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深情把戏>第43章 你怎么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周青先脑子里涌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林北生是因为这一条没根没据的消息来到这里,再将自己带去医院的吗。

  周青先感到匪夷所思,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又看,无措地在客厅里徘徊两周之后,走到阳台将那件外套收下来,小心地嗅了嗅。

  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味道了,风穿过肥大的衣摆,早就把林北生那点本来就淡的味道给卷走。

  这是林北生发现的,还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的……周青先难以遏制心中的猜忌,紧紧地捏着这件衣服,在遗憾最后一点林北生的气味都湮没时,又控制不住地产生期待。

  他想,林北生还因一条没有信息量的内容来见他,还会到医院来照顾他,是不是因为对方也还是在乎他的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周青先小心翼翼地将这件外套叠好,很隐蔽地藏在衣柜的角落,但等他干完这一切坐在浴缸里时,脑子里这点喜悦也随着水一起冲淡了,乱七八糟地念起一些别的事情。

  也不一定是在关心……他也有可能也是过来对峙的,周淮上门来发疯却把自己送进了医院,林北生说不定是想讨要个说法,因为害怕自己逃跑所以一直守着,那这样他今天上午的态度便能说得通了,他总感觉是有话要说。

  说不定就是想问衣服的事情,还要想个办法糊弄过去,不能让林北生知道自己悄悄藏了他高中的外套,还藏了五年……

  周青先念及此,已经找不到半点方才的喜出望外,心中反倒是涌起浓浓的烦躁来,一不留神便泡的更久了一些。

  再从浴缸里出来时,他的手指已经被泡的发白了,掌心留下了四个很深的月牙形的印。

  周青先面无表情地望了一会,汲拉着拖鞋走出浴室。

  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方才在房间里没听到,现在脚步一顿,警惕地朝楼梯走去。

  C市冬天湿冷,入秋之后几乎都是阴雨天,客厅不知什么时候开起的暖气,很安静地打造春天。

  周青先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开了空调,一边奇怪着走下楼去,第一眼就望见了站在冰箱旁的林北生,拎着一颗白菜,正努力往冰格里挤。

  他脚边还有很多塑料口袋,食材正被他一一塞进冰箱,见周青先下楼之后很自然地打一声招呼,一如梦中的场景。

  “中午吃什么。”他突然出现,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一般,随意进出,肆意占领,对上周青先的视线后,便好随意地寒暄,“怎么洗了这么久。”

  周青先表情怔忪,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视线闪忽不定,喃喃问:“你怎么来了?”

  林北生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周青先梗着脖子,脊背绷得很紧,做出平常的模样问他:“你不是说有别的事吗?

  “这就是别的事啊。”林北生指了指地上残留的食物蔬菜包装袋,“去超市买了点吃的,担心你一个人不好好吃饭。”

  “今天时间紧就没带你,该买了都买了,下次可以你自己去挑。”林北生很坦然地解释,扫他一眼,“去把头发吹了。”

  周青先表情更加复杂,死死地盯住林北生的脸,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端倪,或者任何一点伪装的痕迹。

  他好担心这是一场梦境,又恐是旧病复发,连眨眼的机会都不敢给,一动不动地对着林北生瞧。

  ——太诡异了、太诡异了,林北生从来不会出现在自己家里,也不会对他说这种话。

  担心?他刚才说了担心吗?他是在担心我吗?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林北生是真实的吗?

  林北生等了太久,见他像个不会动弹的木偶,便自作主张地把事情安排了:“那中午我就随便做了。”

  他望着周青先还在滴水的头发,又吩咐了一次,“你先去把头发吹了。”

  周青先还是没有动作,跟痴了似地站在厨房外,不敢闯入也不敢惊扰,就一动不动地望着,要将所有动作都记在脑里,这样才方便他日后再构建一个美好的模型,把林北生装进去。

  林北生老怀疑这人是不是烧傻了,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来对着他的脸瞧。

  周青先似乎是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一大跳,往后缩了缩脖子,咬着唇很复杂地望着他,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用掌心去靠住林北生的小臂。

  很温暖,也很壮实,与记忆中的一致,并且眼前这个林北生也没有消失,还在冲他怪无奈地挑眉。

  “干什么啊到底。”林北生自己也饿,不想与他玩这种游戏了,便将手抽出来,“我要做饭了,你先去把头发吹了好吗。”

  林北生便去拿菜,自己洗好切好,按小孩儿的口味做了个土豆炖牛腩,三两下把菜炖上了。

  这一操作下来回头一看,周青先还搁门口那儿杵着,顺着发尖滴落的水珠已经把领口润湿了,他被林北生一望,便迅速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巴巴地抬起眼看他,不知是在观察他的表情还是确认他还在不在。

  林北生抱着臂木着脸看他,觉得周青先这人实在很奇怪,明明很有素质有教养,但是为什么相处起来却总感觉像个叛逆的初中生一样,怎么都不按意愿走,只好又拿出对小孩儿的态度对他。

  “我刚和你说什么。”他平静地问周青先。

  周青先愣了一会儿,眼神往左边瞟,垂着头小声讲:“把头发吹了。”

  林北生:“那你现在该干什么。”

  周青先立在原地与他僵持了一会,很快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走了,拖鞋甩得啪嗒啪嗒响,嘀嘀咕咕地讲了一句:“有点凶。”

  林北生不知道这又是哪里凶了,怪无奈地哼出一声笑,停下手里的动作,将他拉到灰色沙发上坐下,找来吹风机对着他脑袋开到最大档。

  强风一吹,周青先的什么动静就都藏在呼呼风声之下了,一声不吭地弓着背,很像一只炸毛的猫。

  林北生摇着吹风机,好一会儿才摸一摸他头发,才发现他那块头皮已经烘得快和铁皮一样烫了,这人躲也不躲,就闷声扛着。

  林北生把吹风机停了,他便抖抖头发,仿佛刚才局促的模样只是一场错觉,扬起脸去蹭林北生的下巴:“好闻吗。”

  他指他的头发:“海盐橘子味的。”

  周青先的头发生得细软,蹭过下巴时带来丝绸一样很柔顺的触感,灯开得亮,头发被围出一圈亮光,眼睛也晶亮的,显得心情很好。

  他现在终于不像是两天前那副要腐烂在床上的状态了,一棵快要坏死的植物,被这样轻而易举地照料之后,又欣欣然地想长出芽来。

  林北生视线在他没有血色的唇和瘦削的下巴扫过,随后别开了脸,抬手将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些。

  他当做没有听到周青先的问题,指挥他:“去吃饭。”

  林北生念在他大病初愈,几个菜都做得比较清淡,端上桌时裹着热腾腾的气,带着食物烹饪后的香味,周青先的眼睛便更亮了。

  他显得十分的高兴,脸上竟然都要呈现出一种茫然来,站在桌旁看了又看,甚至都要围着方桌转了一圈,然后才有些局促地坐下。

  林北生给他盛了很大一碗饭,他吃得超级慢,细嚼慢咽地碾着米饭,明明饿了两天了,却完全不见半点对食物的渴望。

  林北生便停下筷子问他:“是不合胃口吗?”

  周青先立即摇头,抿着嘴笑了一下,说:“特别好。”

  “这个不太好。”他指着米饭告诉林北生,“有点多了,我吃不完。”

  周青先以前被周淮要求食不言寝不语,这个习惯伴随他至今,林北生家里估计是没有这个要求的,他们家应该是典型的在饭桌上可以呈现温馨场面的家庭,但吃饭在周青先这里永远是公事公办的任务。

  再加上这个月忙,他大多时候都是在办公桌前草草刨两口盒饭,或者根本就不想去吃,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张饭桌上,慢慢悠悠地吃着一顿热饭了。

  他视线总是控制不住地落在林北生那里,总是控制不住地露出盈盈笑意,在林北生开了口之后,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打破周淮定下的规矩,很自豪地讲:“我把我的公司管理得特别好。”

  “大头的项目都完成了,其他一些收尾的手续也可以交给手下的人。”他仰起头,好像在邀功,“我接下来会在这边常住。”

  “嗯。”林北生好似没理解到他的暗示,听着他讲完后闷闷地点头,只直愣愣地答,“那你得在这边雇个做饭的。”

  周青先扒拉着米饭,睨了林北生一眼,半晌舔舔唇,骄纵道:“那要是我就想吃你的饭呢。”

  林北生完全不顺着他的梯子爬:“我不是做这个的。”

  “那你是做什么的?”周青先一边说,脚很不规矩地蹭到了林北生脚踝,顺着小腿滑上去,“是这个吗?”

  林北生倏地躲开了,很快地扫了他一眼:“吃饭呢。”

  周青先晃晃脚,十分明白恃宠而骄这个道理,此刻倒是安分下去,规规矩矩地把饭吃完。

  等到收拾好了把碗筷往洗碗机里一扔,他手脚又开始不干净了,黏住林北生,想接着做那一番方才没做完的事业。

  结果被林北生卡住脖子灌下去两个药丸。

  周青先当即脸就苦下去了,立马找地方想吐掉,林北生调来一杯糖水,强制他把药吞进去。

  这样一折腾,周青先刚起的苗头就熄灭了,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苦味儿,眼角洇着生理泪水,睫毛颤颤地抖动几下,心有余悸地说道:“哪有你这样的……”

  “大夫开的药,一天吃三次。”林北生公事公办地给他算,“空腹吃药不好早上就没给你,你晚上再吃一次。”

  他望着周青先柔顺的发尖,又补充:“之后洗了澡及时把头吹干,别又感冒。”

  周青先听出他这话的苗头似乎不对,放下杯子问他:“你干嘛?要走了?”

  他掌心被一碗糖水染得暖烘烘的,牢牢握住林北生手腕:“真不做?”

  “你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林北生淡淡道,错身离开他走向玄关,“等你好了再说。”

  周青先面色一紧,嘴硬道:“我已经好了。”

  “哪有什么病吃一次药就好了的。”林北生毫不留情地拆穿,将周青先紧了紧敞开的外套,视线瞟向远处,“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很奇怪,他明明做着温柔的事情,说得也不是什么严厉的话,但是周青先心中却莫名地荡起一股森森冷意。

  他敏锐地感觉到林北生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侧过头去,顺着林北生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楼角落里那几间上锁的房间死死地闭着,胡桃木的门板像隔绝尸体的棺材,静悄悄地隐藏秘密。

  周青先胸膛底下像有凉风吹过,玄关的门被林北生打开后又很快地阖上,深秋的凉意在一瞬间裹住指缝。

  周青先本来还温暖的手心,霎时只剩空落落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