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鸢花露。

  春和景明正是放纸鸢的好时候, 百花齐放,露水含香。不见春字却处处说春,唐恬细嚼下来无有不满。

  “我看挺好, 以这个为系列招牌,好听又大气。”

  小夫郎配合夸夸, 亮起来的一双星星眼让宋楚云也忍不住含笑。

  “那好, 我再去把配料表完善一下, 还得单独做块系列宣传牌。铺子里的外观陈设已经完工,等孟掌柜那边碗碟全部烧制出来, 咱们就能定日子正式开业了。”

  唐恬这几日都在埋头抄书, 没以为铺子的修葺竟然进展得这样顺利:“真快啊.....从武行借来的几位帮工还可靠么?性子好不好相处?”

  “都挺好, 是青烜亲自挑的人, 个个老实肯吃苦, 性子也相当和善。”

  “咦, 你同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融洽了?以前提起他,你可总是叫呆头鹅的。”

  唐恬疑惑揶揄,试图从宋楚云脸上找到答案, 结果被人抓过去狠狠揉了两把头。

  “说他呆是指在感情上不开窍,为人又没毛病。况且他为咱们的铺子也做了不少事,老这样在嘴上欺负人不大好吧?”

  “哼,嘴上欺负人的事你难道做得少?说了摸头会长不高的, 你还摸!”

  吃撑了的小夫郎闲着没事,专挑不抄书的闲暇和他夫君闹别扭。偏偏宋楚云吃他这一套吃的紧,手脚并用, 追着人满院子挠痒痒。

  “.......不好意思叨扰了, 小宋啊,我上门来拜访, 不耽误你跟夫郎玩闹的时间吧?”

  宋楚云闻声回头,赵大成一张挂着讪笑的脸正巧出现在小院门口。

  这可是稀客,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堂堂柳丰村村长应该还是第一回主动登门。

  宋楚云敛了笑意:“哪里的话,快请进屋坐坐,喝杯热茶。”

  唐恬见有客上门,也不再和宋楚云逗趣儿了。理了理跑乱的发尾,对赵大成略一微笑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充分把时间留给自家男人待客,自己则回二楼去继续抄书。

  赵村长倒不见外,搓着手把一同前来的赵梓欢往里推:“哎呀呀,瞧瞧这新房,盖得可真气派。楚云呐.....从上回你和恬哥儿摆婚宴我就没来过了,你是不是怨着我呢,两家走的不亲热,是得生份咯。”

  宋楚云暂时还没完全确定赵大成来这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所以这话他压根没接。

  “来,喝杯茶,这里边加了蜂蜜。如今虽然开了春,但气候还是干燥,喝这个正好润润喉。”

  不管怎么说,宋楚云能赚取第一桶金还是得亏有赵大成帮忙。他对对方没甚抵触,舍得用蜂蜜泡茶来招待,也只是尽下他基本的待客之道而已。

  那赵大成掌着点芝麻小权,平日在村里白吃白拿惯了,可听到茶水里加了蜂蜜时还是颇有些吃惊。

  “以前我就瞧着你不错,会有大出息!你看看,你听了我的改邪归正,现在不是过上了好日子?噢对了....你小妹成天在家念叨说许久没见你了,我今儿便特地带了点家里酱的卤肉来探望,要不.....你和你小妹聊聊?”

  赵梓欢以前被原身纠缠,烦宋楚云烦的跟什么似的。她还以为眼前这人是她勾勾手指头就能上赶着奉承巴结的,这会儿也没觉得丝毫害臊,反而斜斜睨了宋楚云一眼。

  “这蜂蜜滋味不错,拿一罐来让我阿爹带回去。”

  言辞间满是她有看得上眼的东西宋楚云该感恩戴德的高傲,眉眼在姑娘家里勉强算得中等偏上,可是那态度就无端惹人生厌了。

  宋楚云神色不改,甚至还笑了笑:“难得有东西能入赵姑娘的眼,你要喜欢,那就让赵村长装一罐给你拿回家去吃吧。这蜂蜜买来是三两银子一斤,我家那罐子刚好能装一斤,你看是给装满呢,还是先买个一两五钱的去尝个鲜?”

  “诶,小宋,这我就得说说你了啊!怎么动不动就谈钱呢?梓欢那可都是奔着你们往日的情谊才上门来拜访的,眼下她到了出嫁的年龄,村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要不是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舍不得她伤心,哪会在这个节骨眼带她来你这儿!”

  赵大成说得理直气壮,副拜高踩低的真面目是半点都不带遮掩的。

  要单上门来做客,宋楚云无所谓他们蹭点吃喝,反正自家又不缺这一两口。

  但要是来拉扯他跟赵梓欢的往日情谊,想站着就把饭要了,那只能恕宋楚云不顾姑娘家的颜面,不给她嘴上留德。

  “听村长的意思,是有心想要撮合我跟赵姑娘?也罢,赵姑娘年轻貌美,试问村里适龄的汉子哪个不动心的?不过我已经有了正房夫人,若赵姑娘执意要嫁进来,就屈居下妾室吧。”

  “另外甜甜不喜欢我和旁的姑娘说话,惹生气了我也要挨骂的,赵姑娘嫁进来不如照旧住本家。刚好和爹、娘、哥哥们住一起,省得想家了。”

  当妾.....都算了,还叫住外边,那跟无名无份的外室有什么区别?

  不,外室好歹还有个藏娇的金屋,让她住本家,这不是等于大张旗鼓的告诉村民,她年纪轻轻就开始守活寡了么?

  “姓宋的,你什么意思?!”

  赵梓欢气红了眼,脸上一半屈辱一半愤懑,搞得赵大成也尴尬无比,在后面悄悄拉她袖子让她冷静一些。

  带幺女上门来示好本就是赵大成的主意,他看着宋楚云一日比一日强,不免动了别的心思。

  加上曾经耳闻过原身对赵梓欢的纠缠追求,便自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

  哪想当面一闹,闹得这样难堪。

  “小宋啊,你以前对梓欢的那些举动,着实是让我和她阿娘有些误会。再怎么说梓欢也是个姑娘家,你既扯了她的衣裙,总不能不给我个说法吧?”

  “说法当然可以给,但关键这个扯衣裙咱要讲清楚。我敬您是村长,好言好语的问一句,您刚说我扯了她的衣裙,请问是怎么个扯法?是脱了她的衣裳,一件没留的那种,还是只不小心,误打误撞碰到了外衣?”

  一言出,不止赵梓欢和赵大成面露惊讶,连躲在楼梯口听墙角的唐恬也被吓了一跳。

  事关人家姑娘的清白,宋大尾巴狼是怎么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就问出这些话来的?

  然而宋楚云不仅没觉得羞,反倒连连追问:“赵姑娘,往日我和你交集得多,那交集的过程中我有没有牵你的手、摸你的腰、把你抱在怀里亲哪?”

  赵梓欢一张脸都涨红到发青了,她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眶含泪,无助的望向赵大成。

  原本赵大成听到这种调戏一般的话语也气得捏紧了拳头,他老来得女,对赵梓欢还是真心疼爱的,怎会放任心肝宝贝受流氓轻薄不管不顾呢?

  可他心里万分清楚,要是这顿脾气发出来就等同于和宋楚云撕破脸,以后再想打把女儿嫁进来的主意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别哭了,欢儿,有爹在呢,爹会给你做主。你和楚云年纪都轻,即便有过这些接触也在情理之中,我想楚云也不是有心要欺负你,话说清楚就没事了。”

  赵大成能忍下这份气属实让宋楚云微感意外,不过转念想想,忍下一时之气就能为女儿谋个好归宿,二者相较对比,不争眼前片刻的确是只赚不亏的。

  本来按照赵大成给的台阶,宋楚云应该立即收敛态度,给委屈得直哭的赵梓欢赔不是。略过这茬儿还能顾着面子,继续把这事给好好聊下去。

  可惜宋大尾巴狼已经识破了这对父女的意图,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半点要接话茬的想法。

  赵大成试探性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他以为这事黄了该找借口走人的时候,却听宋楚云温声道:“往后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村长就不必亲自前来了。宋某曾经风评不好,村民们要是知道宋某私下常与赵姑娘见面,拉扯她的衣裙,没准会在背后恶意揣度,届时对彼此都无益。”

  要说前面还带着假客气顾面子,那这句话就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横竖宋楚云娶了妻,唐恬也知道他穿书而来的身份,原身对姑娘家的纠缠影响不了他们夫妻恩爱。

  何况以赵梓欢那趾高气昂的做派,即便原身有过纠缠之举,到底连人手都没碰到过。

  他没什么好怕的。

  而赵梓欢就不一样了,她是赵家唯一的姑娘,赵大成还指着她吊个金龟婿,携带上头两个哥哥谋点体面差事。

  要是名声一旦受损,别说金龟婿,恐怕连嫁人做正妻都十分困难。

  宋楚云意在警告他不要起把赵梓欢嫁他当妾的馊主意,更别做出在外造谣他宋某人光占便宜不负责的蠢事。

  赵大成兴冲冲前来,灰溜溜被撵走,心里简直恼怒到了极点。

  才想干脆破罐子破摔,搜罗点什么脏话骂一骂出出气,就见唐恬从楼梯转角施施然踱步过来。

  “赵村长慢走啊,我和夫君就不送你们啦。当心路上石头硌脚,可千万走了赵县丞的老路,摔得伤筋动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