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管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 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们。武行是你们的避风港,记得,云甜记也是。”

  新婚当晚, 林青烜站在云甜记门口面无表情的复述了这番话。

  与此同时,宋楚云拢着睡袍打着哈欠, 用掀上天的白眼给他回应。

  关于提督府新婿是怎么在大婚之夜被新嫁娘赶到大街上流浪的内情, 宋楚云用了三个字精辟概括:“你活该。”

  “....好了好了, 入了夜外头还是有些凉的,我烧了点热茶, 你先进屋喝一杯暖暖身子吧。我再去找两件楚云的衣裳给你替换, 这身赭红喜服就别继续穿了。”

  唐恬累了一天也困极, 不过他比宋楚云好一点儿, 至少人性尚存, 没把前来投宿的林青烜从大厅撵到门外去。

  “不是甜甜, 我统共就带了那两身衣裳来,全给他了我穿什么啊?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咱犯不上这么同情心泛滥。”

  “什么话, 要不是你送我那份新婚礼物,我至于刚洞完房就被逐出家门?”

  见宋楚云不乐意,林青烜脾气也上来了。不由分说挤进门内,用他那张耷拉老长的脸严肃质问。

  这话倒是把宋楚云给气笑了:“我送你什么了, 不就是几样助兴的小玩意儿么?我是让你用,但我没上你一次性全给用上啊。你家那位小公子被欺压狠了闹脾气,你就来寻我跟甜甜的不痛快, 世上哪有这样的理儿?”

  林青烜遭他堵的脖颈都红了, 可又实在找不到话反驳,只得强撑着颜面, 涩声道:“那我不管.....反正你说了有事可以随时来找你们的。今晚我没地方住了,你们得收留我。”

  这般耍无赖的样子还当真是罕见,宋楚云忍不住苦笑:“也罢,你刚洞完房且得回味呢,我和甜甜可累着了,没那么多精神陪你在这抠字眼。你要睡便睡,刚好大金小金哥俩还在家照看鸡鸭鹅,你就去他们屋里歇个囫囵觉吧。”

  宋楚云和唐恬先前总回柳丰村的家里困觉,正式开业后生意忙,为了方便准备食材,索性带了几套换洗衣裳来。白日忙累了就直接在这里歇下,省得来去几里地多加折腾。

  今日提督府大婚,宋楚云帮忙挡酒挡到洞房里的花烛都黯了才稍稍消停。

  回来理了个账目洗了个热水澡,刚把温香软玉般的小夫郎抱进被子里准备今日份的夫妻夜话,就遭林青烜上门搅扰,难怪他没好脸色给人瞧了。

  反观林大护卫,春风一度再度的疲倦仍旧挂在脸上,想起新婚之夜就惹得纪思年气恼赶人又惆怅无比。

  在宋氏夫妇熬不住困双双相拥入眠后,他也在无尽的懊悔中,回味起了他旖旎无匹的洞房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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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庆贺提督府嫁哥儿,满镇商户纷纷歇业一天同沾喜气。待到翌日,还是如往常般照旧要开门做生意。

  宋楚云起的不算早,他开这个甜品店本就不是为挣多少钱,只是借这个由头,让唐恬随时都能吃到想吃的零嘴儿。

  既不全然是商户心理,也就没必要起早贪黑了。睡到自然醒后起床洗漱,再从从容容把食材布置好,等到日上三竿挑个心情好的时候打开店门正式迎客。

  宋楚云原想着林青烜昨晚歇在这里,下楼看到的该是一个彻夜未眠眼底乌青的呆头护卫,不成想迎面而来的却是他那个酒气熏天的岳父大人。

  “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瞧这酒味....想是昨儿个喝了不少吧。”

  唐仁海脑子被黄汤灌得迷迷糊糊,压根没听出宋楚云话语里的咸淡。还以为他是在同自己闲聊,仰鼻一哼道:“我、我这酒量你放....放心!别说喝这一、一壶,就是喝上一整夜,我...我也不带怂的!”

  “是啊,岳父大人的酒量自是极好的。”

  宋楚云哂笑:“只是不知您这么早来云甜记,可是找小婿有要事?”

  他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和小婿哄得唐仁海高兴万分,捋着他那舌头嘿嘿笑道:“是、是这样,我回去同我家那婆娘商量过了,你要娶悦儿两家重新修好没问题,不、不过这聘礼嘛....”

  唐仁海常年酗酒又不爱收拾自己,那口牙一龇都是黑黄色的,险些没让宋楚云当场哕出来。

  “咳.....岳父大人极力撮合,小婿甚为感激。至于聘礼,我想既然是亲上加亲那就不能厚此薄彼了,只是云甜记才刚开起来,这手头上....的确不大宽裕。若是没有现成的好处,不知做个长久之计,岳父大人以为如何?”

  “长、长久之计?什么长久之计。”

  唐仁海眼皮子浅,一听没有现银给,登时就冷下脸来。

  宋楚云见状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幅羞愧模样:“岳父大人先别急,您照管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偏那周娘子又不是个知心体贴的,想来您这日子也不大好过吧?”

  “与其给您一笔现银拿去讨她欢喜,倒不如替您寻个好的差事。一来这事关系到云甜记的存亡,交给您更体现咱们翁婿亲热,二来您自个儿留些,腰包鼓囊了说话才硬气。”

  唐仁海半眯着眼,整番话入耳只听见了句‘腰包鼓囊’。

  “你说的可当真?别是在诓骗我这老头子吧?”

  “小婿岂敢。”

  宋楚云瞧他兴头上来,连酒都醒了大半,立刻堆出满面笑容:“悄悄告诉您个话,昨儿知府大人嫁小哥儿,我在府上与他闲谈了片刻。说是他手下有个庄子,恰巧做着果行买卖,他有心跟我合作从中赚点体己钱。您知道的,堂堂一介知府,怎好把取财之道摆在明面上。”

  纪远向来为官清廉,从不私相授受收取底下人的纳贿。可他也有这么一家子人要养活,要想日子正常维持下去,少不得得私下做点买卖填补。

  这话切实不好摆在明面上说,近年州府怕为官者借权势强买强卖,因此查管的格外严。

  唐仁海是目睹了纪远对宋楚云有多亲近的,心里不由将这话信了七分。

  “那、那你细说说,这是怎么个差事?”

  他既这样问,宋楚云就清明鱼儿上钩了。

  刚好林青烜顶着一张欠债脸从侧屋出来,便愈发证实了宋楚云和提督府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明人不说暗话,您是我的岳父,来日又要亲上加亲,两家并作一家。您得好处那就是我得好处,操持着用料购买,想必岳父大人不会嫌辛苦吧?”

  云甜记一开业生意就红火,每日消耗的果圃糖浆比旁的店铺多出一倍不止。管着用料购买,这真是整家铺子最肥的差事了。

  唐仁海一时没反应过来,灌了口酒方愣愣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采买的差?”

  “正是,我知道清盘库存难免琐碎,请岳父大人放宽心,我按每月总利润的两成给您分红,年节还有拜礼送上,保管不会让您手头短缺。”

  这总利润的两成乍一听上去似乎不多,但若细算下来,每月最少有十来两银子的固定收入。

  加上逢年过节的一些拜礼,以及这差事本就能搜刮不少油水。随便三五个月所得,抵得过他们一家人三五年攒下来的全部积蓄。

  唐仁海闻言激动的眼皮子微跳,一叠生说了几个好。

  “楚云呐,你可真是我的好贤婿!你等着,我这就回家把这消息告诉我那婆娘,诶....不过,这利润多少的事你得替我保密,照养家里人那再多的钱都赔得完,我得给自个儿留点棺材本哪。”

  “好。”宋楚云莞尔,压下心头的冷意轻轻点头:“倘若周娘子问起来,我就说账目由您管着。说多少,怎么说,就全交由您做主了。”

  唐仁海活了大半辈子从没享受过这种有话语权的待遇,一时高兴的合不拢嘴,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就要回家去得瑟显摆。

  宋楚云冷眼看着他远去,直到满鼻息的酒味散得差不多,这才转过身子来察看林青烜的死活。

  经过昨晚一夜沉思,林大护卫已经深刻明白了自己犯下的过错。只是纪思年气还没消,赶早他回武行去打探,发觉那大门还是严丝合缝,紧闭的连蚊子都飞不进去。

  “望门守寡。”

  宋楚云不知从哪儿摸来块帕子,边擦拭桌面边笑他。

  “你家小公子的脾性你难道不清楚,在这干等有什么用?这样吧,只要你答应帮我个忙,我就教你个法子,保管三句话之内让你哄好他。”

  宋大尾巴狼的拿捏之术林青烜是见识过的,因而在这种一筹莫展的节骨眼上,他几乎没犹豫就选择了相信对方。

  ——然而等听完宋楚云的教唆,林青烜心里还是有点惴惴。

  “....能管用吗?万一他余气未消,对这事不感兴趣怎么办?”

  “不会的。”

  宋楚云自信颔首。

  “纪思年最爱听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了,你把我教你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他。这小公子要不当场犯病,往后他再闹脾气赶你出家门,我替你去露宿街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