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两人入宫奉茶的时候,左观棋连跪都不跪,若不是永昌帝大度,定是要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此乃家宴,不必拘束,众爱卿尽兴便好!”

  永昌帝的心情颇为不错,众臣举杯也都放松了些。

  此时,代文修注意力高度集中,左观棋明显盯着案上的菜品高兴,都不理会父皇在龙椅上说了什么。

  “家宴也不可为所欲为,朝中重臣皆在,本王可不能丢了皇家脸面。”

  左钰还未动筷,桌案上甚是干净,他刚净了手,正用帕子认真的擦干手指。

  一旁的左观棋已经把鸭腿塞在嘴里了,反正左钰也没点名道姓,代文修两耳不闻,为左观棋换了个干净的吐骨盘。

  “不过是一顿饭,还不至于把皇家脸面吃尽,想必在座各位也不认为皇家脸面如此薄。”

  左峥轻笑着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周遭大臣虽知晓左钰暗指的是谁,但无一人敢带着嘲讽的目光看向左观棋。

  虽然皇帝对左观棋罚过骂过,但也没有不管不问,早早封了睿王不说,为了能让他好起来,还力排众议用了冲喜这样的“偏方”,大费周章为他娶亲。

  种种迹象说明,皇帝是偏爱左观棋的,并未完全放弃他,于是,众臣也不敢明面造次。

  “四弟只是警醒自己,对自己严格要求而已,哪有他说的那般严重。”

  左璃出来打圆场,他瞪左钰的那一眼,左峥看的清楚,不由鄙夷。

  代文修被他们吵的头疼,不想听也得听,说不定哪一句话就得拐到他头上,搞的他完全没有胃口。

  “王费…这个给你……”

  左观棋嘴里叼着蟹腿,剥了一碗虾,原以为他是要剥完再吃,不曾想全部端给了代文修。

  “你吃便可。”

  代文修心里一暖,整桌的虾都被剥到了这一个碗里,宫里的吃食定是不差的,不存在左观棋看不上眼,但他清楚的记得左观棋没吃一个,这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

  “可…这是我给你的,我见你就没吃东西……”

  左观棋捧着碗,嘴角粘着汤汁,属实没有那么文雅,不过他特别真诚,大有代文修拒绝他,就要心伤郁闷的碎一地……

  “……好,我会吃完的。”代文修一向不知这样的左观棋如何拒绝,便接过碗,递给他手帕,“把你脸上的汤汁擦了,注意你的礼数。”

  左观棋冲着他憨憨一笑,不仅擦了脸上的汤汁,也把剥虾的手指给擦净了。

  “五弟少有亲近人的时候,这样一看,五弟和睿王妃很般配啊。”

  代文修给左观棋夹菜的手一顿,绕了一圈还是谈论到他们身上,他抬起头,去找那个说话的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说这话的不是皇后一脉,而是生母卑微的大皇子。

  而这话正中永昌帝下怀,只见九五至尊开怀大笑,周遭大臣皆是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表情。

  “朕就说成亲可行,这才几日,观棋如今都懂心疼人了,早就应听国师的劝诫,把亲事定下来才是!”

  代文修:“……”

  听见这话,代文修一脸茫然,什么叫做“早就应该把亲事定下来”!

  这个“早”是要有多“早”,自己今年不过十七,也不算晚啊!

  “这……当初国师刚入宫,谈及睿王殿下八字,合适的只有相府二公子,可这娶男子不合理教,实为不妥,何况当初睿王殿下不过十五,是有些操之过急。”

  一语激起千层浪,太尉包思文擦着额角的汗液,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原来要“早”到两年前,就是说左观棋十五的时候,国师就打过他的主意,代文修一时震惊,心情复杂,片刻不知作何言语。

  他还记得太尉曾和柔贵妃的父亲是同窗好友,为人正直厚道,听说为了反对他们两人成亲,差点告老还乡。

  要不是这位太尉的坚持,代文修八成十五就要嫁过去。

  “包大人此言差矣,按大璟律法男子十五便可成婚,小儿能帮到的睿王殿下是他的荣幸,若更早些,睿王殿下许是比现在更好。”

  代肃宛如一只高傲的鸡,这把儿子嫁出去的也就他一人了,不知傲慢个什么劲,代文修翻了个白眼,都替他害臊。

  “王妃,他们没有自家家事吗?为何要一直谈论我们?”

  左观棋拿着吃完的蟹壳,他虽不解为何这些人不动嘴吃食,偏要动嘴当面议论人,但也能听懂这些人是为他的婚事争辩。

  “……臣不知。”代文修轻声说道。

  两人在低下窃窃私语,可殿里太过安静,还是被人听了去。

  “臣只是希望王爷少些灾病,才如此关心王爷的近况,不是无故议论你们的。”

  代肃笑着道,丝毫不把代文修的感受放心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左观棋的爹。

  “可我已经成婚了,在争辩有何用?”左观棋一脸疑虑,双眼无辜的扫过代肃,后者面色一紧,显然没料到左观棋会反驳他。

  左观棋所言无心,反倒是那些提醒了那些对这段姻缘指手画脚之人,与你们何干!

  “好!事已至此,当然与外人无关!朕今日不过是想看你们过的如何,看着你过的比先前好,朕也就心安了。”

  永昌帝甚是高兴,罕见没挑左观棋的错处,还将一对白瓷双龙尊赏给了他。

  左观棋没有反应,代文修在下面轻碰他的侧腰,前者一心都在蟹腿上,不明所以,“怎么了?”

  “……谢皇恩……”代文修戳的狠了点,他嘴唇不动,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你说什么?”左观棋抓过他不安分的手,没听清说的什么,便侧过去,贴近代文修的嘴巴。

  代文修:“……”

  “儿臣代王爷谢父皇赏赐。”代文修没好气将手抽回,有礼有节谢了恩,不多看旁人一眼,继续坐下剥蟹壳。

  今日左观棋算是要和这一桌所有带壳的对抗到底,代文修陪着他剥,也就剥壳的时候,他才能暂时把“代肃十五就想把自己嫁出去”这件事给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