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
“随便聊聊，宝宝有必要多了解我一些。”
时綮想笑。
原来出轨不负责任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他母亲就活该遭别人白眼和家里断绝关系，他就该缺少父爱。
他借故锁上手机揣进兜里，转过头悄悄深呼吸一口，把心头的怨念恶意强行压下去。
山上的气温不高，站在枝繁叶茂接天连叶的树荫底下，忍耐使他冷颤似的出了汗，心脏闷得钝疼。
短短略秒，时綮已经收拾好自己，又挂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虚虚触碰时肇沣坚毅的下巴，尽可能听起来正常：“真是个坏蛋。”
时肇沣拿过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牵着他慢慢走在没有游客的碎石道上。
一直往前，萋萋的杂草阻挡了行路，蜻蜓蝴蝶围绕在时綮身侧，头顶上的鸟站得高不怕人，啾啾清唱无人欣赏。
时綮沉浸在思绪里，老东西把他往旁边一条小路里带，他才忍不住问：“这地方该不会有蛇吧。”
时肇沣轻笑：“好孩子怕吗。”
时綮哼了口气，没出声。
“带我的宝贝逛逛。”
时綮这才注意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他去挠脸上的痒，松开了。
他们在抄近道，时綮不得不放下心中所想，留意脚下会不会窜出动物来，走过一座破旧小拱桥，沿着小溪路过僧人管理的茶园，下了坡眼前便是竹林。
突然大片绿意豁然开朗，时綮怕热把外套唰的拉到底，脱下系在腰间，T恤宽松只要他抬抬手，时肇沣就能够透过短袖口看到他随呼吸起伏的乳尖。
时肇沣还想去牵他，时綮转动腕部退了出去，他向他投去一眼。
自知瞒不过，心里不快，时綮随他走进竹林以谈天口吻问道：“你对我妈，怎么想的。”
“她是个好女人，我……”
“别发好人卡。”时綮抬头，目光有些逼视。
时肇沣略微思索，换个表达方式：“她是我希望的妻子模样。”
时綮不好忽悠：“这种问题，换个人回答不是‘爱过’？”
“我爱的是你。”
“行了你到底还说不说？”
时肇沣停下步子。
时綮走在前面，没听见踩在枯竹上的脚步声继续，拢着眉眼回头不友善询问他。
太阳藏进云里，他们站在一条行人踏出的浅色小径上，四周满目翠竹，先前还能见到几个进山拍动植物的摄影爱好者，这时统统不见。
时肇沣上前握住时綮的肩把他抵在一根竹干上，数丈高的竹尖颤抖簌簌作响，老东西扯出他的衣摆，粗糙手指探入抚摸时綮腰侧，封住他的唇舌。
时綮心情不太爽利，眉间蹙得更深，时肇沣压他紧指尖一直在后腰来回试探，在时綮曲腿踢他之前放开他。
“她温柔善良，我也感激她。”
感激她让我有了你。
不考虑其他，时肇沣会选择康虹这种相处舒服的，对他有爱意不事事掣肘，他再婚的确娶了她。
时綮嗤地笑了起来。
老东西许是觉得她不像前妻家族势大，形单影只好掌握，妻子的存在像是花瓶供人观赏，为他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提供绝妙掩盖。
时綮没有说出口，时肇沣又见到他脸上的嘲弄鄙夷，和当初见到他和夏唯在一起时候一样。
时肇沣换了一身黑色休闲服，头发散软不如平时一丝不苟，他摸摸时綮的头：“宝贝我和你母亲结婚后，是想过好好过日子。”
再婚后他慢慢对婚姻存了些感觉，妻子孩子和井井有条的家，浪子也有过停留。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长子康虹相继去世，时綮叛逆不驯。
时綮不该挑起话头，也不相信时肇沣真会这么想，现在的对话毫无意义，他解了衣服搭在肩上没再看他，绕过他爸顺着小路朝前走。
越往前走，能听见清晰的水声。
竹林深处有瀑布。
瀑布不大，比溪水宽的水流直冲向下，砸过半腰石台水珠争先恐后坠落绿潭，水汽沁人，清新泠冽。
水潭边放了不少香烛，传说第一任住持在水中坐化让这一汪水潭变得灵气，潭底有很多钱币，其中不乏古币，百年来无人打捞。
时綮踩着两个堆叠的石头踏上了上去，想看清潭底的铜钱，目光紧锁水面，心头的话不吐不快：“你有喜欢过她吗？”
时綮很在意。
时肇沣眼底划过一丝难察觉的紧张，他很久没有这种感受。
他们关系有所靠近改变，这个问题绕不过去，稍有不慎功亏一篑。
没有得到回答的时綮转过身面对他，他站得比时肇沣高，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在催促也像已经心下了然。
那丝期待被穿林抚叶的风声带走。
刚才还艳阳的天聚拢乌云。
登高远望，错落有致的竹林围了个瀑布口，站在这个间口时綮能见大半个城市，山的东面缆车缓缓上下，山峰苍苍是吸氧的好去处。
时綮不想继续上山了。
他刚准备跳下来原路返回，时肇沣的声音阻止他的动作：“有过吧，不及我爱你。”
这是个没想到的答案。
其实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身上是斜斜的外套，时綮低头凑近时肇沣，双腕搭在他爸宽阔的肩膀，对准深沉的黑眸：“你睡了你儿子，说喜欢他妈？牛的。”
“宝宝重点是在……”后半句。
时綮没什么心情已经往回走：“你逛吧，我回去了。”
灰云团团围聚，天空色调更深，回程的路似乎变长，时綮脚步再快快不过不懂心事的雨滴。
随即他倒放慢脚步，任由雨点砸在自己身上。
时肇沣不发一言走在他身后，隔了四步远。
前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行进，在雨里没病都要被淋出病。
他原以为老东西还要一路喋喋不休解释一通，结果并没有。
雨打在脸上心烦，他脱下衣服顶在头上聊胜于无，站在厨房木门边的石阶上第一次回头。
时肇沣在这一眼里停了下来，雨幕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湿发贴在皮肤上，落汤鸡的模样他像沉默的雕像。
时綮啧了一声，拉开木门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