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比代文修想的要顺利,左观棋除了站门口扒着门框不愿意走以外,倒是也没有闹着上车。

  宫门森严,马车里代文修一阵心烦意乱,随着车夫的喝令,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停留下来。

  代文修稍作整理心情,被扶下了马车。

  “奴才进宝参见睿王妃!”一下车,一个圆脸太监马上迎了过来。

  代文修认出这是永昌帝身边的大太监,面色冷淡的让他起了身。

  “圣上召见王妃后,早早就让奴才在宫门候着了,这会儿正在宫里头等着呢。”

  进宝也不觉代文修冷淡,面上的笑意一点儿也没褪去。

  “那便有劳公公了。”代文修不会无故为难一个下人,便颔首示意那位公公带路。

  进宝将他带到了紫宸殿前,门口有位小太监急行而来。

  “皇上在殿内同大臣议事。”

  中秋需得休沐三日,如今这才第二日,按理来说,应不会有大臣入宫。

  可如今占用这个时间商讨,莫不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小太监低头看不见脸,进宝一听,朝代文修躬身行礼:“王妃莫急,您稍等一下,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许是皇帝特地交代过进宝,他没有耽搁,直接进殿通报,没过一会儿几位大臣从殿里走出,看着还颇有些疲惫。

  太尉包思文走在这些大臣的最后,见到门外的代文修一怔,随即四下环视,似乎是在找左观棋的身影。

  “下官参见睿王妃,王妃是一人过来的?”

  旁边的小太监解释道:“皇上一早宣王妃入宫的,未曾让王爷一同前来。”

  “王爷除了有些愚笨,人倒是也不坏,还望王妃海涵。”包思文放下身段,拱手作揖,没了宫宴时对他的不满。

  代文修感觉稀奇,不禁有些疑惑,左观棋明面上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但这些大臣怎的一个两个的都替他说话,清早刚送走了一个华景,如今又过来一个包思文……

  “人坏不坏不是您说了算的,今后臣与他相处的时间会更长,性格脾性如何是会慢慢展现的,不劳您费心了。”代文修淡然道。

  包思文位列三公,是朝堂上的老人了,他对不少刚入仕的臣子有恩,私交甚是广泛,上辈子三皇子就一直试图将他拉拢过来。

  不过……拉拢的结果如何,代文修并不知,而且他对包思文的职权不为动容,便未领他的意。

  “说的不错,人的脾性还是要亲自辨别,是老臣越界了……”

  包思文叹了口气,面露酸涩,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伤感。

  一直到代文修进了殿门,才堪堪收回视线。

  自登基以来,永昌帝的身体一直不差,可近日朝堂之上的事务太多,还不得已在休沐日宣几位重臣进宫,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可就算商讨了一个时辰,永昌帝还在两个抉择中飘忽不定,也没把最后的事宜敲定,进而疲惫的捏了捏晴明穴。

  “儿臣拜见父皇!”

  永昌帝睁眼见代文修到了御前,性子如他之前见到的那样淡漠,不过或许是因不相熟的缘故,原先的秉性可能并非如此。

  “平身,赐座。”

  代文修拂了下衣袖,自觉找了个距离他近点的位置坐下。

  “你和观棋相处了一段时间,朕看的出来观棋是心喜与你的,否则他也不会老实的跟在你身边。”永昌帝微笑着说道。

  这时他仿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个为自家小儿子操碎心的老父亲。

  听永昌帝口中没有责怪他之意,代文修莫名放松了肩膀。

  “王爷未曾给臣找过麻烦,他也没有想象中愚笨,只不过是心思单纯,想法还都停留在幼年阶段。”

  永昌帝垂下眼睑,遮住眼眸中的伤感,斟酌良久说:“朕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些御医都说他痴傻,可从始至终他都能听得懂朕简单的话语,可傻子是断然听不懂人话的。”

  永昌帝越说越激动,都把代文修看愣了,原来左观棋的地位在皇帝心里如此之高。

  怪不得上辈子皇后如此忌惮柔贵妃,她们之间的争斗甚至传到了西南边境的小镇。

  代文修目瞪口呆,半晌也接不上话,思索片刻后,憋出一句:“儿臣会意父皇的心情……”

  许是有人理解了永昌帝的心情,他一扫原先的疲惫,明显话多了起来。

  “之所以避开观棋单独召你而来,主要也是看你诚心待他,属实令朕放心,该有赏赐,说罢,想要什么?”

  代文修眼眸闪了闪,虽说是赏赐,本质上却离不了左观棋,还无意之间还给他扣了一顶高帽。

  若是今后他背叛左观棋,想必会直接被处以死刑。

  还未等代文修答话,进宝躬身进来,说是靖王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吧。”永昌帝说完,又看向代文修:“都不是旁人,峥儿这个做哥哥的,也对观棋极为上心。”

  “儿臣知晓,兄长常给予我们帮助。”代文修硬巴巴的说。

  从进门到现在,永昌帝从始至终没有提及左观棋的病情,想必应是不知。

  左峥进殿看到代文修时,身形明显一顿,看着不似作假。

  “何事?”永昌帝抿了口茶,有些惬意。

  左峥看了眼代文修,两人正好对视,见永昌帝没有表示,他正了正颜色说道:“儿臣是为东南海岸洪涝而来……”

  “是有法子了?”永昌帝又看了看两人,无奈道:“是朕召文修来领赏的,你且说你的,让你弟夫了解下政事总没有坏处。”

  代文修一阵意外,但他摸不准永昌帝的用意,只得隐下自己的情绪。

  相比之下,左峥毫无顾虑,侃侃而谈:“修建防洪堤坝,疏通河道,这自然必不可少。但相应的,白银也会大量消耗,而如今灾区来报,治洪作用不大,水位还有上升的趋势。”

  今年的夏秋两季,飓风侵袭造成的降水繁多,水位比往年上涨的快,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代文修记得上辈子洪涝死的百姓不少,去西南边塞的路上有不少难民,最后还处死了几个贪污济灾白银的大臣。

  说到底,若不是那些贪官,倒也不必有那样多的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