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之后,在斯兰的催促下,邵崇踩着慵懒的步子,慢悠悠的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不想让人跟着,邵崇就给林叔找了点事做,比如去收拾东西,虽然他后天才走。
四月的天,晚风温度正好,吹着很是惬意。看着远处的落霞,这是邵崇重生回来好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有点心安的感觉。
找了个偏一点的位子坐下,靠在椅背上,邵崇闭上眼,感受晚风吹在脸上。
“秋秋的情况我希望你多重视一下,工作固然重要,家人更重要不是吗?”
在邵崇背后不远的建筑的三楼,并肩站着两个人,除了斯兰,还有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沈弋没有回应,斯兰不耐的“啧”了一声:“我说,你能不能吱个声啊,来这站了大半天就看着弟弟不动是吧。”
斯兰用脚尖踢了踢他,在沈弋一尘不染的皮鞋上留下痕迹。
沈弋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在意的收回视线,看着楼下欣赏余晖的弟弟,沈弋的脸上才有点表情。
“秋秋不想让我一天到晚管着他,他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个废人,就因为心脏病。”
从小,沈锦秋就被家人呵护着,哪怕父母去世,还有哥哥在身边,他没有任何烦恼,甚至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沈弋都帮他安排好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沈锦秋骨子有着的骄傲不允许家里人把他当个废物一样供着,只是个心脏病,不是残了,他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事。
沈锦秋十七岁那年因为这事跟沈弋吵了一架,离家出走,把沈弋吓坏了,找到人之后都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嘴里还念叨着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从那之后,沈弋对他的管制就松了,放手让沈锦秋去做他喜欢的事。
沈锦秋喜欢音乐,最后考上了南加大学的音乐系,各方面成绩都很优异,是个让人羡慕的存在,也是令沈弋骄傲的弟弟。
可就是这么骄傲又倔强的弟弟,一周前在学校的一场小测试中突然心脏病发作,紧急送到了医院。
之前沈锦秋的表现太正常,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让沈弋都快忘了,他的弟弟身体里还有个随时威胁着他性命的炸弹。
沈弋这几天一直没来医院,是因为亏欠,他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会导致沈锦秋发病。
他那点自我怀疑,斯兰看得一清二楚。
“行了行了,你看你那副样子,哪还有沈家当家人的样子。”
斯兰嫌弃的转过头,触及到楼下那个瘦小的身影时,斯兰心里也不好受。
“明天我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你会来吧。”
沈锦秋那天送来急救室做手术,沈弋待到沈锦秋脱离危险就离开了医院。
斯兰问他,沈锦秋还没醒,他跑哪去。
沈弋说有工作。
气得斯兰好几天没给他好脸色看,每打一个电话都要骂一顿。
沈弋很久没有说话,久到斯兰都要以为他又要去忙那该死的工作的时候,沈弋点头了。
“我明天早点过来,你不要跟他说我今晚来过。”
沈弋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斯兰看着男人的背影,黑色的西装从他二十二岁就工整的穿在身上,头发永远一丝不苟,身体直挺,宽阔的肩上是常人看不到的担子。
斯兰头一次觉得医院的白炽灯很刺眼,刺得他眼睛疼。
斯兰转回头,发现楼下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斯兰心慌了一下,四处寻找,才在大榕树下面找着人,他跟几个孩子说着话。
邵崇本来在享受晚风来着,突然一个球滚到他脚边。
邵崇睁开眼看过去,几个小孩子站在不远处,犹犹豫豫不敢过来找他要球。
邵崇不禁摸了摸姣好的脸,疑惑,他长得不吓人啊,怎么不敢过来呢。
小朋友不过来,他可以过去嘛。
邵崇捡起球朝小朋友们走过去。
“这是你们的球吗?”邵崇弯着腰,用温柔的语气的问。
其中一个小女孩瑟生生的点头,邵崇把球递给她:“拿着吧。”
小女孩接过球,肉嘟嘟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脆生生的跟邵崇道谢:“谢谢哥哥。”
邵崇对可爱的事物完全没有抵抗力,像眼前这个芭比娃娃一样的小女孩,邵崇实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你真可爱,可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女孩不怕邵崇,倒是她身后的几个小朋友,见小女孩拿到球还跟邵崇说话,等不及小跑过来,拿过女孩儿手里的球。
“妍妍,我们在前院等你。”然后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小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空了的手,圆润的大眼睛眨了眨。
邵崇看她蒙圈的样子,心软得不行,轻声说道:“妍妍,你的朋友们都走了,你不一起去玩儿球吗?”
小女孩儿回过神,低下头很失落地摇摇头:“他们不会等我的,他们不让我玩球。”
邵崇动作一顿,单膝跪地蹲了下来,平视她的眼睛,发现里面只有沮丧,没有伤心。
“为什么呢?”
妍妍叹气:“我妈妈跟他们说,我生病了,不能跟他们一起玩。”
邵崇了然,怪不得那几个小朋友不等她,一下就没了人影,原来是这个原因。
看着妍妍垂着头,邵崇心里突然被扎了一下,有点疼。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慢慢的跟沈锦秋的情绪融合,他想到了这具身体的情况。
不能剧烈运动,情绪波动不能太大,不然就会呼吸困难,又或者直接晕倒。
他从小也是被这么“特殊对待”着长大的。
邵崇伸手把妍妍抱进怀里,轻拍她的背脊:“他们是为了妍妍好,等以后妍妍病好了,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我的病会好吗?”
“嗯,会好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
……
第二天做检查的时候,邵崇第一次见到了沈锦秋记忆里的大哥。
两兄弟有四五分相似,只是沈锦秋更像沈母,五官过分精致,线条比较柔和,而沈弋则更像沈父,轮廓硬朗,配着高大的身材,荷尔蒙四溢。
邵崇心里感概,沈家的基因实在是太好了,一个比一个好看,两兄弟完全不同的风格。
做检查的过程很繁琐,等待时间也长,邵崇都已经不耐烦了,沈弋还耐心的在斯兰的指使下,拿着各种报告跑上跑下。
这事原本是林叔干的,可邵崇听说沈弋今天给林叔放了个小假,所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本来邵崇都不好意思了,想让沈弋歇一会儿再去,斯兰一把拉过他的手,对着沈弋说:“赶紧去啊,主任可不等人。”
于是沈弋又一次去了7楼。
斯兰拍了拍他的手,看出他焦躁的情绪,安抚道:“还有最后一个,做完了咱们就去吃饭。”
从早上开始,中午停了一会儿,到这会儿要结束,都已经快晚上六点半了。
邵崇摸了摸肚子,有点饿。
等做完检查,七点已过,斯兰要去看检查进度,让沈弋先带着邵崇去一楼的餐厅。
澧都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名号不是白叫的的,修的豪华不说,这里的餐厅也是一绝。
邵崇一进餐厅就闻到食物的香味,狠狠地咽了口口水,邵崇顺着香味找了过去,停在一个窗口前。
是红烧肉,糖醋排骨!
邵崇醒来之后一直喝粥,虽然只吃了三顿,三顿都是粥,嘴里除了因为输液导致的苦味,就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闻着这个,邵崇觉得自己到快栽进去了。
“师傅,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麻烦您了。”
“好嘞!”
师傅很是热情,给邵崇打了不少,满满当当的一盘,和一大碗米饭。
邵崇眼冒金光的端过来,正准备让人来付钱,一转头就对上斯兰堪称可以化为实质杀人的目光。
邵崇手一抖,一坨红烧肉差点掉出来。
“我是不是说过,一周内,忌油水。”
邵崇嘴一瘪,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斯兰。
斯兰铁面无私,无情的抢过他手里的饭菜,还给了师傅:“师傅不好意思啊,他还不能吃这些。”
师傅也是个明白人,医院里瞒着医生乱吃的不少,“是斯兰医生啊,没事没事,我明白,小兄弟想吃,等以后好了再来吃啊。”
斯兰跟师傅道了歉,拉着邵崇就往清淡的那片区去。
“你那招对你哥有用,对我可没用,给我好好吃饭。”
沈弋在两人身后跟着,一句话不说,哪怕邵崇用可怜的样子看着他,他也假装没看见。
好了,既被系统戏耍之后,唯一的buff也不听他的了。
看着面前的白粥,邵崇绝望了。
“这是皮蛋瘦肉粥,有味道的,配这个小菜吃,很香,你试试看。”
邵崇面无表情,看着斯兰盘子里淋满酱料的牛排,他恨。
“等你各项数值达标之后,你就可以吃了,不过不能过量,不许跟你哥撒娇,我会跟段医生说清楚的,他在家里可以盯着你。”
邵崇呆呆地咬着勺子,更想自杀了。
这日子是人过的吗?沈锦秋活得也太憋屈了。
邵崇第一次觉得有外貌,有家世,有才华又能怎么样,一切都抵不过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就在邵崇闷闷不乐、愤懑不满时,他终于收到了可以出院的通知。
邵崇一个激动从床上爬起来,扯到了胸口得伤口,一边痛呼一边拿起衣服就冲进卫生间换了。
林叔看到邵崇恢复活力,很是欣慰的笑了,一边的沈弋倒是沉默不语。
收拾完东西,邵崇很快就离开了医院,坐上回沈家的车。
考虑到任务时间,邵崇想了想,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最近的机票。
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获取沈弋的同意离开澧都。
想到这,邵崇颇为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动作被沈弋看到了,沈弋问他:“不舒服?”
邵崇忙摇头:“不是,就是……”
邵崇不知道怎么开口,沈弋示意他继续说。
“就是身体刚好,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邵崇想到个绝妙的借口,假借术后散心为由去宣州,沈弋这么关心沈锦秋的身体,肯定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沈弋没多想就同意了。
“可以啊,那秋秋有想去的地方吗?”
“宣州。”
沈弋看邵崇没有一丝犹豫,显然是早就想好了,也没多问。
“宣州是个好地方,前两年去过一次,气候不错,是个散心的好地方。秋秋想什么时候去,我来安排。”
邵崇这次没有很快的回答,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越快越好,既然身体无恙,那就……
“明天。”
沈弋显然是个合格的弟控,弟弟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像斯兰想的那么多,直接就点头同意了。
邵崇松了口气,他低估了沈弋对沈锦秋的纵容程度,同时又庆幸沈锦秋有这么个哥哥,办事比较方便省事。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地方名都是实打实存在的,只是都是别名,大家感兴趣的话我就把别名给大家看,反正我挑的都是我喜欢的,对了,那个字念澧(li四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