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谧,屋外雪雾飘散不见光亮,烛火熄了不知多久,烛盘上滴下的蜡油早已凝固,窗屋摇曳,门窗吱吱作响。

  就犹如刀剑相撞,有人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有人伸出手来紧紧扣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将他的白衣抓出一片血淋,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他才慢慢的回过头去。

  “殿下……救救我……”声音刚出,那人头颅紧接着就落了地,滚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身,那只手还落在他肩上。

  空茗雪的脚步越来越快,脚下都是黏腻的鲜血和数不尽的尸体。

  “小雪。”有人轻轻唤着。

  空茗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去握他的手,顿时眼泪就忍不住下来,声音有些发哑,“皇兄……”

  空路远眼中也含着泪,却用一双手挡在空茗雪的眼前,轻轻的把他圈进怀里,“没事的小雪……父亡了但阿哥在……”

  阿哥在……

  “也不知父王是怎么想的,给你取个小姑娘的名字,但我家茗雪比女孩子长得还要漂亮。”

  “是阿哥没用,守不好家……”

  “不忍你独自一人去中原受苦……”

  声音萦绕在耳边,空茗雪心头猛的紧紧一缩,他摸着四周的虚空,迫切的想要抓住那些幻影,那些爱他的一切……

  而在眼前显现的是坐在龙椅上的空路远,眸子淡漠深沉,嘴角含着笑意,“茗雪与小贏关系甚好,我打算让你们结亲,你可有什么想法?”

  空茗雪眼眸微抬,呼吸一滞,觉得胸口发闷,“臣,不想。”

  “你不想吗?”空路远脚步越来越近,空茗雪双膝跪在地上,唇上抿成一条线,他眸色

  发浅,犹如平静的湖水,空净至极。

  “他一直是你的手下,我让他当将军,兵权交于他,不正合你意?”

  他声音很轻,却是一片一片剜穿空茗雪的那颗心,空茗雪微微抬了头,目光静默的在那张脸上落了许久,这不是他的兄长,而是如今的一国之君。

  是他狭隘,国为大,为君者便就该如此,孤心寡意,四方忌惮。

  他缓缓站起,复又跪下,做了个大礼,“臣已是孤身一人,我独身尚可,但清儿年幼,早产体弱,臣恳求陛下,容臣苟且于命。”

  空路远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他的手段哪里逃的空茗雪的眼睛,他派去的人能安然留在府中,太医能每日去府中,不过是空茗雪在陪着他做戏。

  这五年的兄友弟恭,都成了泡影。

  空茗雪又行了一礼,缓缓走向殿门。

  “从小到大,我虽为长子却处处不如你,双亲虽常与我亲密,却是对你格外严格,与我却从不要求那些,因为他们觉得我天资不够!多么努力也永远不及你!他们从未想过让我继位,从头到尾都想的是你!”空路远的声音环绕在整个大殿,却不见那人脚步停下来,只是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

  空茗雪睁了双眼,脸上已是湿了一片,他心中空唠唠一片。

  抬眼看了看黑漆的天花板,这才想起今天种种,喉头干涩烧灼,张了张唇却是一声未出,只是压抑在喉头的一声痛吟。

  这是他发觉自己几乎连手指都没力气抬起,背上的伤一阵灼烧,他的眉头微蹙,脸色又是一阵发白,冷汗紧接着就落下来,浸湿额发。

  一窗之隔的外间隐隐露着光亮,是含着暖意的昏黄烛光,空茗雪微微抬眼,顺着那光亮望去,只见烛光摇曳,把一人的侧影落到那窗上。

  额头,高挺的鼻梁,再到下颌。

  哪怕只是依稀的轮廓,却也能一眼认出。

  空茗雪支起身子,额发垂落静静的散在肩上,眼眸却是藏不住情意,苍白的唇却也含了笑意,他缓缓伸出手指,那青白的指尖落在那人的剪影之上,好似真的能触碰到一样,顿时灼热指尖。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司瀚玥的头微微偏了过来。

  只见那影子瞬间拉长,木门吱嘎作响,被人缓缓拉开了。

  光亮几乎是涌进来的,司瀚玥端着蜡盘进来,却是在门口微微驻足。

  空茗雪觉得呼吸一滞,胸口巨痛,背上的伤口好像又渗出血来,黏腻的贴在背上。

  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几乎要涌出血来,猛的咳了起来。

  双臂支着身体,却一时无力,整个人险些跌下去,司瀚玥手中的蜡盘哐当一声落了地,烛光瞬间灭了,又是满屋的黑。

  可空茗雪的肩膀却是被人稳稳的扶住,几乎能闻到那人身上带着的淡淡的酒香,他却是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