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深情把戏>第26章 为什么不会再爱我

  在林北生这边其乐融融聚餐吃饭的时候,周青先正在自己母亲处度过一段不太愉快的时光。

  还远不到周青先去探护的时间,但是周淮发着疯逼他来。

  周青先只好去见,又听她聊家产、公司、股市,千篇一律的问答结束后两人便没了话说,这撒泼换来的半个小时对双方都是煎熬。

  这天夕阳很美,但周淮不爱打开窗帘,她的病房暗着,橘红的光从缝隙里溢进来,落在病床上,成了一条束缚她的绑带。

  周淮对着光眯了眯眼睛,使唤他:“光太强了,把窗帘拉上。”

  周青先没动,他垂着视线在看戚环发的朋友圈。

  她的合照都是随手拍的,总有些人闭眼或者糊掉,周青先一一在其中找到林北生,鼻腔里哼出很轻一声笑。

  再往后翻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狗,看起来精力就很旺盛,周青先并不喜欢,但翻到后面照片中出现林北生时,他的手指便顿住了。

  照片应该是今天才拍的,与大合照中显得略呆的林北生不同,这张照片里他笑得很灿烂。

  夕阳是火红的,天空是一层一层的乳状云,好像被烤焦的鸡蛋仔,林北生在他看过无数次、计划过无数次的后院下,逗着这只长相土土的狗。

  这张照片的主体甚至都不是林北生,他的半个背都在取景框之外,只是当夕阳在他脸侧勾出金边,温柔的光融进他的眸里时,他还是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滴——病房里传来仪器尖锐的声响。

  “你在看什么。”他听见周淮用冰冷的声音问。

  周青先抬起眼,手机的亮光与昏暗病房的亮度差异让他眼前发昏,一时间看不清周淮的脸。

  “你在看谁?”周淮又问了一次,伸手想去夺他的手机。

  周青先躲开了,周淮的动作便停在空中,成了一个生了锈的发条玩具,只剩下空洞的、渗人的视线对着他。

  好像死去的鱼类瞳孔,又好像冰冷的摄像头,总是毫无边界地窥探他的一切,让周青先抗拒,又很恐惧。

  “你最近这么关心槐安湾那块地,是因为什么?”周淮没有起伏的声音也响起来,如同断头台上的闸刀一般森森落下,“那边只不过是一个很小的项目,值得你这么做吗?”

  她靠在病床上,瘦削的手触上周青先的脸,将他鬓侧的头发理到耳后去:“你为什么去接了头发?”

  “你刚才在看谁的照片?”她问,“你在想什么?”

  她以前对她唯命是从的儿子还是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周淮便感到急躁,她骤地用力,拽着周青先的头发逼他靠近自己,几乎在癫狂的边缘:“周青先!”

  “你是不是骗了我。”她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姓林的小子——”

  周青先听到最后,已经在感到耳鸣。

  在同一天内,有两个人对他问了相似的内容。

  面对戚环时,他彷徨得说不出话,可望向周淮,他却只生出无边无际的、快要吞噬理智的烦躁。

  周青先觉得很烦,他的手指尖发凉,但胸口又很烫。

  在周淮发问的那一刻,他便察觉到便察觉到胸腔有火种在静默地燃烧,蚂蚁一般啃咬着血肉,翻滚着碾压五脏六腑。

  周青先又有一点想吐。

  他望着在暴怒边缘的周淮,睫毛如受惊般抖动数次,在母亲忿恨的视线中,最后却好整以暇地露出了笑脸。

  在众多问题中,周青先慢悠悠地选择了回答其中最无关紧要的一个:“我在想,我要养一只小狗。”

  下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来,将仪器的动静都覆盖住。

  周淮气力都不及当年,这个巴掌带来的羞辱意味更大,是她一如既往让自己儿子顺从与恐惧自己的方式。

  不管他是四岁、十四岁还是二十四岁。

  周青先被她打得偏过头去,表情也不见多惊讶或者多狼狈,似乎早就有意料周淮会这么做。

  他慢条斯理地取下眼镜,熟练地取出湿巾擦拭脸颊,理好衣服,在这途中听到周淮捏着嗓子讥讽:“我的好儿子还是愚蠢得令人发指。”

  “从小教你的规矩就没进过你那猪脑子,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你是不知道怎么写是不是。”周淮发起疯来连礼仪都忘了,吐词不见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真不知道你能看得上他些什么,你是不是就想这么做来气我!”她尖声尖气地讲,最后气不过了又拎起床前的矿泉水瓶砸他。

  “天天倒贴一个穷破小子,也不知道旁人看了怎么说呢!”她靠在墙上很急促喘了两大口气,愤愤地看着周青先。

  气还没完全消下去,周淮已经咬牙切齿地做下决定:“我给你找好人,这两天去见了合适的赶紧定下来,少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夕阳一点一点淹没了,病房里昏暗得透不过气,周青先起身去把矿泉水瓶子捡起来。

  瓶子还剩下很薄的一层水,砸在后脑勺不至于痛,但也并不太好受。

  他安静地将瓶子放回台面,直到听到周淮的最后一句话,才很轻地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关系呢。”周青先眉眼弯弯,鼻音上扬,“毕竟旁人说什么,你过两个月就再也听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周淮猛地发起疯,尖声骂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是不是咒我死!你是不是等着我死!”她挣扎着从扑起身体,两只骇人的手捏住周青先的肩膀,“看我发疯你很爽是不是?!你是不是就像气死我,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你就能逍遥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她目眦欲裂,好像是想用那双枯槁的手把自己的儿子掐死,“周青先我告诉你,你胆敢能不满我的意、胆敢不从我的令——我就算死了变成厉鬼也还会缠着你,我下九泉、入地狱,死了都不会忘记你的名字,我定要你和我一起遭罪。”

  她露出一个狰狞无比的笑:“你、你那废物老爸、你寥寥无几的朋友、还有那个叫林北生的,和他的家里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段话中不知是哪个字眼让周青先听了不太舒服,他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这个很小的动作被周淮捕捉了去,她的眸光闪动一瞬,忽地开了窍,伸手去抓住周青先的头发:“啊——原来是这样啊。”

  周淮难以置信地,又鄙夷地嘲讽:“你不会以为把头发变成以前的样子,他就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了吧。”

  周青先没有挣脱,沉眸与她对视数秒,终于做出了自己的第一句回应:“为什么不会呢?”

  他冷静得不像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接连否定和辱骂,情绪稳定得反常,直到这时才不见方才游刃有余的态度。

  平静的外壳逐渐掉落,他最后在一个最无关紧要的论点反驳,露出面具之下无比认真又固执地表情。

  “为什么不会呢?”周青先以一种庄重的语气反问,“我把什么都变得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好、更听话,他为什么不会再爱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