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风细雨,渐凉。

  空茗雪在日头下山时,便困乏睡去,客栈不必府中,床板硬的翻身都要嘎吱嘎吱作响,连带着雨点拍在床上啪嗒啪嗒的声音相互呼应,把空茗雪的困意一扫而净。

  他腰上被司瀚玥揉开,只微觉得麻,痛意确是减弱了不少,空茗雪微偏过头,目光落在那趴伏在床榻边的司瀚玥。

  司瀚玥长了张笑脸,眉眼总是弯弯的,五官柔和相互呼应,一切都恰到好处,脸颊上还有点婴儿肥,整个人显得乖巧可爱,真显小。

  那泛白冰凉的指尖落在司瀚玥高挺的鼻尖上,司瀚玥突然在那指尖上微微蹭了蹭,像只乖巧的猫咪,声音又低又闷,“阿雪……阿雪……”

  这人傻里傻气的。

  外面大雨倾盆,闷雷声像是人的低吼。

  空茗雪想起父亲下葬的那日,比这雨下的还要大。

  城破,家亡。

  剑尖滴血,落入水洼,慢慢晕开,像是盛开的莲,父亲的血,从鲜红变成淡淡的粉,浓浓的血腥味冲进鼻腔,他曾说,“我空茗雪这一辈子,一定要复仇。”

  仇,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像是心里的一根倒刺,生芽生根,伤人伤己,却又不得不为。

  他想,他要毁的是司瀚玥的家啊。

  在垂目之际,窗外忽闪黑影,雷雨闪电把天空猛的打亮,窗子微微颤动,最后拉开一个小小的缝隙,雨水顺着窗沿淌进来。

  空茗雪微蹙着眉,从床边挪下双腿,缓缓靠近床边,淡淡的扫了一眼窗下的人。

  “久赢参见殿下。”那人穿着一件黑色雨袍,前额的发丝都被打湿了,在黑夜露出黑鹰一般的双目,黑曜曜的,目光在那久久未见的人脸上贪婪的描摹着轮廓。

  空茗雪把手指轻轻竖在唇上,看了一眼还伏在踏上睡得正香的司瀚玥。

  久赢的目光扫过司瀚玥,不经意间闪过寒意,又恭敬地把头垂下。

  “如何了?”空茗雪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些气弱。

  “部下已就位,国防六部都已插入人手,皇帝身边也有人能近身,大到军营,小到宫女太监,人员都已取信,就听殿下差遣。”

  空茗雪脸色在黑夜里显得憔悴,那浅浅的眸色显得冷淡,但越是这种气质,越有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不食人间烟火,那微唇轻启,“还不够,这么皇城的实力不可小觑,只是安插些边缘人物,这还远远不够,我要人科举入仕,边防军队能有调令职权,有能力和皇兄里应外合。”

  我要皇城彻底覆灭,碎成一盘散沙。

  久赢应了一声,“殿下可还记得长青?”

  “他是我太傅之子,精通医术,七岁作诗,才高八斗,不过在城破时这人就已经消失了。”

  久赢笑了一下,“未死,几日前他被我们的人发现,说是想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皇城科考三年一次,让他去试试?”

  空茗雪还未应。

  “阿雪……”司瀚玥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哼出声,久赢立马撤到窗边,遮挡住身影,空茗雪对他微比了个手势,缓缓拉上窗户。

  走到司瀚玥身边,把冰凉的手轻落在司瀚玥的脖颈上,拢了拢司瀚玥蹭乱散在脸颊上的碎发,声音低柔,像是在哄,“到床上睡,病刚好,别又冻着。”

  司瀚玥微睁眼,伸了个懒腰,他本是想好好照顾阿雪的,谁知道靠在窗边又困又累,自己倒是比空茗雪睡得还实,他又一次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丈夫。

  他伸手去握空茗雪的手,那指尖微湿冰凉,又摸到那滴着水的袖子。

  “阿雪,你衣服怎么都湿了。”司瀚玥揽住他,边说边把空茗雪那刚换上的衣服往下拉,空茗雪本是想阻止,一看见世子爷那炙热的要冒火的眼神,不禁觉得好笑,任由司瀚玥两只手在他身上扒,露出一片光滑白皙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