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生辰八字批过，一起吃了顿饭。
下午送走大师，周老翁说：“这日子定在三天后，那这两天就该忙忙酒宴的事了。”
“嗯。”李广陵有备而来，拿出一只红布封的袋子，给周老翁：“大爷，月下沟的彩礼是按888，图个吉利，小水他娘走的早，我俩的爹在外头打工也回不来，这钱你收着，往后周姑娘嫁进我们家，不会让她受屈，你放心。”
这红口袋可比一般的彩礼要厚的多。
周老翁跟媳妇对个眼神，扯开封口一看，急急忙合上：“你这是弄啥？俺们是嫁女儿，不是卖人嘞拍花子。你给这么多，叫人家邻里街坊看见咋想？不行，绝对不行。”
董莲心心里也犯嘀咕，心说这李广陵开卫生室能赚多少钱呐，竟然出手就是这么多，整整齐齐一摞，看着至少得一万往上。
两口子死活不要这么多，李广陵非得给。
争执半天，周澄看不下去，开口说：“大伯，这是李医生的心意，你就收着吧。”
“啥心意？这不是胡闹么！大家都辛辛苦苦赚钱，哪能一下子要人家这么些，这叫旁人知道，还以为我周老公卖女儿，叫人家咋想？”周老翁面色严肃，“李大夫，我知道你爹出去打工，小水他娘走的早，可结婚是两家人的事，你彩礼这么多，我跟他娘也得拿相等陪嫁，可俺家这情况实在拿不了这么多呀！这不行，收回去收回去，就是不行。”
李广陵只想让二老看到他们老李家的决心，却忘了还有陪嫁这回事。
和周澄对个眼神，说：“那这样，二楼准备多少陪嫁你们说了算，我这彩礼拿下去一部分，剩下的我留给小水和周姑娘，过日子得买柴米油盐，叫他俩看着用。”
这倒是个好法子。
周老翁和董莲心便不再推脱了。
太阳挂在头顶上，两家人坐下来商量好办酒用的东西，李广陵就回了卫生室。
周澄想粘着他一起走，还没出门，被周老翁叫住：“你老是跟人家跑啥？傻娃子，你是娘家人，到时候你妹妹结婚，你还得帮衬着照顾咱家亲戚，人家李大夫去准备东西，你也去呀？”
周澄跟李广陵走习惯了，被迫留下，有些尴尬，“那我不去了，我在家。”
董莲心把屋子收拾干净，跟周澄和周老翁商量：“秀儿要成家，给小澄爹妈打电话不？”
周老翁问：“打电话干啥？”
“你闺女这辈子就嫁一次人，她叔婶不该回来么？”董莲心不高兴，“以前也就算了，可这这样人是头等大事，连你自己兄弟都不回来撑个场子，人家才瞧不起咱老周哩！是不是周澄？”
周澄笑笑，没说话。
他一个小辈没法当家，向着哪头都不对，不如不说话。
周老翁抽了口烟，说：“我想着就别打电话了。怀远跟宁燕在外头工作，跑一趟也不方便，把他俩折腾回来干啥？”
“你这话说的，难道他俩不是秀儿的叔叔和婶子么？”董莲心唠叨，“我算知道你了，处处都向着你兄弟，向着兄弟媳妇，可你从来都不考虑我咋想嘞，不叫我当家。”
“我啥时候没让你当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个没听你的？”
“那你就给你兄弟打电话。”董莲心说着，眼眶红彤彤的泛起泪花，“早先他们盖房子，你偷着拿钱也要帮他们家，我可是知道的，你是当大哥的不讲，可咱家过成啥样了？秀儿不缺叔叔婶子的红包钱，可这压被钱压封钱总得有个人给吧？你们老周家又不是真没人了！我自己生的闺女，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我自己疼，你这当爹的一点都不往心里去，我不难受么？小澄你说是不是？”
周澄一听，急忙说：“大伯母你别哭，我爸妈虽然人来不了，但该出的钱都会拿，到时候我替他们给秀儿就行了，这应该的。”
“大伯母不是跟你要钱。”董莲心抹眼泪，“你说说多少年了，你爸跟你妈成天在外头工作，就没回过月下沟，也没看过你大伯一眼，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兄弟俩这么长时间没见，往后老了，走不动了，还能见几面呢？”
周澄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周老翁也不吭声了。
“大伯母不缺你爹妈那些钱，就算他们一分不给，俺们俩的日子该过还是过？”董莲心哽咽，拉住周澄的手，“可你想想多少年了？你爹妈就这么扔下一套屋子跑到那大老远的外国上班，把他亲大哥，亲大嫂扔到乡下，电话不打，消息也不发，这还是一家人么？”
周怀远和宁燕都是忙人，一年四季在外科学考察，有时候连儿子的电话都接不到。
工作环境特殊，他们也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随随便便休年假，因此，周澄更有种头皮发麻的尴尬。
周老翁一家三口讲的是感情二字，而他们一家三口讲的是各取所需，过好自己日子就行。
根本认识不同，这路也就越走越远了。
董莲心家长里短，好一番诉苦。
最后磨的爷俩没办法，周澄只好掏出手机，给周怀远打视频。
他很少主动打电话，一般都是老两口有时间给他打，他就接。
今天还好，响铃没超过三声，那边就接了：“你说儿子。”
“爸，不忙吧？”周澄把手机拿远一些，把周老翁和董莲心也照进来，“我妹妹要结婚了，你跟我妈要是方便就回来一趟呗，大伯和大伯母也挺想你们的。”
董莲心方才还哭哭啼啼，此刻见了周怀远却不好意思说话。
“大哥，大嫂。”周怀远把宁燕叫过来，“秀秀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结婚？”宁燕诧异，“秀秀才20，结什么婚啊，这也太小了点，她不念书了？”
周老翁跟董莲心脸上一阵臊红，抠着指甲，没好意思说话。
周怀远语气平淡：“秀秀上完初中就不念了，一直帮大哥大嫂干活，是个能干姑娘。”
宁燕哦了声，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下。
“嫂子，秀秀对象干什么的，有工作吗？”周怀远毕竟当叔叔，还是得问清楚，怕周老翁跟董莲心没文化，被人家骗了，“那孩子父母怎么样，也是月下沟的人还是外乡？”
周老翁清了清嗓子，浑身僵硬，跟小学生答题一样，“是咱月下沟的人，卫生室李大夫的弟弟，今年20，跟秀一般大。”
宁燕拍拍周怀远，“你聊吧，我先把东西收拾完，还有份report要上传，David教授早上已经face meeting催过了。”
周怀远点头，觉得没什么说的，便去了客厅，给宁燕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