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衙门【完结番外】>第124章

  温泉酒店提供客房服务, 前台发放的手册上附带一个二维码,扫了二维码就能点餐,之后会有人将饭菜都送进来。

  这景区里的消费比周围村镇要略贵, 但也贵不了多少,两块的水卖两块五, 五十的菜卖五十五也就这个水平了,客房定价更是合理, 甚至比不上淡季时盛萤那家小客栈, 服务倒是周全, 工资在周围乡镇也不算低,本来买景区这块地就是为了风水,生意是赚是赔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坏了风水。

  盛萤猜那位请来解决麻烦, 眼睛又瞎了的风水师并非不学无术招摇撞骗之辈, 因为这景区主推的温泉酒店盖在坎位上, 也是一个青龙吸水局, 经营得好整个景区都会被带动,肯定不会亏损, 当然,要是不用心经营,随便摆烂, 青龙吸水局就不能运转, 此阵不能运转,笼罩整个景区的“龙抬头”就是条废脉,由此可见那位风水师很有点本事。

  有本事, 但仍然栽在此处, 越发证明眼下的麻烦非常大, 也不知以前有没有其它判官参与过。

  “你们要是今晚一定要冒险,我的建议是多带点光源,”张娴见劝不动,已经开始自暴自弃,“沉水潭周围只有一条很窄的小路,上下都不方便,现在冬天还好,要是夏天恐怕还有蛇虫鼠蚁。但冬天也有温度太低,沉水潭周围水汽重,泥土冻硬了地滑的问题,不小心一点可能会从坡上滚下去。”

  “在接近沉水潭的地方有个保安亭,这个点老保安应该已经下班了,你们要是白天去他还能做个导游,更不容易出事。”

  张娴之前去找姜羽的时候,已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姜羽一度认为她会随时掏出几百页厚的自订册子,上面写有各种注意事项。

  “你们……你们到底能不能行啊,”张娴还是觉得很担心,整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刚下意识想啃手指甲,紧接着又像反应过来般,垂下手道,“小羽,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去沉水潭,不去不行吗?”

  姜羽叹了口气,“不去不行。”

  所有的事情都在将她们推向沉水潭,从十巫、信物还有各种过往逐一出现的时候,包括姜羽在内,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路是安排好的,半途而废不会得到安宁,只有更多的愧疚、伤害和危险。

  就在这时,有东西轻轻敲击着窗玻璃,房间里开了暖空调,因此窗户是关着的,还把厚重的窗帘也拉上了,按理说三楼不会有人爬上来敲客人的窗户,周围也没有树枝,张娴因此吓了一跳,她小声问,“什么东西?”

  “我的一枚纸鹤。”盛萤边说边将窗户拉开,夜晚的凉风瞬间倒灌进来,整个房间里只有张娴和盛希月打了个寒噤,把自己裹紧了。

  纸鹤摇摇晃晃地飞出去,又摇摇晃晃地飞进来,带着一身湿意,滴滴答答往下落水,盛萤双手摊开它就飞进了掌心中,连带着那些阴寒的水。

  张娴看傻了,她先是盯着盛萤手上的纸鹤,确定那就是一张纸,一张湿透了,没办法安装机械齿轮也没有电池驱动的纸,然后又盯着盛萤的脸上下打量,片刻后才一脚跨到姜羽背后,小声问,“你这位朋友……她是人吧?”

  “我当然是人,只是会一点魔术罢了。”盛萤将符纸摊开,取血砂,对称地点在符纸上下左右四个方位,血砂随着水跟折痕漫延,在上面慢慢形成一个“龙”字。

  盛萤蹙眉,关于沉水潭的传说她已经听了好几个版本,这些传说或多或少都会涉及到“龙”,但说实话,即便盛萤是判官,已经见过不少离奇古怪的事,仍不相信世间有龙,即便有,那也是在远古时期,现在早就灭绝了,否则那么大的体型还有无处不在的人类活动,它们要到何处去隐藏?

  沉水潭或沉水潭周围的湖泊里有龙更是无稽之谈,沉水潭面积不大,周围的湖泊也不深,真要有龙,渔民们早就发现了,不至于到此时此刻还活在传说中。

  张娴又不傻,她当然看得出盛萤并不是变魔术,何况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忽然表演一段魔术是什么逻辑,又不是公孔雀要开屏。

  她只是习惯了不深究,作为纸媒的专栏作家,刨根究底是她的职业道德,面对朋友和亲人就不能这么认真了,否则当年姜羽撒过的谎都会一个一个被她拆穿,姜羽实在不擅长说谎,而张娴又过于擅长刨掘真相。

  盛萤既然不想说,张娴也没有逼她,只是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盛萤抬头,刚好看见张娴消沉的神色,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这种魔术与玄学相关,是姜羽教我的。”

  姜羽:“……”她一脸震惊地看向盛萤,一口锅莫名其妙就扣在了自己头上。

  她只能接口道,“娴娴,这件事很复杂,如果要解释清楚,得从女娲补天开始说起,我没有骗你,真的要从女娲补天开始说起。”

  轮回的起源,黄泉的形成,超度的仪式,十巫、血尸、判官种种的种种,姜羽到现在了解的都不是特别透彻,讲给别人听就更是舌头打结,还好张娴先打断了她,“你不用解释,玄学嘛,我回去多翻几本书就行了,学不会还看不懂嘛。”

  张娴信任姜羽,就如同姜羽信任她,很多时候,解释起来困难的东西干脆就别解释了。

  “我们也该出发了。”盛萤轻轻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接了纸鹤的原因,她话音中有股淡淡的凉意,孟扶荞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她从床上下来,走到纸鹤面前,只见血砂氤氲成的“龙”字正在游动,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要游出符纸边界,跑到桌上去了。

  孟扶荞沉声问,“怎么回事?”

  “跟你一样,吸了我的血。”

  准确来说是吸了盛萤用在血砂上的血,之后这个字就灵动起来,还差一点咬上判官笔尖。

  寻常河里的水可不会吸判官的血,就算吸了也不能让一个“字”活过来。

  “问题恐怕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严重。”盛萤直接将符纸点着塞进了烟灰缸中。

  等几分钟后,呼叫的客房服务推着一堆吃的喝的来敲门时,房间里只剩下张娴和盛希月两个人,今天晚上毕竟是初次试探,情况究竟如何还有待调查,没必要一上来就让盛希月冒这样的险,至于张娴……她是自己不想去,关于沉水潭的民俗研究几天前就告一段落,她是专栏作家,又不是战地记者。

  沉水潭的所在位置比张娴的各种形容都还要更加荒僻,盛萤也只是几个月没来,周围的路径就已经快找不到了,一些腐烂的落叶、枯草和树枝无差别遮挡住了所有进入沉水潭的小道,远远的,只能看到一点萤光等在道路尽头,走进了才发现就是张娴曾经提起的保安亭。

  保安亭中七十几岁的老保安竟然还在,没有准时下班,他趴在桌子上,似乎正在睡觉,垫在胳膊底下的是报纸和笔记本,钢笔和笔帽滚落一边,两位判官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周围阴气很足,像是有亡魂驻留,别处尚未结冰的情况下,唯有保安亭周围笼罩着一层寒气,玻璃上结满了冰花,而保安亭的门敞开着,风对着里面睡着的人吹,正常人早就已经冻醒。

  孟扶荞屏息凝神,像是在捕捉某些声音,过一会儿才道,“人已经死了,死了没多久,身体应该还是温热的。”

  她说这句话时,距离保安亭尚有一段距离,等话音落下,孟扶荞已经出现在了保安亭中,跟那具“尸体”共处一室。她伸手贴近对方的颈部大动脉,随后点点头,证实了自己刚刚的说法。

  等盛萤她们也走近时,孟扶荞已经将尸体掀开,露出底下的报纸和笔记本来。

  笔记本非常破旧,皮制软面已经泛黄破损,好几处都翘着边,上面的字迹工整,都是一些十分简短的语句,有些类似日记,但很多时候并没有明确日期。

  而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写着“致判官”三个字,也是唯一歪歪扭扭,笔画不清的三个字。

  盛萤猜测这三个字应该是保安大爷临死之前写下的,因为身体不适,手上的控制力减弱,所以才写成这个样子。

  这位驻守在沉水潭附近的保安大爷姓陈,全名陈瑞甫,老家在西坪镇,离此大概有七八十公里,并不算远,根据笔记本上的记载,他大概是四十年前搬离西坪镇,去了首都城市并安家落户,退休之后三年母亲亡故,他因此继承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是凭空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不仅包括秘密本身,还有各项规则,陈瑞甫年轻的时候很有主见,年纪上来之后,这种“有主见”就慢慢异化成了古板固执,他一开始并不想依照规则去做,更不想保守这个秘密,直到守丧那晚,在他母亲的灵堂前,陈瑞甫瘫痪多年的父亲给他讲述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