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唐恬率先被清风请到了门外,毕竟小哥儿生产是要见血的事,这种自己没有生养过的哥儿, 看了全程说不准要留下心理阴影。

  其次清风还想让单成也出去,他却坚持要留下来陪着愿哥儿。

  不顾蒋大夫将事态严重化, 认定哪怕目睹小哥儿隐秘部位撕裂也决不离开产房半步。

  有他在一旁安慰陪伴, 愿哥儿似是受到鼓励, 按照蒋大夫教的深呼浅吸法,仅在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就听见了清风朗声道:“继续!不要停, 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

  孩子露了头后面就好办了, 愿哥儿疼到汗如雨下, 手指紧紧扣着单成舍不得松开分毫。终于在力竭之前, 里屋房间里传来声清亮的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

  小夫郎兴奋到扒门框, 被宋楚云笑着给勾进了怀里。

  “恭喜, 是位千金,大小双双平安,等我师父给她简单擦洗下就能抱出来了。对了....孩子用的包片呢?”

  清风努努嘴, 满屋找了个遍也没看见一点能把幼崽给包起来的东西。

  单成这会儿还沉浸在当爹的喜悦里,一遍遍抚着愿哥儿的额头,跟他说他们有闺女了。

  “包片....噢,是哦, 我好像忘记带了....”

  清风一提醒单成这才想起来,愿哥儿当时肚子疼的突然,不知究竟是要生了还是只单纯的身子不适, 他着急送人到医馆, 压根没来得及做这手准备。

  还好唐恬记得,他们带过来的小衣服正巧派上了用场。

  愿哥儿筋疲力尽还起不来身, 躺在床上闭眼假寐。等单成把孩子包好抱过来,他方提了提精神,满是爱怜的看自己的孩子。

  小家伙在他小爹肚子里折腾了这么久,却还分外活泼,藕节般的胳膊和小腿乱伸,把软绵绵的包被顶出小窝窝来。

  闺女儿生的粉雕玉琢,单成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打杂工的粗汉子说不出来好听的话,就一个劲的傻笑,看看愿哥儿,又看看闺女,最后嘴一咧不可置信的说他居然这样就当爹了。

  “是是是,你当爹了。愿哥儿刚从鬼门关回来,还得静养一阵才能下地,趁他这会儿有精神,不如先把孩子的名儿给起了?”

  唐恬对干闺女儿爱不释手,为了能多抱一会儿,不得不找件事转移下单成的注意力。

  可惜当爹的那个没啥文化,后脑勺抠的不长头发了都没想到除了‘单良’、‘单心’、‘单长’等谐音名字外,还有什么适合小丫头片子的闺名。

  “......这孩子我生的不容易,连累她也跟着我吃了苦。我想,往后她的人生能平安顺遂,不受苦难,不若孩子的名字就叫.....单愿安?”

  “这个好这个好!有你有我,还有孩子!得,咱们的闺女就叫单愿安!”

  单成喜滋滋想把闺女儿接过去,唐恬立马撺掇:“大名有了,不再起个小名么?”

  镇上人向来讲究这个,说是有个小名好养活。省得成天连名带姓的叫,让夜鬼听见要把魂给勾去的。

  单成脑子简单,哪里想得到这是唐恬要抱小闺女的缓兵之计,摸摸脖子道:“小名儿....是了,这个得有。怀闺女儿的时候愿哥儿落过水,恐怕会沾上不干净的东西,需得压一压。干脆丫头小名就叫阿水,喊多了也不怕犯忌讳。”

  “阿水....阿水.....”愿哥儿兀自念叨了两声,觉得勉强还算上口,便没多挑剔。“行,大名小名我们一人起一个。阿成哥、小嫂子,你们先把阿水抱出去吧,我实在累的很,想睡一会儿。”

  愿哥儿疲惫到连说话声都微弱了,不及向唐恬表达谢意,眼睛一闭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刚生产过后的哥儿体质虚,不便挪动更怕有产后出血。

  蒋大夫便再一次细细诊过脉,确定了愿哥儿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多加修养不出三日就能下地回家。

  单成对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掏出了身上所有的值钱物件想充当辛苦费,结果自然是被蒋大夫给婉拒了。

  “老朽虽说在先祖面前起过誓,往后不再从医,既然为你家夫郎破了例,那就还得按我行的规矩来。接生是红喜,药材和药膏也出自这家医馆,照例老朽是不收钱的。这些银子你拿回去,等孩子满月时你带一斤鸡蛋到怀仁医馆,在老朽的记事簿上写下名姓就好。”

  违背立誓还辛劳这大半天,最后所求不过区区一斤鸡蛋。放眼整个淮昭镇,如蒋大夫这样高风亮节的仁医,只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喂,孩子也生了,人也救回来了,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两相对比下,缩在角落里的梁大夫就连说话声音都那么惹人厌。

  他耳侧的伤本不重,被宋楚云洒了点药粉血早就止住了,只是宋楚云不想让他乱跑,在去捞扒门缝的小夫郎前用绳子给人五花大绑了个结实。

  梁大夫人还不算太傻,知道这是他的地盘,宋楚云可打可骂却不敢真伤他。而且是在小哥儿平安产下孩子的时刻,宋楚云也没理由一直把他绑着不放。

  偏偏要绑人的理由好找的很,梁大夫还在心里盘算,等他恢复自由后要怎样在靠山面前告个叼状好叫自己出了这口恶气。可眼见着,宋楚云就悠哉游哉的向他踱步过来。

  梁大夫此刻是真心怕了这恶霸,自从他搭上靠山,在淮昭镇不说人人敬重吧,但上门来的没有一个不客客气气赔笑脸的。

  ——宋楚云倒是爱笑,只是那笑让人毛骨悚然,摸不清下一步是要被人抹脖子还是割耳朵。

  “别紧张,你我无冤无仇,我犯不着对你动手。”

  宋楚云嘿嘿一笑,拎过绳子把梁大夫强行提到单成面前。

  “蒋大夫的话你还记得吧?这笔帐该找谁算,你心有有数。”

  单成不止是有数,还有滔天的恨意。

  要不是梁大夫拿着价码不松口,愿哥儿怎会难产到大出血,吃尽苦头不说还差点一尸两命。而且那所谓的祖传秘药蒋大夫看过,原料根本就不值三十两银子。

  这些打着救死扶伤旗号,实则放任病情恶化严重再趁机拿价敛财的渣滓,不狠狠揍上一顿实难意平。

  单成眼露凶光,恨不得一拳头把梁大夫鼻子锤凹进去才好。他想了想,在这紧要关头还是生生忍住了。

  “宋哥,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私人恩怨,不论怎样都不能连累到你。你带嫂子到外边去,这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你们无关。”

  单成是个好心,但其实用处并不大。

  梁大夫遭宋楚云又是捆绑又是威胁,早把他给恨上了,无所谓有没有多添一顿打。

  宋楚云看着梁大夫淬毒的眼神,笑得十分和煦,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来在他跟前晃了晃:“认字不?”

  “这个是.....楚云,你怎么会有衙门的执行令?”

  唐恬惊讶不已,他本来还有点为宋楚云担心,怕梁大夫恢复自由后去状告他夫君恶意行凶。

  可这块刻有衙门徽记的执行令彻底保了他们的安全,宋楚云在为衙门办事,试问谁敢妄言置喙。

  “林青烜给的,托我帮他查个案子。梁大夫,我现在以衙门的名义正式向你知会,你涉嫌勾结云枣镇县丞,制造冤案攀污我淮昭镇的杏林大使以及损害县令大人的清誉。蒋大夫,嫌犯强力拒捕,在捉拿期间他身上多处骨骼受伤,为逃审讯,自行敲掉数颗牙齿,并有自戕行为。损其眼、耳、鼻、腹部,还望您确保后期审讯顺利,给嫌犯备好药物,不至他性命有虞。”

  宋楚云傲然抬抬下颌,对视上‘准备拒捕’的梁大夫。

  单成一听这话哪还忍得了气,找来几个麻布口袋往梁大夫头上一套,就拳脚相加揍得人满地乱滚。

  到底蒋怀仁是个善良本分的大夫,没见过这种先下定论再行殴打的局面,声音不免有点惴惴:“宋主顾,这番痛殴解气是解气,但回头进了衙门他会不会......”

  “嗯?蒋大夫看错了吧?是姓梁的拒捕我才让单副手以武力捉拿的,至于痛殴.....又不要人性命,想必被无辜毁了清誉的县令大人应该能理解。”

  宋楚云傲然挑挑眉,言语间表明了凡事不牵扯进他和小徒弟的意思。

  蒋大夫倒不怕这些,反正是那姓梁的为医不仁,宋楚云替百姓清扫毒瘤做得好事一桩。即便事情闹大了要去过堂,他也没甚好不实话实说的。

  “方才听你讲什么......淮昭镇的杏林大使?不知宋主顾指得是谁,那人也和老朽有一样遭遇?受人制造冤案蓄意构陷?”

  比起名声,蒋大夫还是更在意内情,一桩算巧合,要接二连三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宋楚云闻言拱手行了一礼,那受礼之人赫然就是蒋大夫本人:“您不是一直为云枣镇那位房员外病死之事抱屈么?宋某不才,不忍见杏林圣手潦倒返乡,便去通了县令大人的路子,请他派人详查此案。蒋大夫,你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就请您随我去趟衙门,一探究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