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樾最终还是妥协了，与其等秦曜后面单独来找他，不如趁着纪霖在的时候把话说清楚。
跟秦曜独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他高中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三人去了体育馆附近一家餐厅，餐厅规模不大，但装修挺精致。
秦曜要了个包间，他和纪霖并肩坐着，凌樾面无表情地坐在两人对面，那样子像是即将被审问的犯人。
“凌樾，你要吃什么？”纪霖把菜单推到餐桌中间。
凌樾瞥了一眼：“我不是很饿，你看着点就行。”
纪霖短促地皱了下眉，把菜单拿回来，凭着记忆点了几个菜，转头对服务员道：“就这些，别放葱，谢谢。”
“好的。”
这个点餐厅里没什么客人，很快菜就上齐了。
凌樾愣愣地看着餐桌上的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怎么这副表情？”秦曜瞥了他一眼，“霖霖点的这几个菜都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还是说你现在口味变了？”
“没有。”凌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
如果纪霖没有那么贴心就好了，这样他心里的负罪感就不会那么重。
“味道怎么样？”纪霖问。
“还可以。”凌樾笑了下，“你们别光看我啊，再不吃一会儿该凉了。”
纪霖点头，他也确实有点饿了。
秦曜没动筷子，他盯着凌樾看了好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可惜郁冷不在。”
凌樾动作一顿，脸色微变。
纪霖快送进嘴里的菜直接掉到了桌上，他不着痕迹地扯了扯秦曜的衣服，示意他别说了。
秦曜却像没感觉到一样，继续说：“他要是看到你一定很开心。”
凌樾攥紧了手里的筷子，故作轻松道：“他的性格你比我了解，不揍我一顿就不错了。”
秦曜沉默两秒，轻笑一声，若无其事地问了句：“在战队还习惯吗？”
纪霖无语，人家都在战队待了六年了，能不习惯吗？
话题跳得太快，凌樾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说：“没什么不习惯的。”
“你……”
手机铃声打断了秦曜的话。
纪霖眉心突突直跳，糟心地想，怎么每次他和凌樾见面都有人坏事呢？？？
坏过事的秦曜低头看了眼他口袋里的手机，问：“不接吗？”
纪霖郁闷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信息，按下接听键：“杰哥，怎么了？”
嘉韵经纪人办公室里，陈文杰表情凝重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电脑屏幕上两张眉眼相似的脸，沉声说：“纪霖，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
纪霖听出陈文杰语气不太对，不知怎么的，心里没来由地发慌，他看向秦曜，用口型说：“我出去下。”
秦曜点头。
纪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另外两人。
感受到他的视线，凌樾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纪霖点头，开门走了。
他一走，包间的氛围顿时变了。
秦曜沉下脸，冷冷地看着凌樾。
凌樾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当年你不辞而别的事，我不想追究。”秦曜说，“但当初因为你的事，霖霖和郁冷消沉了很久，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不想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再因为你受到伤害。”
“我不想的。”凌樾艰难道，“我没想过出现在你们面前，遇见纪霖是意外。”
如果知道和他拍代言的是纪霖，他绝对不会去。
“我不管你之前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霖霖把你当朋友，他在乎你，但你呢？”秦曜凉凉道，“这段时间你疏离的态度让他很难受，要么你就果断点跟他划清界限，别这么吊着他，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他难过。”
秦曜同样在意凌樾这个朋友，但如果这个朋友的存在会让纪霖受伤，他宁可不要。
似是早就料到秦曜会这么说，凌樾并不觉得意外，他深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了，后面不会了。”
他之前确实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但现在已经这样了，继续逃避也没什么意义。
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故意疏远纪霖，只是他们重逢的时间不太对，比赛的事就够他忙的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和纪霖谈心。
不过现在比赛结束了，后面不会那么忙了。
秦曜嗯了一声，又说：“还有你和郁冷的事，他快回国了。”
凌樾脸色又变了。
“你知道他出国的事吗？”秦曜问。
“知道一点。”
“你离开那段时间他过得很混，天天跟一群地痞流氓混在一起，他爸关了他一个月。”秦曜缓缓叙述，“后来是郁老爷子出面，他才被放出来，郁老爷子想把他送出国，他死活不愿意，在机场大闹了一通。郁家因为这事还上了新闻。”
那时候凌樾刚进TKC，整天死气沉沉的，战队经理都担心他是不是得了抑郁症。
看到那则新闻的时候，凌樾第一次有了别的情绪。
“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他主动提出要出国。”秦曜继续道，“我和霖霖把他送上了飞机，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回来过。”
凌樾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总觉得时间过得久了，有些人有些事他就能忘记了，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凌樾张了张嘴，艰涩地问：“他知道……”
话说到一半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想从秦曜口中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知道。”秦曜知道他要问什么，“这种事我不可能瞒着他。”
凌樾哑然。
“他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回来。”秦曜深深地看了凌樾一眼，“因为你，他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凌樾的心像是被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来，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但秦曜好像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一字一顿道：“他对你的心意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生生把凌樾的心剖开，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咬牙道：“那是他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秦曜一愣，脸上带着抹不易察觉地怒意：“他喜欢你那么多年，你……”
“他喜欢我我就一定要给他回应吗？有人问过我的想法吗？”凌樾厉声打断，他情绪有些激动，眼眶都红了，“那你呢？秦曜，你有奢望过得到回应吗？”
秦曜怔住了，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凌樾被秦曜刺激得狠了，口不择言道：“你喜欢纪霖那么多年，守了他那么多年，你有奢望过他会像你喜欢他那样喜欢你吗？”
秦曜脑子嗡的一声炸了，他花了很久才消化掉凌樾的话，惨白着脸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高一。”凌樾抿了抿唇，“太明显了，你以为你隐藏得有多好？”
太明显了……
有多明显？
他一直以为他对纪霖的心思只有安迪知道，可现在凌樾却告诉他，他早就露馅了。
那除了凌樾呢？
还有谁知道？
纪霖……
他不敢往下想。
秦曜咬了咬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别告诉他。”
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纪霖走了进来。
凌樾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心里咯噔一声，心道纪霖该不会听到了吧？
包间的隔音很好，纪霖什么都没听到，他脸色不好是因为陈文杰的电话。
他不明白陈文杰怎么突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但眼下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
“凌樾，你眼睛怎么那么红？”纪霖问。
听到他的声音，秦曜身体僵了下。
“没事。”凌樾不动声色地看了秦曜一眼，“被辣到了。”
纪霖点头，没多想，坐下来后习惯性地偏头看了秦曜一眼，这一看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曜哥？你怎么了？”纪霖抓着秦曜的胳膊，担忧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秦曜抓住他的手，哑声道：“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纪霖顿时有些急了，起身去扶他。
秦曜周身的力气都在听到凌樾那句话的时候被抽光了，他踉跄了两下，身后的椅子摩擦着地面，声音有些刺耳。
凌樾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赶紧起身帮着纪霖把他扶稳。
秦曜微微偏过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凌樾朝他翻了个白眼。
“抱歉啊凌樾。”纪霖歉然道，“我先带曜哥回去了，有空再聚吧。”
“没事，我后面有空闲时间，什么时候聚都行。”凌樾弯腰拿起两人的外套，“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把两人送走后，凌樾站在路边吹了会儿冷风，脑子顿时清醒不少。
他看着路灯下的影子，自嘲地笑了下。
路上车不多，纪霖开得有点快。
“霖霖。”
秦曜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纪霖咬牙道：“快到了，曜哥你再坚持下。”
“我没事。”秦曜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他感觉脑子都快炸了，“你别急，开慢点。”
“好。”
纪霖嘴里应着，但油门却一点没松。
回到家，秦曜拿钥匙开了门，纪霖想跟进去，却被他堵在了门口：“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纪霖皱眉道：“可是你不舒服。”
“睡一觉就好了。”秦曜笑了下，“回去吧。”
“真的不用我照顾？”纪霖担忧道。
秦曜摇头。
纪霖不放心道：“我还是等你睡着了再走吧。”
秦曜揉了揉眉心，疲惫道：“听话。”
纪霖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朝自己家走。
开了门，又忍不住回头看秦曜。
“晚安。”秦曜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轻轻关上了门。
他靠着门，听到外头传来的关门声，身体脱力地往下滑，狼狈地坐到地上，失神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神，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拿出手机给安迪打了个电话。
安迪在酒吧里玩得正嗨，看到他的电话顿时一激灵，随便找了个包厢推门进去，颤颤巍巍地接了电话：“什么事啊？我都准备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秦曜听着那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没拆穿他，淡淡道：“Lorin那个合同，我亲自去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