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一个鹞子翻身就压住了唐仁海, 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要不是宋楚云回来的及时,他那下颌上的胡须只怕要被小金一根根全部手动揪掉了。

  还好这会儿不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刚过午时, 店里就零零散散两三个食客。

  清风检查过唐恬的伤,紧倒不是很要紧。只因他皮肤生的白, 唐仁海动手时脑子又被酒灌糊涂了, 也未曾收着力, 所以顶破了嘴里的软肉流了点血出来。

  宋楚云一瞧见小夫郎脸上的肿胀就冷了脸色,眸子里闪过道火光, 几差要把唐仁海给剁成两截。

  小金那边还在一记拳头配一声怒骂, 生是把唐仁海揍得满地打滚。

  “行了, 别在这闹出人命来, 脏了我这里的地。”

  宋楚云冷冷望了眼唐仁海, 示意小金先从他身上下来。

  那唐仁海遭了顿揍, 一把老身子骨快散架,见到宋楚云犹如遇见救星,一骨碌爬过去扯住他的裤腿就开始哭嚎:“唉哟我的好贤婿, 你可算是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养了个什么样的白眼狼,竟敢骂起他老子来了!还指使恶仆对我进行殴打,你要为我做主啊!要为我做主啊!”

  他一番恶人先告状还没说完, 蓦然觉得自己下巴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然后就合不拢嘴,也说不了话了。

  “是我把你的下巴骨给卸了, 要是不想以后落得个面瘫胡乱流口水的下场, 现在就闭嘴,保持安静。若我再听见你发出一点声音, 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没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喝水。”

  宋楚云声音很平缓,却冷的像冰,使得唐仁海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的贤婿难道不该为他伸张正义,好好教训一下唐恬这个不懂孝道的小哥儿吗?

  唐仁海此刻满脸茫

  然,却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从宋楚云眼里看到了滔天的怒火——威胁是认真的。

  宋楚云让唐仁海安静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察看唐恬的状况。他的小夫郎脸颊高高肿起,经过清风短暂的推拿,结成硬块的地方显现出骇人的青紫色。

  “对不起,甜甜....”

  唐恬摇摇头,本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在看到宋楚云关切的眼神时倏然鼻头一酸,哼出声嚅嗫:“疼.....”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就算是他生了你一场也没资格对你动手。况且我听小金简单说了来龙去脉,这事是我没安排好,让你受委屈了。”

  对了,这就是他天下第一好的宋楚云。遇事总是先会在意他有没有受委屈,只字不埋怨他无意坏了铺垫良久的布局。

  说话间林青烜也携他凑热闹的纪小公子姗姗到来,纪思年生平最讨厌酒懵子,尤其是喝多了对自家人动手的酒懵子。刚好唐仁海二者都占,纪小公子见状一声令下,叫林青烜提了人就要去衙门候审。

  “提审也得有个确切罪名吧,总不能是对亲儿子动手,这在律法上不成立的。”

  林青烜冷静指出问题所在,顺便看了看宋楚云,意思是等他发话。

  “这个简单,唐仁海中饱私囊,致使云甜记产生大额亏空。且他私自挪用官银,罪加一等,不管哪个罪名都够他判刑入狱的了,怎么说,现在就拉他去上堂?”

  宋楚云三言两语就给唐仁海定了罪,他虽然脑子不好使,可也不完全是个傻的。下巴骨被人卸了说不了话,就手脚并用呜呜咽咽的挣扎。

  纪思年眉头一皱:“你倒是先把他下巴骨给安上啊,回头闹到我爹那里,总不能说没给他辩解的机会。”

  宋楚云还没来得及动手,林青烜肘弯一抬,顺势就把他半脱臼的下颌给安了回去。

  “别说话,要惹了我家小公子不痛快,我先碎了你满口牙。”

  就这样,唐仁海在此起彼伏的威胁声里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叫人拿绳子捆了双手,和牵畜生一样给牵到了衙门内。

  纪远原本听着有人敲鸣冤鼓还有点兴奋,淮昭镇上的治安太好,那鼓大多数时候都是闲置在。可等他走上堂来见到一脸怒容的亲儿子,满腔兴奋又化成了无奈。

  “怎么了这是?我一个月接十桩案子有八桩都是你在敲,那鸣冤鼓是给你撒气用的么?真是瞎胡闹!”

  “大人误会了,是草民有案件要状告,还请您详听内情。”

  宋楚云拱手一礼,很是乖觉的垂首站在堂下。

  纪远更无奈了:“说吧,这回又是为着哪家的小哥儿要伸张正义?”

  唐恬闻言默默往前走了两步,手也放了下来,露出半张有青有紫的脸颊。

  “嗯?这不是你捧在心尖儿上的夫郎么?脸怎么成这样了?”

  “草民此次前来就是为这事,大人应当知晓,当年我家夫郎受后娘苛责刁难,由您出面做了公证,断了两家的往来。前一阵我家夫郎的父亲,也就是唐仁海前来庆贺云甜记新店开业,提出有一女儿到了适婚年龄,想嫁与草民做妾,亲上加亲两家重修旧好。”

  “草民因和夫郎情深甚笃,不愿纳妾,于是把店里的采买事宜交给了唐仁海去料理。想着用这种方式交好,省得和周娘子打上照面。哪知唐仁海一心只想榨干油水,中饱私囊致使云甜记短短月余产生大额亏空,他自己心虚,被人戳破后还当众掌掴了我家夫郎。”

  宋楚云不急不徐道出前因后果,要是不论被告的人是自己,这基本上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真实情况了。

  可唐仁海听在耳朵里就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想亲上加亲是事实,但那不是宋楚云先瞧上了唐悦他才想到这么个主意的么?

  采买事宜也交给了他在打理不错,但那不是宋楚云先答应了结亲,要两家重新修好给的聘礼么?

  怎么话一说起来,宋楚云成了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全然没提半句见色起意要纳唐悦为妾的事呢?

  “唐仁海,他说的可都是实情?”

  纪远一声冷喝,吓得唐仁海浑身一抖。

  “回....回回、禀大人,那给店里采买物料的钱,都、都是宋楚云给的,他叫我去买东西,说多的几两银子是孝敬....我想着我还要养家糊口,就、就给拿回去了.....”

  “拿多少银子回去会让云甜记产生十几两银子的亏空?且本官看了账目,十几两银子还只是这半个月的,算上上个月,足足有近五十两。”

  唐仁海的蠢和周娘子如出一辙,非要等到上了堂见了官才知道是着了别人的道。他早该想到的,宋楚云怎会有这么好心?为着个唐悦就把几十两银子白白拱手给他挥霍。

  被纪远当堂诘问,他心里难免发慌,不过这么些年在外边也没算白混,慌了会子就冷静下来。想想反正事发突然,库房里的那些东西早就没了踪影,就算被查出来是他做了假账目又如何,没证据照样定不了罪。

  宋楚云岂会不知道他所想,招呼晚来一步的清风将人带上堂。那人长的脸生,腰背略微佝偻,正是帮着他们处理食料的老罗子。

  “这个人你没印象就对了,这可是我特意从隔壁镇上请来收泔水的师傅。你买来的那些劣质东西,亏得有老罗哥给拖走,不然堆在库房里馊的让人闻着恶心。”

  清风就闻过那一回馊味,却是记忆深刻到让他想起来就直泛酸水。

  唐仁海脸都白了,想说点什么辩解一二。但在老罗子确切到几日几时收走了几斤几两的什么东西下,根本就张不开嘴。

  这些账目和唐仁海做的假账目都能一一对应上,纪远仔细核对下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好你个唐仁海,十斤面粉花销出去二十两银子?有你这样的主顾,我看那些卖面粉的人家里也别供财神爷,改供你的塑像好了?!”

  纪远说到最后实在找不到趁手的家伙事泄愤,索性抄起面前的签筒,连签带筒狠狠砸在他头上。

  “云甜记是本官照应着的铺子,你也胆敢在里面搞鬼?!来人,给本官重重的打,亏多少银子按文算,直到打够账目为止!”

  “且慢,大人请稍等,草民还有话要说。”

  纪远扬言说要人上板子,唐仁海吓得腿软,险些直接尿了裤子。又见宋楚云出面叫停,他忙一头扑过去,拉住人袖子就讨饶:“好贤婿,好贤婿,我求你救救我.....那板子不是人挨的啊!我这一把老骨头要真上了刑,只怕会被当场打死!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救救我,帮我跟大人求个情,饶了我这次吧......”

  唐仁海慌得六神无主,瞥见唐恬站在一旁不吱声,便知他肯定心里还有着气,慌乱之下转头又去扑唐恬。

  “好哥儿.....刚刚是爹不对,爹跟你道歉,你也不忍心看着你亲爹被人活生生打死的对吧?你去求求楚云....只要你求他一定会听你的!他什么都会听你的!”

  唐仁海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惜唐恬不再是那个会单方面顾念亲情的柔弱小哥儿了,从唐仁海那天来打秋风开始,他对这个爹仅剩的最后一丝温情,就都被消磨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