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别碰我同桌>第67章 求婚

  戴着情侣戒指。

  删了微信。

  没说分手。

  陆濯这意思怎么好像是在说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是他?

  江序的脑子里依稀开始闪回出一些断片时候的记忆。

  但是因为他太常在梦里梦见陆濯了,那些梦往往又那么真实,所以他一时半会儿竟然分不清那到底是他的记忆,还是他的梦。

  直到陆濯慢条斯理地给他喂完了粥,再喂他吃完了消炎药,然后拿出手机,用他的大拇指解了锁后,才把手机屏幕放到了江序眼前。

  “从2017年11月1日到2022年12月15日,一共1870天,1870句我想你,江序,这你可不能赖账。”

  那一条条微信消息映入江序眼帘,也逐渐浮现在江序脑海。

  所以陆濯的“男朋友”从始至终都是他。

  可假如从来都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过他。

  难道是因为爷爷一直都还不同意吗?

  那假如爷爷一直都不同意,他现在又该怎么和陆濯在一起。

  想到这里,江序低下了头,他说:“可是我们现在还是不能真正地在一起,对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暗暗地带着某种期许。

  他觉得陆濯并不会认同他的这个观点,不然以陆濯的性子怎么会随便和他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把那么多年的想念和等待都毫无掩饰地展露给他看。

  他认识的那个陆濯,是一个如果给不了全部就会把所有爱意和欲望而深埋在心底的人。

  所以江序问出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在笃定地等待着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后陆濯就低声应了:“嗯。”

  嗯……

  嗯?!

  听到这声“嗯”的江序猛然抬头。

  这声“嗯”是什么意思?!

  陆濯想睡了他不负责?!

  看出江序神情里极度的震惊和茫然,陆濯忍着把他抱进怀里使劲亲几口的冲动,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话音落下,正好有电话打了进来。

  陆濯接起,嗓音正经低沉:“嗯,好,五分钟,我马上到,准时出发。”

  说完,挂了电话,又揉了一把江序的脑袋,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把家居服换成正装大衣之后,就一手挽着围巾,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勺,弯腰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温柔浅淡的吻。

  “乖乖吃饭睡觉,等我回来,陈薇就在隔壁,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她。一定等我回来。”

  然后就跟着门外那群一口一个“陆总”的西装革履的人,浩浩荡荡地经过走廊,穿过庭院,走路带风,气势如虹般地离开了酒店。

  江序远远地透过窗户看着陆濯在酒店外坐上豪车的身影,恍惚之间有种穿越到了霸总小说里的既视感。

  而他就是那个陪霸总睡觉、被霸总豢养、深得霸总喜欢但一直得不到名分的床伴金丝雀。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他可能还多了一个归国白月光的Buff。

  但反正听上去都不像什么正经好角色。

  所以陆濯在他们重逢的第一天就把他睡了,睡了后的第二天就因为工作而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仅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酒店,甚至还那么坦然从容地承认了不能和他在一起的事实。

  “……”

  这是什么极品畜生大渣男!

  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

  还想让他乖乖在酒店等他?

  做梦!

  他现在就分分钟跑路给陆濯看,好让这个大渣男深刻体会一下什么叫冲动的代价!

  江序怎么也没想到重逢后的第二天是这么个场景。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到起身就准备穿衣服走人。

  然而刚刚一动,浑身上下就扯出了撕裂散架般的疼。

  虽然陆濯事后给他洗了澡,上了药,清洁工作也做得很细致,但他这可是第一次,陆濯那玩意儿又大得离谱,还做得又凶又狠,昨天夜里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被弄死了。

  以至于江序还没起身成功,就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重新趴了回去。

  艹,怎么会这么疼!

  陆濯是什么品种的打桩机大畜生?!

  不就是仗着自己个子高,力气大,还有一副美色,就敢在他身上为所欲为嘛!

  他今天就要让陆濯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输人不输阵!

  江序龇牙咧嘴地趴在床褥上,拿出手机,就飞快打开微信,无比熟练地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那串手机号码,然后点开那个白色太阳头像,就发送好友申请:[我是你祖宗!赶快加我!!!!]

  那一瞬间的江序像是忘记了他这几年来培养出的成熟从容和温柔稳重,一心只想和陆濯拌嘴吵架,仿佛还是那个十几岁的臭屁大少爷。

  但他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就仿佛他和陆濯之间从头到尾,理所应当就是这么相处。

  而坐在甲方派来的豪车上的陆濯,看着那条充满感叹号的好友申请,几乎都能想象出他的小少爷在酒店里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羞愤模样。

  陆濯唇角微勾,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然后修改备注:[小祖宗]

  小祖宗很快发来消息。

  [小祖宗]:陆濯!你这个超级无敌畜生乌龟王八蛋

  [小祖宗]:你上辈子是狗吗?!还是打桩机成精?

  [小祖宗]:你是不是几百年没开过荤啊!我的命不是命吗!

  [小祖宗]:你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回来!

  看来昨天晚上确实是把人欺负狠了。

  但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谁让某人长得那么漂亮,皮肤那么白,嘴唇那么红,腿那么又细又长,腰还那么软。

  于是陆濯只是选择性地回道:[嗯,确实这辈子从来没有开过荤]

  江序:“……”

  竟难以反驳。

  但大家都是处男,凭什么陆濯今天就可以神清气爽,春风满面,他就只能趴在这里,龇牙咧嘴?!

  江序想着更生气了。

  [小祖宗]:没开过荤也不能这样吃啊!

  [小祖宗]: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来!

  [小祖宗]:不然我就把你的衣服全部扔进温泉!

  陆濯知道某人向来嘴硬心软,于是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END.]:嗯,好,全部扔温泉

  [END.]:回头我们序哥喜欢让我穿什么衣服,我再去买

  [END.]:如果实在不舒服,床头还有药,如果不会上的话,我晚上回来帮你

  江序:“……”

  帮个屁!

  那个地方是别人可以帮忙上药的吗?!

  江序显然已经忘记了昨天他的那里就是陆濯帮忙上的药,只是看着这两条明显属于“调情”范围的消息,瞬间羞红了脸。

  他紧咬着牙,指尖戳得飞快。

  [小祖宗]:谁不舒服了!我这种身经百战的人会怕你这点?!

  [小祖宗]:而且你打定主意不回来了是吧?

  [小祖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陆濯看着“身经百战”那四个字,只觉得江序嘴硬得可爱,但他还是选择了认真回复。

  [END.]:嗯,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现在马上去做,所以暂时没有办法陪你。

  有什么事情能比刚刚久别重逢就被睡了的他还重要?!

  江序生气地刚想回复。

  对面的消息就已经再次弹来。

  [END.]:但是江序,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所以你能不能在酒店等等我,算我求求你了

  陆濯那样的人,什么时候说过“求”这样的字眼了。

  原本还气得想把陆濯大卸八块的江序心里当即一软,紧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么好骗,于是立马咬着牙再次发送。

  [小祖宗]:你以为你是谁!

  [小祖宗]:凭什么说让我等你我就等你?

  [小祖宗]: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小祖宗]:不过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地求我了的份上,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

  [小祖宗]:只是有个条件。

  [END.]:?

  [小祖宗]:把钱收了。

  钱?

  陆濯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钱,就看见聊天页面已经出现了一笔转账记录。

  [小祖宗]:转账200.00RMB,备注:嫖资

  那一瞬间,陆濯终于忍不住笑了。

  行。

  嫖资就嫖资。

  反正他们小江老板有的是钱,向来又最爱面子。

  只不过没想到他在他们小江老板眼里,一晚就值两百,一次就只值六十几块钱,以后得想想办法涨涨价才行。

  陆濯想着,笑着点了收款,然后回道:[谢谢老板,欢迎下次光临]

  大概是他太少笑,又或者太少笑得这样毫无防备又带着纵容喜欢,以至于他身旁的员工微愣,然后叫了声:“陆总。”

  “嗯。怎么了?”

  陆濯抬头,眉眼带着自然的温和。

  那人说:“没想到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哦,是吗。”陆濯收回视线,又低头浅笑了一下,“但你以后别这么说我,不然我男朋友可能会吃醋。”

  那人自然也没想到他家老板是在当两百块钱一晚的鸭,只是看着这样的陆濯,不禁感叹,他家老板的男朋友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能收服了这么一个变态天才冷面大妖怪,还能让他笑得这么一脸幸福。

  而那位收服了这么一个变态天才冷面大妖怪的神仙,则在看见“欢迎下次光临”六个字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而出:“陆濯!你个不要脸的畜生!”

  骂完,房门正好被敲响。

  江序没好气地问了句:“谁?”

  门外响起亚历克斯的声音:“Jiang,是我。”

  江序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还带了三个同伴,再想到昨天晚上给亚历克斯添的麻烦,江序连忙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就喊道:“门没锁,你可以直接进来!”

  门是陆濯为了方便江序叫人,而特地留下没锁的。

  亚历克斯听到这话也就径直推开了日式拉门,等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时,直接挑眉瞪眼,发出了浮夸的一声“哇哦”。

  陆濯爱干净,也爱整洁,尽管昨天晚上闹得荒唐无比,但是他还是换了床单被褥,把房间也收拾得异常干净,根本看不出昨晚在这里发生了怎样的龌龊酣战。

  但是架不住百密之中也有一疏。

  当江序顺着亚历克斯的视线看到床头那个已经空了一半的6只装的神秘小盒子时。

  江序:“……”

  艹!

  他立马飞快地从被窝里伸出手,一把抢过那个小盒子,就塞回被子里,此地无银三百两道:“你什么都没看到!”

  亚历克斯一耸肩:“Fine.你们东方人含蓄,明白。不过那位Lu,就是你说的那位男朋友?”

  江序哑然。

  因为陆濯暧昧不清的态度,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他的一哑然,亚历克斯却已经全然明白:“不错他,他很帅,也非常在乎你,你们很登对。只是……”

  江序:“?”

  “只是昨天晚上我们开Party的时候不小心把酒倒在沙发上了,所以现在沙发上睡不了人了,所以你看看我们能不能把房费都付给你,然后你搬来和你的男朋友一起住?”

  亚历克斯用那双清澈的湛蓝眼睛看着江序,满脸的无辜真诚和歉意。

  江序:“……???”

  他还要和陆濯这个畜生一个房间里继续住?!

  那他的命还要不要啦!

  “不是,亚历克斯……”

  “求求你了,Jiang,不然我们三个大男人,真的真的就没有地方住了,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好不好?”

  亚历克斯的神情再卑微诚恳不过,加上他那一口并不标准的中文,显得如果江序拒绝了就是分外的不近人情。

  江序最受不了这一套,连忙道:“亚历克斯啊,不是我不同意,是……”

  亚历克斯眼睛一亮:“那就是你同意啦?”

  江序:“??”

  “太好啦!Jiang,我就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天使,祝你和你的男友幸福!”

  说完,亚历克斯就兴奋地跑出房间,准备和其他几个同伴分享这个好消息。

  剩下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和陆濯现在并不是情侣关系的江序:“???”

  亚历克斯是不是想让他死?!

  而还不等他从绝望的震惊里回过神来,门口就小心翼翼地探进了一颗高马尾的脑袋,小声试探着问道:“那个,你好,我是陈薇,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江序认得,这就是陆濯的那个助理,是个很聪明也很好相处的女孩子。

  他赶紧理了理被子,说:“请进。”

  陈薇进来的时候,带了两大包零食,放到江序面前的矮桌上,盘腿坐下,笑着说:“老大说这些都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他上午去了趟华人超市,都买回来了,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就都先放我那儿了。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江序微怔。

  桌上放着的那些零食,确实都是他以前喜欢吃的,甚至精确到了同样的牌子和口味,而在异国他乡想要集齐这些,并不算容易。

  更何况陆濯昨天晚上明明是和他一起在辛苦运动,怎么一大早的还有时间去买这些。

  陈薇看见他的表情,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一边打开零食袋子,一边笑着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们老大还会为了买零食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这几年我几乎都没见过他吃零食的,所以他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就那样轻描淡写的落下的时候,江序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连忙羞红着耳朵道:“不是!你误会了,我和他就是老同学!不是你想的那种……”

  “我早就知道了,你就是他男朋友。”

  陈薇轻笑着打断。

  江序:“。”

  陈薇一包一包地把零食往外拿,边拿边说道:“其实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因为你手上戴的那个戒指和我们老大项链上的那枚一看就是一对。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宝贝那枚银戒指,有次因为工作室装修,他取下来后被别人不小心带走了,他真的跟发疯一样地找了一天一夜,眼都没闭,最后找到的时候就像是找回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我们也是那时候就知道了我们老大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是谁,也不敢问。”

  陈薇说得轻巧带笑,像是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关于老板的趣事。

  江序却全然能够想象出那些只言片语之后,是陆濯怎样日日夜夜的珍视和想念。

  “还有你的照片,我也见过。”陈薇把几盒松软偏甜的零食放到江序跟前,“其他人主要负责研发业务可能不知道,但我是主要负责日常事务的,所以有时候会帮忙打扫办公室,基本上每次老大熬完通宵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他旁边放了本相册,里面全是关于你的照片,当时我还在想怎么可能有男孩子长这么漂亮,肯定是P的,直到昨天见到你,我才发现你原来比照片上还好看。难怪我们老大都快把那本相册盘包浆了。”

  陈薇说着,言语里露出了打趣的笑意。

  江序耳尖一红,紧了紧被子,低下头,小声道:“也没有特别好看。”

  “好看,特别好看,好看到我们老大一累了就抱着捏照片天天看,我认识他这么久,除了代码,他的眼睛也就只肯落在你身上了。而且我还见过你的画。”

  陈薇这句话落出的时候,江序意外地抬起了头。

  陈薇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到江序面前:“喏,就是这几幅,我们老大也是天天看天天看,当时第一个项目打包卖出去的时候,我们老大手上有了些闲钱,他当时就问我们有没有谁手里有画廊的资源,他想把这几幅画买回来,多高价他都可以。当时我还在想,我们老大也不像是有那种艺术鉴赏力的人啊,怎么突然就想搞收藏了呢,直到我去查了那几幅画的作者信息,才恍然大悟,这哪是买画啊,这是买念想啊。你说我们老大他喜不喜欢你?”

  陈薇看着江序,认真笑着。

  江序心里一动,垂下眼眸:“但我现在真的不是他男朋友,他家里人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他爷爷是在大三那年的冬天走的。”

  陈薇轻松自然的一句,江序震惊抬眸。

  陈薇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大三那年十二月的时候吧,他刚刚拉了学长学姐做项目,奖学金和那两年他兼职挣的钱,全部投进去了,整个人绷得像根随时要断的弦,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像是不用睡觉一样,我们当时都觉得他是个疯子,但在项目的最后关头,他竟然一走就是一个多星期,他回来了我们才知道是他爷爷去世了,他回去过完了头七。但很奇怪的是,我当时捡到了他的机票,他不是从南雾回来的,而是从巴黎回来的。”

  江序攥着被子的指节骤然收紧。

  陈薇则继续讲道:“而且他从巴黎回来后,整个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他之前我不爱说话,对人也很冷淡,工作起来也很疯,但能感觉到他身上还是有某个地方是柔软的,是有盼头的,是能被打开心房的。可是他那次回来后,整整一个月,几乎没睡过觉,没和任何人说过话,每分每秒都在工作,好像只要一停下工作,他整个人就会崩塌疯掉,浑身上下也没有任何柔软的地方了,就像一块非常冷硬的冰,只是被河流冲着前行,但自己也没有想过要找一个终点,我们当时都觉得他是真正地疯了,疯到命都不想要了。”

  陈薇到现在想起那时候的陆濯都还心有余悸。

  “好在后来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晕倒被送去医院之后,有个姓沈的老师来看过他,他们那天说了很多话,我们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陆濯才算勉强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是很疯,但起码要命了,只是他越来越经常看着你的照片发呆,每次看的时候神情都很悲伤,不是那种生离死别的悲伤,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像锦绣烧灰的感觉。直到他昨天去给你撑伞的时候,我当时其实看了他很久,那时候我都以为他要哭了。”

  陈薇说着,唇角微弯。

  “而且其实我们在很多个国家都有买家的,出价最高的也不是日本这家公司,但他偏偏就选了这家来谈,我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我刚刚去翻了你的社交媒体,你在一个星期前说,你想去看看富士山。”

  她想尽力说得轻松平淡,可是江序的心脏,却一阵一阵地揪着发疼。

  所以昨天的重逢,是偶然,却又不全都是偶然。

  他想去看看当年陆濯给他唱的那首富士山,陆濯便陪他来看了。

  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三那年的冬天,那个十二月的圣诞,亚历克斯脑袋抽风一样地送了他一束玫瑰花,向他表白,他拒绝了亚历克斯,却因为体面和情分而收下了那束“友谊之花”。

  那天他喝了一杯鸡尾酒,香榭丽舍大街的雪下得很大,路灯也昏黄发颤,发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冻得手脚发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囫囵话。

  他以为他看见了陆濯,发了疯一样地跑上大街想去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便以为是他太想念陆濯,以至于已经开始出现幻觉。

  可原来陆濯真的去了。

  陆濯在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后,花光所有积蓄,买了一张飞往大洋彼岸的机票,想去看一看他的太阳,却只看见了大雪纷飞里,他的太阳收下了属于别人的花。

  所以陆濯才再没有来找过他。

  因为他说过他不想当《玻璃之城》里主角那样的人,他只要还爱着陆濯就永远不会和别人在一起,而他和别人在一起了,就意味着他不再爱陆濯了。

  他仅仅是因为听到别人说了一句“陆濯可能有男友了”,就心痛得如割如绞,无法呼吸。

  那当时的陆濯亲眼看见那样的场景时,又该是怎样的心境。

  锦绣烧灰,不过是所有的美好一去不复回。

  那时候的陆濯该有多孤独,多无助,多绝望,又多难过。

  可尽管是这样的孤独无助和难过,陆濯也在像他承诺的那样,在继续等着他。

  想要买下他的画,想要拼命努力工作赚钱去站到他的身边,想要在他去看富士山的时候和他淋着同一场雪。

  在他手忙脚乱地躲着风雪的时候,陆濯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尽力克制平静地站在了他的身后,替他挡住风雪,问他怎么又忘记戴手套,也不怕手上的冻疮好不了。

  一如六年前他初回南雾,那时候的陆濯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尽力克制平静地替他撑开了那把巨大的伞。

  他所等来的所有雨过天晴,都不过是陆濯穷尽一生为他拨开的云。

  江序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湿润,说:“可是我刚刚还发消息骂了他,我是不是很坏。”

  他的鼻尖泛着红,问得小声又委屈。

  陈薇忍不住被他的可爱逗笑,忙哄着说:“不坏不坏,这种臭男人第一天和男朋友见面就把男朋友一个人扔在酒店,活该被骂。只是看在一直都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能不能等一等他,说不定他会给你什么答案呢?”

  但陆濯会给他什么答案呢。

  当他问陆濯他们现在是不是还不能真正在一起的时候,陆濯都说了“嗯”了。

  陆濯还能给他什么答案呢。

  可是陆濯都等了他五年了,那他等等陆濯,等一天,应该也不亏。

  想着,江序抿着唇角,点了头,说:“嗯。”

  然而这一次却和他离开南雾的那天一样。

  他从晌午等到傍晚,再从傍晚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凌晨,等到他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也一直没有等到陆濯回来,甚至都没有等到陆濯的一条消息。

  直至第二天天光已将熹微,陆濯还没有回来,江序才再也撑不住,一头倒下,趴在了桌子上。

  结果刚刚睡着,身体就开始被用力摇晃。

  “Jiang!醒醒!Jiang!大事不好了!你快醒醒!”

  江序骤然从睡梦中被晃醒,脑袋尚还昏沉,惺忪地将将睁开眼,就看见了亚历克斯那张着急的帅脸,正急切地喊道:“Jiang!快醒醒!Lu出事了!He needs your help?”

  Lu出事了?

  Lu是谁?

  江序先是迷迷糊糊地懵了一下,然后又想,以亚历克斯叫中国人名的方式,这个“Lu”莫非是指陆濯?

  陆濯。

  等等,陆濯?!

  那一瞬间,江序陡然一个激灵,瞬时完全清醒:“你是说陆濯出事了?!”

  亚历克斯连忙点头:“是的!陆濯好像出了什么事情,现在被扣在外面回不来,刚刚通知的酒店,需要你去接他!”

  “在哪里,你马上带我去!”

  江序在那一刻也顾不上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扣下,又为什么需要他去接,他只知道他一定不能让陆濯出事!

  只要陆濯不出事,其他的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江序再也顾不上困,顾不上身上的疼,也顾不上其余任何的想法。

  他只知道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间,随便找了件白色及踝羽绒服往身上一裹,迅速地把所有的现金,银行卡,身份证,护照全部塞进背包里,就跟着亚历克斯飞速地跑出了酒店。

  车辆早已备好,毫无阻碍地疾驰在本州岛冬日熹微的晨光里,天将蒙蒙亮,远处富士山的山巅在车窗外极速后退。

  江序却仍觉得不够,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驾驶座上的亚历克斯,快点,快点,再快点。

  亚历克斯努力地安抚着他的情绪,江序却仍然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直到亚历克斯一脚踩下刹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般地说道:“到了。”

  江序才一手勾着背包,一手推开车门,飞快地下了车。

  然后顿住。

  因为他下车的地方不是别的哪里,而是富士山下最好的观景点。

  本州岛连绵下了一个冬季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积雪安静地堆积在田野里,树枝上挂着白色的淞霜,山顶古老的雪沉寂地匍匐着,像是拥有和世界一样的永恒,新初的朝阳落下淡淡金橙色的光。

  一切都静谧美好的不像样。

  而亚历克斯嘴里那个原本正在“出事”的陆濯,此时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山脚下,一身深色正装再套着黑色的大衣,一夜的落雪在他发梢间还未全化,晨光便已温柔吻上。

  那双冷峻深邃的眉眼,在古老的富士山前,便被镀上了一层深情的虔诚。

  他走到江序跟前,替他理好凌乱的额发,低声道:“昨天谈了一天,我们的项目谈成了,价格很好,对方第一时间打了预付款,我让财务加了个班,把团队里每个人应该分到的钱提前打进了每个人的户头,手续有些麻烦,就一直弄到现在。不过好在我是主创,分到的钱不少,刚刚把欠你爸爸的最后一笔钱还完,手里还剩了个十来万,本来想着去买个钻戒,但是这会儿又还没有商店开门,再则我觉得十来万的钻戒也配不上你,就想着是不是不用钻戒也可以求婚,因为我实在是一天都不想多等了,而且反正以后属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一口气地说了许多。

  江序却愣在原地,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反应过来。

  陆濯就又低下头,展开江序的手,一样一样地往上面放着东西:“这是我的银行卡,里面是我现在所有的存款,密码是你的生日。这是我的社保卡,每个月有五险一金。这是我家里的钥匙,虽然是租的,但以后一定会给你买你喜欢的房子。这是我的法人公章,要是哪天你不高兴了,让我破产也行。还有这是我的户口本和护照,虽然我们没有办法在国内完成法律上的结婚,但我愿意让你成为我的意定监护人。还有我家杂货店和阁楼的房本,这次出来的仓促,没有带上,等回去了就一并补给你。”

  那满满当当的一大堆东西,堆在江序手上,并不算重,可却又分外沉甸。

  江序不明白陆濯这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不敢去明白陆濯这是什么意思。

  他抬眸看向陆濯,像是想从那双冷淡深邃的眼里看出什么。

  他看到的却只有一往无前的笃定与深情。

  陆濯看着他的眼,说:“江序,这些就是我现在的全部家当,虽然可能和一穷二白也差不多,但我这个人脑子还算好,也能吃苦,还能拼命,以后应该很能挣钱,挣到的钱也都愿意给你管,而且我吃得不多,很好养活。所以我现在终于还完所有的钱,可以平等地去爱你了,那么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江序,你已经当了我太多年的男朋友了,久到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第二个人,也久到我再也不可能和你分开。所以我想再贪心一点,把你变成我的未婚夫,可以吗?”

  冬日的朝阳从雪山之巅缓缓升起,日光和雪光煦煦落下。

  陆濯的眉眼那样温柔而坚定,像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说了再平常不过的一句“我爱你”。

  江序却突然湿了眼眶。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都说陆濯是个偏执又冷静的疯子。

  因为富士山永恒古老的苍雪之下,压着的是汹涌万年可灼烧万物的滚滚岩浆。

  陆濯的爱,从来都是世界上最拿得出手的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