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一月底, 气候就正式进入了深冬。说来也怪,连续几日冬雷震震,夜间搅的人睡不安稳, 可晨起看外边却只有遍地白霜,不见一片雪落下。

  这样极度干燥寒冷之下使得北风愈发放肆呼啸, 田埂边许多细些的枯枝树木趁夜被齐根卷走。

  因着时节反常, 连书院都提前放了年假, 老先生给布置下功课叫学子们就在家中温读学习。

  “这下好了,夫郎不用每日都外出去上学, 就有大把的时间教我做木刻。哥, 你瞧我雕了个你, 这眼睛、这鼻子、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

  大冬日里, 没有什么比围炉烤火做草编木刻更能打发晨光的事了。小金闲不住, 见唐恬教大金在木头上挖小人儿, 也嚷嚷着要学。

  哥俩年龄差距不算太大,手艺却是天壤之别,大金性子稳, 即便手粗笨些,唐恬仔细教上两遍也能领悟到一点精髓。

  可小金兴致一阵阵的,今儿高兴了来了学雕鸭子,明儿不高兴了又去鼓捣其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是以直到今日都没个能入眼的半成品。

  “拿来我瞧瞧,唔.....是挺惟妙惟肖的,这大小眼、这塌鼻梁, 简直跟你被你哥揍哭的时候一模一样。”

  “哼!夫郎, 主家他欺负人,您还管不管啦?”

  当弟弟的仗着有人撑腰, 耿直脖子告小状。

  奈何事关宋楚云,唐恬身为一家之主,也不好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某人。

  “你呀,就消停些吧。他是我夫君,我哪里敢管他,惹急了他连我都一块欺负,届时我又找谁告状去?”

  宋楚云听得小夫郎撒气埋怨,偏听不得他使坏娇嗔,闻言无奈一笑,单手控住人后脑勺不让他乱扭。

  “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甜甜,我何时欺负过你了?”

  大尾巴狼的‘欺负’当然只有在关紧屋门的床榻上,这是唐恬羞于在人前提起的话题。

  他尝试着躲,可惜老宋头力气大,越是往后藏越是怂恿着人把他往怀里按。

  眼见宋楚云凑近到快要亲上的距离,小夫郎羞得耳尖发红,小幅度踢他的腿表示不满。

  “别闹....有人看着呢。”

  大金从一开始就相当识时务的转移了视线,眼观鼻、鼻观手、手里安分老实的挖着木头块子。而小金咧着个嘴边冒傻气边看热闹,被他哥一拳头邦在了脑袋顶上才知道要非礼勿视。

  宋楚云喜欢这块温软娇俏的小甜饼喜欢的不得了,舍不得让他害羞太久,遂在唇角浅啄一口算是成全了这出气氛烘托。

  “好甜甜,你乖乖的,坐稳别动。”

  唐恬尚且还沉浸在他夫君蜻蜓点水的送吻之中,察觉到头上的发绳被人抽离,蓦然一歪脸,细软的发丝就顺肩滑落下来。

  “你要干嘛?”

  “早起你不是说冬天到了头上干的痒?我磨了点枣仁巴豆根粉,拿油兑了给你梳一梳。”

  宋楚云掏出个小罐,里面装着浅灰色的半凝固物体。乍一闻有点子药材的苦味,但等后调出来就是满鼻息淡淡的果木香了。

  “我说主家怎么大清早的就进山去砍柴呢,原来要是给夫郎做头油啊。这种木头....是麂皮雪松吧?越冷长的越茂盛,松针可以当柴烧,烧出来的草木灰用来养发最好了,以前我们村里还专门有人种这种树呢。”

  小哥俩这一脑袋头发生得的确不错,哪怕是在最潦倒落魄时候,也不见头上生出白发,甚至没因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而有干枯。

  一天中早上气温最阴冷,唐恬听说宋楚云是赶早进的山,不免眸子一软。

  这人还真是......

  不管做什么都会把他放在第一位,一句没睡醒的随口牢骚,竟叫他听了去,还这样放在心上。

  “楚云......”

  “甜甜,谢我的话就不必说了,你知道的,我愿意的。”

  宋楚云含笑,以手做梳,一缕缕顺开他的发尾。

  小夫郎从头到脚都被人养的很好,发丝生来偏细,摸起便来格外柔软。尾处因近来进入深冬的缘故,有点缺失油分容易打结。宋楚云就剜了团自制的头油,顺发根到发尾,用小梳边按摩穴位边涂上油膏。

  油膏里的草木灰在暖意袭人的火堆旁发挥出巨大作用,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令人愉悦的沁脾清香,好像站在雪里嗅梅,又像站在檐下看霜。

  “真好闻.....”

  唐恬被香味和暖意熏得起了困意,手支着下颌乖巧团在椅子上。屋外狂风依旧,吹得檐顶瓦片都噼啪作响,厚实的砖墙阻隔了大部分动静,入耳唯余柴火燃烧的细碎爆炸声。

  宋楚云慢慢放缓动作,看着小夫郎从闭眼假寐到被伺候舒坦真睡过去,梦中还砸吧嘴皮,鼓着脸强行维持姿势不倒。

  小金早已玩腻了木刻,丢下四不像的成品跑去研究头油的原材料。大金则捏着一个初现轮廓的木雕小人儿,靠在火堆前怔怔发呆。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许在想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

  也许在想那个瘦弱的小哥儿怎么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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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唐恬一觉好眠,做了个短暂而又神奇的美梦。

  梦里他看到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站在树下向他招手,那女子的衣着打扮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身后还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怯生生的,被女子轻轻拉了下才敢探出身体来。

  ‘来吧,恬恬,到这里来。别害怕....这是楚云啊,你还记得吗?’

  纵然是这么离奇的事件也没让唐恬从梦中惊醒过来,相反,他看到不足五岁的‘宋楚云’莫名觉得有些亲切——还有点想抱起来亲一亲。

  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手短短的,腿也短短的,一双眸子又大又亮,就这么盯着他眨巴眨巴。

  唐恬瞬间明白为什么宋楚云这么爱逗他了,这么无辜好欺的崽,换谁谁不迷糊?

  “来,楚云乖宝宝,叫声哥哥听。”

  梦里唐恬轻声诱哄,话说出口他其实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反正是在梦里,反正这不是外面那只老狐狸。

  欺就欺了,能怎么的。

  要说梦里的小宋也真是乖,眼巴巴看了唐恬一小会儿,还是顶着缺了一颗的大门牙,软糯糯叫了声哥哥。

  小夫郎的心都要被他这声给甜化了。

  他从来没有在大尾巴狼身上看到如此乖巧可爱的一面,对着‘宋楚云’那张嫩到能掐出水来的小脸,唐恬恍惚间生出点怀疑——咬一口,崽崽是不是会流出香甜的芝麻馅来?

  “哥哥家里有很多好吃的,你上哥哥家去玩儿,好不好?”

  ‘好....可妈妈说我在换牙,不许我吃很多的糖。’

  梦里的小宋崽还乖叽叽把牙指给唐恬看,小小的脑袋高高昂着,嘴一咧,就见门牙上有个大黑洞。

  唐恬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没想到宋楚云小的时候居然这么好玩。乖乖的,傻傻的,和现在尾巴一甩就没好主意的大狐狸压根就不能比。

  “大狐狸....不要大狐狸,嘿嘿嘿嘿嘿.....小的可爱,偷走偷走,悄悄抱回家......”

  宋楚云:“......”

  “甜甜?醒一醒,别在这睡,当心着凉。”

  宋楚云从他说第一句梦话开始就有想叫醒他的冲动了,只是睡着的小夫郎也撩人的紧,盯着多看了片刻就看到偷人部分了。

  “唔.....我怎么睡着了?欸!你怎么变大了?!”

  宋楚云深觉后半句话才是小夫郎的心声,便佯装沉脸,促狭道:“我什么时候小过啊?”

  唐恬现在经过磨练,脑子转得快的很,立马就明白了他的虎狼之词:“......果然大了就不可爱了,惯会欺负人的。”

  宋楚云被他碎碎念的样子惹得失笑:“做什么梦了,像个小傻子一样笑个不停?”

  “哼,叫你说我是小傻子,就不告诉你!”

  小夫郎回味起刚才做的梦,连看宋楚云的眼神都嚣张了不少。

  “行,行。”

  大尾巴狼笑容更加灿烂:“不告诉就不告诉吧,难道我会怕没有方法让你说真话?”

  唐恬:“?”危!

  “喂......我、我警告你可别乱来,当心我啃掉你另一颗大门牙。”

  “是吗?啃的时候会伸舌头么?要不要我教你?”

  宋楚云一步步逼近,深嗅着他发丝上余留的雪松香味。

  可怜小夫郎被逼到椅子角落,两手并用也推不开他凑到颈侧的邪恶笑脸。

  “呸.....白日宣淫,登徒子!”

  “嗯,真好,甜甜又夸我了。”

  宋楚云叠交他的手,献上温柔亲吻。

  “嘶.....叫我乖宝宝,是吧?”

  唐恬(O 。O):“!”

  “还让我叫你哥哥听,对么?”

  唐恬:(Q 。Q):“! !”

  “呵.....想骗我上你家?”

  唐恬:(QAQ):“! ! !”

  宋楚云一声比一声低,最后几乎是贴着他耳廓,用气声在说话:“你不用骗,也不用偷,甜甜,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会乖乖来了。所以等下不准闭眼,穿着裙子给哥哥跳个舞,我若满意了就放过你,否则的话.....甜甜,我想你应该不会希望以后连做梦都是被我按在床上,让你把这声哥哥反复叫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