她就又是一幅春风和煦模样,落落大方又滴水不漏地朝来迎接她的官员客套了一番。

  “昔日总听闻上官大人的才名,今日终于得偿一见,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前来迎接的太守领着一众官员满脸笑意,虽说他职位比这位所谓存抚高得多,可毕竟他又不能时时在陛下面前说上话,若是能与这位陛下眼前的红人结好,前途那必定不用多说。

  “太守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奉天子命按例巡查抚慰百姓,怎比得上太守您整日为百姓分忧操劳?”

  赵太守十分满意地笑了笑,不错不错,这位朝堂下来的新人还是十分上道,虽说他之前伏低做小,不过权宜之计,倘若这位上官大人像之前那几个那般真当了真,那真是贻笑大方了。

  “唉”

  不过他又叹气,十分惭愧地言道:“而今河南北诸州,皆多漂溺,也实难摆一桌像样的酒菜招待上官大人,还希望大人不嫌弃粗茶淡饭才好”

  “怎会?”婉儿谦逊地笑了笑,拢了拢袖子露出手上所持的的诏书:“陛下赐臣尚方宝剑,特取您的性命”

  不待众人反应,一群带刀侍卫突然从她身后鱼贯而出,将着急忙慌的,纷纷逃窜的诸位官员通通拿下。

  刚刚还在虚与委蛇的赵太守此时狼狈地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涨红了脸威胁道:“你敢!?”

  上官大人缓缓蹲下身,笑得礼貌又优雅:“大人应该好好了解女皇陛下的行事风格的”

  “在下也很好奇是什么让您坚信,不作为,却仍可以逍遥自在、高枕无忧的?”

  婉儿眼神冷漠,挥了挥手而后起身,六扇门的黑衣侍卫则领命而去,带着一行人前去搜刮官员们的府邸,而着红色的官服的人立于原地,黑暗中的火光将玉面衬得更加捉摸不定。

  希望这番敲打,能让那些个自命不凡的皇嗣们,安分一些罢,她沉眸,鸦羽般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大人,此人只在家中安坐,未曾出来迎接,作何处理?”黑衣银面的人手里提着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十分为难道。

  她刚坐下不久,就碰见了这件怪事。

  “不是,给我放开!”那人死命挣扎着,愤怒地要求侍卫放开他的衣领。

  婉儿轻点了点头,侍卫便一松手,放开了那名倒霉的官员,那名官员又气道:“野蛮!粗俗!”

  黑衣银面的人丝毫不在意,只是他仍提着刀,尽职尽责地护在喝茶的人身旁。

  “满城官员前去迎接钦差大臣,独您不去,当真好胆色”婉儿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位正忙于整理衣冠的文人,不觉好笑道。

  “他们干他们的,我做我的,有甚相关?”那名官员已过不惑,闻此言,却甚为不解。

  “哦?您尊姓大名?”

  “免尊,姓张名柬之,称老朽柬之便好”

  婉儿连忙起身,拱手行礼,甚为谦逊“在下一时眼拙,不知张大人在此,当真失敬、失敬”

  “免了免了,小娃娃,老朽亦听闻诸多关于你的事迹,便笃定你不会在意这般小事,故未曾出城迎接”

  “张老仍旧慨然,令后辈佩服不已”婉儿亦笑得意气风发,将老先生扶至椅前,待其坐下后,又亲自沏茶,将茶杯奉至前辈桌前,仍是止不住地赞叹:“小生犹记您当年风采,在御座前抵触圣颜,当真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好胆色!令我等后辈好生景仰!”

  张柬之则摆了摆手,颇为不好意思:“言重,言重矣”却也不多加和陛下眼前的红人闲聊,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水患一事,可有解法?”

  婉儿则斟酌了几秒,试探问道:“在下初到此地,信息着实有限,不如您先描述情况?”

  张柬之亦不多加废话:“当务之急,先是解决饥荒,流民一事,抚慰人心实为重要。”

  “此事在下亦考虑到,只是如今‘义仓’‘常平仓’等被淹,怕是只能移栗就民,或是移民就栗”

  “如此甚好!之前因老朽职权不够,那群家伙又听不进去老夫所言,才落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张柬之的脸上似是有些落寂,又像是有些后悔,可不到一会儿,他便又振作起精神来,从怀中摸出几张纸来:“这是老夫对近来灾情的勘测,可惜没能用上”

  婉儿将其接过,细细看了几分,赞道:“多亏张老!下官这就上报给朝廷,以便朝廷依据灾情分配物资”

  张柬之点点头,又皱起眉头:“我们仍需从根源处解决问题,之前新修的诸多水利经此灾厄皆已被毁,而今大水泛滥,流民四散,还望上官你向朝廷禀报此事,增派些人手,重新修缮或开辟河渠”

  “下官已择好擅长治水之人,怕是不日便到。”

  张柬之听完,慨然大笑,感概道:“上官婕妤果然不负盛名!当真后生可畏矣!”

  “张老谬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