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镜片下的视线平静地注视着走进棚内的男人，柯年露出一抹职业化的微笑，看似温和，实则淡漠。
傅云生淡淡看了眼柯年自然垂放在身侧的右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听说你找我？”
“是有一点事想和你谈一谈。”柯教授在傅云生的对面坐了下来，“我在娱乐圈认识一个朋友，他和林楚楚有些交情，林楚楚你应该认识。”
“不认识。”傅云生双手抱在胸前，态度冷漠，说话也丝毫不给柯年面子。
柯教授只是笑了笑，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林楚楚爱慕虚荣，编造自己是豪门千金的谎言，我知道她在录节目的时候得罪了你，但当时她已经给你们道歉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林楚楚现在被骂的很惨，听我朋友说已经患上了抑郁症……”
“所以呢？”傅云生的眼底没有半点温度，像淬了一层冰霜，隐隐透着寒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朋友试图联系过你，但都被你拒绝了，他没办法亲自向你道歉，所以找到了我，拜托和傅先生同剧组的我和您说一声，可以的话请你放过林楚楚。”柯教授说完以后陷入了一片安静里，傅云生一句话都没有做出回应，只是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柯年。
向来沉稳的柯年隐隐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他继续说道：“如果傅先生愿意放过林楚楚，我朋友表示他可以做出赔偿，也可以给沈余提供最好的影视资源。”
“哈！”听到沈余的名字时，傅云生终于有了反应。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微微歪头单手撑着下巴，细细地打量了柯年一番，这算不上礼貌的行为颇有几分侮辱人的意味。
傅云生开了口：“资源？你是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你那个所谓的朋友？”
“沈余只要想拍戏，他想要什么阵容什么导演什么本子，我都可以帮他弄到。”傅云生笑了，“在我面前提什么资源，赔偿，可以啊，让你朋友过来跪下来磕头道歉，我可以考虑考虑他的要求，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为一个小情人磕头下跪。”
双手往胸前一抱，傅云生好整以暇地等着柯年回答。
“得饶人处且饶人，林楚楚虽然撒了谎，但归根结底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何必把一个小姑娘逼入绝境呢？”
“伤天害理的事情……”傅云生重复了一遍柯年说过的这一句话，他用舌尖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反复在牙齿间咀嚼消化，抬头淡淡看了眼柯年。
西装笔挺，斯文儒雅，人模狗样。
“那沈余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傅云生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对方。
“你告诉我，沈余又做错了什么，要成为你们和沈家之间的牺牲品？你觉得林楚楚可怜，她可怜在哪里？可怜在说过的谎言做过的事情被曝光？”
“沈余呢？他为什么要为他没有做过的事情遭受网络暴力？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他可怜？噢，我忘了，沈余被网爆还是你一手策划的，把一个无辜的人推出去当作迷惑敌人的牺牲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谈放过？”
傅云生冷笑了一声：“我要真的想对付林楚楚，就不会单单只曝光她这个人的真实模样。”
柯年眼底的光黯淡了几分，向来温润的声音里掺杂着几分挣扎：“当时只是权宜之计，为了洗脱沈余的嫌疑，只能先让沈家相信我们真的以为是沈余害了沈嘉俊，在他们放松警惕之后才——”
解释的话语戛然而止，紧握的拳头狠狠挥向了柯年。
柯年捂着小腹，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发出剧烈的咳嗽，下一刻朝他挥出拳头的男人大步走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右手把他往地下拽。
柯年用力闭了闭眼睛，挣扎着出声：“欠沈余，我会还给他。”
“他不稀罕。”傅云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柯年，往日里文质彬彬的教授此时因为小腹的疼痛，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狼狈不堪。
还不够，不过是打了一拳而已。
沈余当年遭受的谩骂，诅咒，甚至是线下被人围堵拍照，扔东西，当面的辱骂……
全都不够。
坚硬的皮靴踩在了柯年的右手上，后者闷哼出声，脸色苍白了一瞬。
傅云生丝毫没有收力，用鞋底碾压着柯年的右手，看着后者默默忍受没有反抗的样子，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没必要露出一副赎罪的样子，还好小鱼没在这里，否则他看了该被恶心到了。”傅云生往后退了一步，冷淡地瞥了眼柯年伤痕累累的右手，警告道，“再碰小鱼一根头发丝儿，可就不是像今天这么简单了。”
“柯年，你不是想借着林楚楚的事情来试探我吗？不知道今天的结果你还满意吗？”傅云生揉了揉刚刚打过柯年的手背，语气漫不经心，“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直来直去，你想问什么，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我，何必拐弯抹角的。”
傅云生蹲了下来，他看着靠着桌子捂着肚子一脸苍白的柯年，轻声笑了笑：“收起你那些肮脏的思想，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沈余的心思，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沈余的关系吗？他是我的。”
一股寒气顺着尾椎骨一路窜到了头顶，柯年望着傅云生离开的背影，深信刚刚那一瞬间，傅云生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背地里调查了几个月傅云生的背景，除了知道这个人富可敌国以外，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
但柯年可以肯定，这个人是他们惹不起的。
不仅仅是因为傅云生背后雄厚的财力，更多的是还是因为这个人，看似正常实则是个疯子。
而这一份“疯”，和沈余紧紧联系在一起。
“疯子。”柯年蓦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往后靠在桌子腿上。
没有人愿意招惹像傅云生这样的疯子，最好离这种疯起来不要命的人越远越好。
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毫无迟疑直接离开的沈余，柯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被傅云生踩得伤痕累累的右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了棚子，傅云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驾驶着他的跑车先去了他在市区的另一处房产。
推开门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和温馨漂亮的别墅是截然相反的装修设计，这间宽敞的房间只有黑和白两个颜色，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墙上挂着一张张照片，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这些照片上的人全是同一个。
上幼儿园的沈余，后来进了孤儿院的沈余，慢慢长大成人的沈余……一直到三年前被送入医院的沈余。
墙边的书架上堆满了书籍，略扫一眼能看到书的书名《如何沟通与交流》，《情话大全》，《如何做一个满分男友》等等。
他径直走进了健身房，很快里面传来了拳头击打沙包的声音，一拳又一拳，发了疯一样停不下来。
“啪——”的一声，紧接着是沙子哗哗哗流淌下来的声响。
傅云生气喘吁吁地扶着被他打爆了的沙袋，心里积压的怒意随着一拳拳挥出去渐渐消散。
柯年应该庆幸电视剧现在还在拍，否则刚刚那一拳就不是打在柯年的小腹上，而是会挥打在柯年的脸上。
“踏马的。”傅云生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不能杀人，不能犯罪。
现在的沈余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他应该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陪伴沈余身上，而不是那几个该死的垃圾身上。
那些人现在还有用。
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傅云生看了眼时间，抓紧时间开车回家。
和沈余约好了一起吃晚饭，可不能让他的小鱼等久了。
要是回去晚了一点，沈余估计又要给他脸色看了。
这几年沈余被他宠着惯着，脾气越来越骄纵。
傅云生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个变态，沈余越是对他发脾气，对他呼来喝去的，他越是喜欢，越是兴奋。
想着想着心情好了很多，想着想着突然回忆起上一次的“十分钟滑铁卢”，傅云生挂在嘴角的笑容又僵硬了下来。
得找个机会重振雄风才行……
在七点以前回到了家里，傅云生停好车立刻就跑回了别墅，刚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他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穿着一条小花图案的围裙，沈余笑眯眯地冲他招手：“快来快来，你回来的时间刚刚好，我刚刚把晚饭做好，大佬快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想在家里吃让我做就行了，你这双手不适合碰冷水，也不适合洗菜切菜，就该被好好滋养呵护着。”傅云生又心疼又感动，“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做饭？”
沈余坐在了餐桌旁，他给傅云生夹了一块红烧肉：“今天拍戏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以前我还给柯年煮过饭呢。”
哦，还给柯年煮过饭呢？
傅云生心里酸唧唧的：“你以前都没给我做过吃的。”
他就应该再给柯年肚子上来两拳，狗东西还敢让沈余炒菜做饭，还敢吃沈余做的饭。
“那我现在不是煮了吗？快吃快吃！”沈余有些不好意思，“很久没下厨了，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吃，柯年吃过一两次就不让我做饭了。”
傅云生笑着把红烧肉塞进嘴里，夸下海口：“你做的饭，我肯定全部吃完。”
嚼了一口嘴里的红烧肉，傅云生感觉不太对劲。
这红烧肉，怎么又老又硬，还甜得发腻，像是把一整罐糖都倒进去了。
好不容易嚼烂了吞进肚子里，沈余又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又酸又咸。
傅云生嚼了两口，笑着说：“好吃，特别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