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很快到来。
下雪那天，林楚飞还埋头在桌案上，处理着人高的折子。
叶嘉木从外面跑来，带着一身寒气和雪花，他才知道，冬日是彻底入了天商城。
林楚飞初时还有些紧张，不知道老百姓能不能顺利度过这个冬日。
等大家穿着棉袄出门的时候，林楚飞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修界的棉袄不算很值钱，布相对贵些，可对于冬日之前就攒了一小笔钱的农人来说，今年的布他们还是买得起的！
至于棉袄里面的棉花……
此棉花非彼棉花，而是一种神州大地随处可见，落地就要生根发芽长大，只有大风大雪才稍稍压垮的顽强植物。
即便连续一百年来薅来做沙发、棉被、棉衣、棉线……依旧没有绝种。
农人只需要上山找一找，就能翻来一大摞，根本就不怕没有。
往年他们被寒冷胁迫的机会并不多，只是怕风雪将人压死。
现在可好了，城主给他们找来了建造材料，他们只需要写下压书，明年、后年、大后年，他们有三年的时间还这些建造材料的钱。
而还上去的钱，林楚飞就能用来建造各类慈善机构。
养老院、育儿堂等等。
包括公益性的公园和一些锻炼器材、公厕等。
所有这些东西，要耗费的钱财，也并不比房屋上面使用要少。
农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大部人都有廉耻心，并不觉得林楚飞作为管他们的城主，就要免费送他们东西。
能赊，且不收利息，还教他们那么多东西，给他们那么多机会。
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事实上，林楚飞也并不喜欢将东西免费下发，不然容易引起更大的社会问题，养出一群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他对养废一座城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兴趣。
再者。
冬日房屋的燃眉之急解决了，但是积雪对房屋、道路交通的危害，依旧存在。
林楚飞还要利用这个老百姓都窝着，不用干活的时候，将扫盲工作加快，顺道将一些在家就能发展起来的小手工业，发展起来。
这个冬天，农人们也注定不会太过清闲。
“什么？”
“真的假的？”
“村长，城主真的派人教我们读书写字，还教我们怎么在农闲时候做点小生意？”
“那肯定是真的！这可是城主说的！城主从来都不骗我们的！”
“我们还是第一个学的镇子啊？”
“不过天商城那么多镇子，府衙的人忙得过来吗？”
……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村长赶紧喊停：“谁说推案使所有地方都去了？”
“那……我们怎么学啊？”
村长瞪大了眼睛，道：“政令上说了，是每个村子派两个人前去学习，学完回来教村子里的人！对了，要自己带上衣物和粮食去！”
“去天商城吗？”
“没错。”村长点头，“听说城主圈了一块地，要搞学院，只不过学院还没建好，只有几间大房子，暂时用来教你们。”
“我要去！”
“我想去！”
“村长，我我我！”
……
一群人开始为自己争取前去天商城的资格。
村长把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城主需要会写字和性格好，能耐下性子的，我会让你们公平竞争，现在，会写字的先往前一步。”
只有六个人抬起胸膛往前走。
村长捂胸口：“之前府衙的人不是来教我们学认字了？”
“这……认字和写字能是一回事么……”
村长抓着六个人，他说几段话，让这六个人写，最终凭着这六个人的表现，选了两个认字最多，书写工整，平日里也好学的年轻人。
在天商城其他村庄，也上演着这样选拔的事情。
冬日远行有危险，在各村庄确定了人员之后，林楚飞就派人去将那些农人接到学院的寝舍里。
学院还是个雏形，连围墙都还没修建，只有几间教室和收拾出来当寝室的大教室。
天商城村子并不算少，浩浩荡荡也接了几千人。
这几千人大部分都生活在自己的村庄里，很少到外面来，猛然接触到学院里面其他人，感到新奇不易。
有城中心附近村落的人，看了他们那副样子，都要不屑喊一声“土包子”。
不过他们的这份自得，很快就被压了回去。
林楚飞亲自到来，宣布了今年冬日，为时十天的训练营要学习的东西，从农事到各色手工业，应有尽有。
上午学拼音、认字、简单运算，下午学农事常识普及和各色手工业的制作。
时间被压迫得很紧，而且学院里面立的训练营规矩，连口舌之争都要被逐走，更是严苛到令人不敢造次。
有心挑衅的，怕自己失去学习的机会，都不敢说话。
这十日，当然不是林楚飞他们任何一个人来教，而是从灵药宗挖了几个弟子，轮流来上课。
人手不足，林楚飞当然要善于利用每一个人手了。
天商城度过了这么多年以来，最为宁静祥和的一个冬日。
不过宁静的是心态，并不是气氛。
十日训练营里，一群农人几乎是废寝忘食，奋笔疾书记录着自己学习的内容，半点也不敢懈怠。
他们是代表着整个村子来学的，要是没有学到更多东西回去，他们自己都不敢面对乡亲朋友们的眼神。
十日一过，林楚飞就派人将他们全部送回去。
农人刚落地，整个村子里的人就将他们围住，要他们趁热将新学到的东西，交给村子里面的其他人。
学的东西很多很杂，村长知道，并不是要所有东西都会才行。
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审时度势也是一项本能了，在筛选过后，选择适合自己村子的手工业，做一些交给府衙，由府衙销往各地。
农人便能换来一些小钱，总比在家无所事事一个冬日好太多了。
训练营的事情交给灵药宗弟子去办，林楚飞便开始考虑冬日安全和春耕的事情。
自然，还有万安城和桃园小镇新春的商业活动。
繁琐的事务，让他几乎要埋在一堆折子里面，录事见了都忍不住添一句：新岁，城主案牍如山，将其淹没，星夜处理。
董家宝都给自己找了两天歇息的时间，见林楚飞还在不要命忙活，便问叶嘉木：“飞少这事儿，弟夫不管了？”
叶嘉木摇了摇头，道：“他自己要做的事情，谁能管得了他？”
慕容鸣一边处理灵植，一边道：“师父说的是，你要是看不过去，你试试让他休息。”
董家宝赶紧摇头：“不了不了，我也不会那些政务，帮不了他。”
这政务的事情，有时候可是分毫必争的事情，早一瞬间晚一瞬间，都有可能造成完全不同的结果。
飞少自己本身就是个非处理完政务不歇息的人，他说再多也没用，除非他有本事，能够帮忙将那些折子全部都给处理掉。
他要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去劝说，也无济于事。
叶嘉木道：“或许，再多给阿飞留意几个唐名这样厉害的帮手，也能替阿飞减轻一些政务。”
董家宝看向林楚飞隔壁桌子的唐名，对方也是埋首处理折子，偶尔遇上自己不能决断的，就拿着折子去问林楚飞。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要是能找到这样的人才，也是一件很讲究运气的事情。
这事儿，他还是办不了。
平白问了句废话，董家宝还有些沮丧。
叶嘉木看得好笑，安慰道：“董少多研发一些农具，或者特别好用的法器，对阿飞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董家宝向来是一个很容易被安慰到的人，闻言，他自己也开心起来。
“弟夫一言惊醒梦中人啊！”他提起自己的衣摆，将偷来的休息日作废，“飞少不是苦恼天商城冬日积雪的问题吗？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做一台除去积雪的农具！”
他说着，人已经跑了个没影。
叶嘉木想要把人喊住，都没能。
他摇了摇头，和慕容鸣一起无奈地笑了。
冬日积雪的事情，的确很严重。
今年虽有火炕和房子顶住，棉花什么的也不缺，但是大路积雪，房顶也积雪，就要频繁清扫，在这个过程中，不少没有修为的老百姓，身上少不得多少来点伤。
林楚飞在回想扫雪车的时候，刚好董家宝已经将基本的雏形想了出来，正拿着图纸过来，询问林楚飞的意见，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一二。
“董少真是急我所需啊！”林楚飞大喜，赶紧接过图纸，和董家宝讨论起来。
一直讨论到午间，要吃饭了，两个人的碗放在桌子上老半天没动，还是拿着图纸。
叶嘉木和慕容鸣无奈，但是也不好像喂孩子一样，直接给这两人塞进嘴巴里面。
直到个中细节敲定完毕，两人才想起来还有饭要吃，那时，饭菜都结上了冰，硬梆梆一坨。
叶嘉木只好给他们重新热一热。
董家宝扒拉了几口，就带着嘴巴里还没嚼下去的饭，飞奔向自己的锻造室。
林楚飞见叶嘉木和慕容鸣的无奈表情，举起双手，道：“我可没造次。”
叶嘉木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指望，这两个人在春日到来之前，能正经吃两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