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惊受怕三个月, 最后的结果竟是一场误会。

  愿哥儿体力耗尽,被单成扶着才勉强歪到了榻上。他两颊泛白,眼眶深红, 泪珠要落不落的挂在睫尾上,端地一幅忧戚伤神的样子。

  屋里众人见状纷纷散去——这俩人一别多日再度重逢, 定然需要点独处的时间把话给说清楚。

  单成不比宋楚云那样思维敏捷, 想说什么想解释什么言词逻辑清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些凭证来证明, 他真的没有想过要不负责。而这三个月的消失不见,纯粹是因为欢喜过头, 忘了回老家卖房卖地前先把心上人给安顿好。

  愿哥儿听了他磕磕绊绊的解释, 求死之心倒是消退不少, 但埋怨单成这脑子不够用也是真埋怨。想起这几个月自己忍受的害怕和委屈, 靠在枕上又淌起泪来。

  “对、对不住......那时我听你说有了身孕, 高兴的一整夜都没合眼。我想着....想着回头月份大了你身子重, 再摆婚宴怕是来不及,就、就连夜赶回了老家。”

  单成老家在距淮昭镇一千多里地的大山里,一去一回耗掉近两个月。老家的房子和废田不好卖, 他兜转大半个月才以低价便宜卖给了当地的乡绅。

  拿到银钱后他不敢多耽搁,几乎是没停歇就启程上了路。他兴冲冲拿着聘礼上门,却不想被外公拿笤帚给撵了出来,一番打听方知往日愿哥儿和唐恬关系最为密切, 他便一路追到柳丰村。

  赶来时正巧听见村民们在议论这个事,他慌了神,紧跑慢跑, 终于在愿哥儿情绪最崩溃的时刻出现在了小院里。

  单成自知榆木脑袋惹了祸, 再回来晚一点险些连心上人都要没了。也不敢抬头看愿哥儿,垂着头焦灼站着, 活像只在油锅上等候发落的傻狍子。

  两人就这么僵持。

  “唉......”

  半晌,愿哥儿极轻的叹了口气,打破他们之间沉闷的僵局。

  “你....过来坐吧。”

  单成得了允许这才往床榻边靠了靠,不敢靠得太近,就紧贴着床衔慢慢朝许愿身前挨蹭。

  “愿哥儿.....”

  “我问你,你当真没有想过要弃我于不顾?”

  “当真!当一万个真!我发誓,愿哥儿,你可一定要信我!”

  单成似是急于解释,腾的一下蹿起来,脸也慌得涨红。

  “坐下.....”

  愿哥儿没力气拉他,就抬抬手,示意让他别太激动。

  先前遇事惊措不止只会哭的小哥儿,这会儿仿佛越过心底的坎,变得沉稳冷静起来。

  既然单成能主动回来,那就说明他没有撒谎。过程是波折了一些,但两人相互喜欢并想厮守终生的本意都始终未改。

  “历经这件事,我想明白了很多道理,你有做的不足的地方,我也有。我不该拿自己和孩子的命胡闹,不管你是否回来,总之孩子是无辜的。他选择来到这个世上,我身为小爹,就应该对他负责,给他最强大的保护。”

  “你是我真心喜欢的人,即使你真的抛弃了我,那时候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我便也要为付出的感情承担后果。”

  单成听他的肺腑之言,心拧得生疼,那颗不谙风月的脑瓜子可算是灵光了一回。

  “我不该话没说清楚就走,我以为那句让你放心会对你负责就是承诺了。愿哥儿,这几个月你受苦了,如果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好好珍惜,这辈子都会疼你爱你,不管到哪都绝不离你半步。”

  心思单纯的糙汉子不懂怎么形容安全感,他所有的诚意都在那句‘不管到哪都绝不离你半步’里。

  愿哥儿与他视线交汇,那双眼睛波澜涌动,有愧疚、有心疼、有懊悔、有后怕、还有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

  “好......”

  愿哥儿轻轻点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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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两个人哭一阵笑一阵,又是为爱赌咒发誓又是商议将来给崽取啥名字,这番哀戚过后的温馨美好不免让听墙角的小夫妻心里泛起别样滋味来。

  做夫郎的那个滋味是甜的——愿哥儿越过坎不再以泪洗面,也重拾对生活的热爱,决定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心心念念的情郎趁夜回归,不日将迎来正式的提亲和婚宴。

  做夫君的那个滋味是酸的——理由很简单,小夫郎听墙角听入迷,不肯跟他去洗鸳鸯浴。

  “甜甜,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还有件什么事儿没做啊?”宋楚云试图拉走他往门缝伸脑袋的小娇妻,但小娇妻不干。

  “别吵....大木头在听愿哥儿的肚子有没有动静呢,才三个多月大,就能伸胳膊伸腿踢人了么?”

  三个月的崽能不能踢人宋楚云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就很想踢人。

  两口子事说清楚了不能回家去腻歪嘛?占着大金小金的屋子谈情说爱,搞得小哥俩没处睡又来闹他。

  偏偏唐恬还点火不自知,撅着屁股认真扒拉门缝。

  宋楚云老流氓病发作,见人拉不走,干脆拦腰一抱,像扛布娃娃似的把小夫郎扛到肩上。

  唐恬双脚猛然离地,架不住宋楚云速度快,一声惊呼直接被拦在了澡室里。

  “你干嘛......”

  “洗澡,我干嘛,墙角就这么好听?好听到和夫君鸳鸯浴都不愿意洗了?”

  宋楚云一面说着一面把自个儿扒拉干净,扒拉完身上的衣服又去扒拉唐恬的。

  他这一年多仍然保持着体能锻炼,原本就有的线条底子如今越发明显。却不同于当兵那会儿肌肉健硕,轮廓分明的腹肌不见一丝赘肉,比起单纯的精干强壮,现下更添了点诱人味道。

  小夫郎半坐在澡盆边,略一抬眸就是他夫君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他在床上和宋楚云打闹时没好意思细看,可此刻就摆在脸上,由不得他细不细看了。

  加之宋流氓还十分恶趣味的顶了顶他的腰。

  唐恬:“......”这人是不是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热水是先前就烧好的,夏季温度高,多放会儿也不会凉的很快。白色雾气在澡室弥漫,让眼前的景象染上一层朦胧,小夫郎清秀的面容在朦胧中变得无比夺目,尤其那双半抬着,闪烁无辜光芒的眸子。

  宋楚云仅仅只是望去一眼,小腹一热,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就随之起了反应。

  “咳.....甜甜,你别这样望着我,太无害了....感觉像是在欺负小朋友。”

  “不、不好看么?”

  小夫郎抬头,清澈如水的眸子眨巴眨巴,无疑给旖旎氛围平添了一把火。

  还有三十天。

  最后三十天。

  七百二十个小时,两万一千六百分钟,六十四万八千秒。

  呔!宋楚云深觉再这么被唐恬看下去,他一秒都要撑不住了。

  小夫郎察出他在隐忍冲动,小心翼翼贴上去,手碰上触感有些滚烫的肌肤。

  宋楚云瞳孔倏然放大。

  “甜甜...你!”

  小夫郎眼眸微阖,明明就羞的不行,却还强撑着动作,生涩而又认真的对宋楚云做了件以往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

  这种感觉用奇异形容太夸张,因为那只是小夫妻之间的日常调情手段而已。

  用美妙形容又太单薄,和心爱的人紧密贴合,怎会只有区区美妙二字能概括。

  有那么一瞬,宋楚云在这个不适合思考其他的时机里跑了神。有股无法定义的暖流从心底淌出来,直冲向头顶,也蔓延至脚下。

  幸福。

  宋楚云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两个字。

  那是他在边境摸爬滚打时总结出的真理,他看过万家灯火,看过久别重逢,看过矢志不渝,亦看过白头到老。

  他以前并不能对幸福的定义完全感同身受,只有手握钢枪,带领小分队出生入死扫平动乱,在被保护着的人脸上看到感激和欢欣,才能领悟到一点点关于幸福的精髓。

  但此时此刻,他在一个陌生的朝代,和一段超自然旅程中相识的爱人,独处于一间温暖安静的澡室。

  .......至于在做什么就先不详提了。

  身心同时带来的欢愉让他恍惚,更让他清醒。

  他爱着唐恬,也在被唐恬爱着。

  以前总是他护着小分队的成员,护着祖国的荣耀,护着身边那些人们的光明坦途。

  而现在,他有唐恬。

  诚如小夫郎所说,他把所有的爱慕和依赖都给了自己,在那个名为温柔的囚牢里,设下爱情陷阱的又何止只有他一人。

  “甜甜.....”

  极度的缠绵使得宋楚云声线有些喑哑,他缓缓抚过唐恬柔软的发丝,带着无尽的温存与眷念。

  适时小夫郎唇瓣微张,轻轻喘息,浅绯的面容映在宋楚云瞳孔里,堪比世间任何一幅绝妙佳作。

  “你不必为此感到不安。”唐恬说。

  “我是自愿的,换句话说,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楚云,你治愈了我对光明的胆怯畏惧,让我明白了我值得被爱。”

  “我很珍贵,可于我而言,当我望向你时就能看见所有的日月星辰。那个从光里走来的你,也一样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