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云进屋的时候, 小夫郎正在桌前埋头抄书。

  略显纤细的骨架在灯烛映照下越发单薄,去年冬天养起来的圆润经过一个盛夏消磨,反倒比刚被抢来当夫郎时更加消瘦了。

  宋楚云打从身后揉了揉他的脑袋, 哄孩子一般把笔抽走,换上七八样装了一盘子的点心。

  “还在生气呢?”

  “哼......”

  小夫郎偏过头不予理睬, 挤出声鼻音儿表示此刻心情不佳。

  宋楚云让他逗的笑出声来:“我可早就跟你报备过了, 你只惦记钱袋子有没有装满, 都不在乎我被人惦记。甜甜,我好伤心呐。”

  恶人先告状这套对唐恬没用, 他气鼓鼓搓手指头。目光从他夫君脸上挪到点心盘子里, 又从点心盘子挪到宋楚云脸上。

  早上那会儿没睡醒, 仅剩的一点清明都放在解决家庭生计的大事情上了, 哪有精神听全宋楚云说的话。

  就算是提早进行过报备, 说好的是去地里, 怎得又出现在了镇上。这还是刚巧偶遇看到的,要是没看到呢,指不定和人姑娘把酒言欢谈笑风生了。

  ——亏得昨晚他那么听话, 那么配合,白让大尾巴狼占了那么多的便宜。

  宋楚云在哄小夫郎这档子事上有着消耗不完的耐心和千金不换的意趣,见唐恬自个儿胡琢磨不理人,索性凑过去亲他。

  细腻的亲吻是小夫妻之间绝佳的助兴剂, 以往这招百试百灵,唐恬纵使有再大的性子也会被亲的服服帖帖。

  但这次不一样。

  宋楚云刚要碰他,脸还没凑过去, 就被唐恬毫不留情的避开了。

  “怎么了, 甜甜?你乖乖的,别生气, 听我跟你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和她什么都没有。”

  只要他想,宋楚云甚至能保证这辈子不再和那姑娘说半句话,这点自信唐恬还是有的。

  可他却不想。

  “夫君,我作主帮你纳个妾吧?”

  “嗯?”

  宋楚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自家小夫郎这是钻进牛角尖了。

  “我们甜甜这么贤惠呢?还没圆房就想着给夫君纳妾了。说来听听呗,有合适的人选没有啊?”

  宋楚云这话一说生是把小夫郎的眼眶给逗红了,唐恬脸颊微鼓,强撑着不让水汽涌上来。

  “夫君说谁好就纳谁,我听你的。”

  “不是你作主帮我纳妾么,当然是我听你的了。”

  宋楚云含笑,一脸无条件接受安排的顺从模样。

  唐恬本以为他会变个脸色严词拒绝什么的,哪知这人压根就不带拒绝。观其笑意,说是早有期待也未可知。

  “我没你那么见多识广,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是夫君你自己作主吧。”

  “好嗷。”

  宋楚云笑笑,放松后腰倚在桌边,似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还翘起条腿轻轻摇晃。

  “今儿孙掌柜给我介绍了他的侄女,那姑娘倒是个沉稳性子,在镇上做着挂名讼师。要是纳了她,以后遇上麻烦事不就有现成的人帮忙打官司了嘛。”

  “嗯......”

  “或者孙掌柜的千金也不错啊,两家合作这么久,现下又结亲做生意。我那摊子大可以不摆,直接去喜莱饭庄当少东家就成。”

  “嗯......”

  “算了,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村长前一阵还向我打听近况,言词间颇有点撮合我跟赵梓欢的意思。听说村长家的一个远亲在云枣镇当官,要是纳了他的小女,说不定能和官府攀上点子关系。”

  “嗯......”

  宋楚云越说越像那么回事,惹得小夫郎憋不住泪,咬紧唇角偏头不肯看他了。

  没有什么比梨花带雨的美人儿更具诱惑力,相处一年多,唐恬性子开朗了些,个头长高了些,连那娇俏可爱的小动作也更多了些。

  宋楚云心都要被他的小声啜泣给哭碎了,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本能的把人圈进怀里,动作轻柔的吻他脸颊。

  “瞧瞧,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比刚认识时还爱哭了呢?”

  “你欺负我......”

  小夫郎缩在他怀里哽咽,指尖抓着衣襟,整个人看上去好不柔弱可怜。

  宋楚云失笑:“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可劲儿的撒娇吧。”

  “那、那你会不会嫌我烦?”

  “我是你夫君,不对着我撒娇难道你还想对旁人撒?小崽子,不听话。”

  宋楚云就着抱他的姿势顺手拍了一记,小夫郎脸色顿红,支支吾吾:“你、你拍哪儿呢......”

  “腰下面,腿上面,你说这是哪儿?”宋楚云得寸进尺,对着唐恬某个软软的手感很不错的地方来回摩挲:“还作主帮我纳妾,下回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按在腿上,裤子脱了给你长记性。”

  和无理取闹被抓现行比起来,唐恬似乎更在意他的威胁。

  下个月初三他就满十八了,哪有成了亲的小哥儿让夫君按在腿上脱裤子教训的。

  这又不是在床上........

  不对,怎么就联想到床上了啊!

  “我、我.....你.....反正不行。”唐恬耳尖烫到要滴血,没好气扒拉他夫君不安分的手:“是、是你欺负我在先,咱俩的事还没完呢。”

  “行,事情没完就继续掰扯,你说我欺负你在先,咱们往前推倒推倒,要纳妾的话可不是你先说的?”

  “你、你都背着我收人姑娘的东西了,我说两句不中听的话怄怄你还不可以?”

  “可以可以。”宋楚云如今是快要争不赢他了,不禁扶额笑道:“牙尖嘴利,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甜饼小夫郎呢?你把我乖叽叽的媳妇儿弄哪去了?”

  “呸....我一个好好的良家小哥儿夜夜让你糟蹋,这笔帐我还没找你算,你倒有底气问我要人。”

  听听,这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小哥儿能说出来的话?

  宋楚云莞尔:“入了我老宋家的门还想从良?看来是我过去对你太仁慈了,这样不好。”

  他手头上的劲极大,唐恬假意挣扎两次未果,很快就被人扒去外衣稳稳丢到了被褥上。

  “你干嘛.....我们还在吵架呢。”

  “嘴是用来亲的,不是用来吵架的。”宋楚云义正言辞,恶狼扑食一般扑过去,把闹腾的小崽子压的动弹不得。

  “甜甜乖,让我抱抱。”

  唐恬憋了一下午的闷气在这一句呢喃轻哄中烟消云散。

  他本来就没有因为宋楚云和姑娘说话而生气。

  他只是这一阵抄书很累,加上睡醒之后没有吃到香喷喷的烤鸡,再加上眼见自己夫君让人惦记。

  种种情绪堆积,他就想找最最喜欢的夫君无理取闹使小性子了。

  以前他从不敢将这些负面情绪夸张化,那样做并不能得到任何回应,只会平白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可现在不一样,他有宋楚云,那个人会无条件无底线的包容他,接住他一切以想念、任性、吃醋为借口的撒娇行为。

  他用实际的行动在表明心迹——我已经把你全部包裹住了,不论你露出多少只爪牙,都休想逃过我设下的温柔牢笼。

  而这个无死角的牢笼,唐恬心甘情愿在里面待上一辈子。

  宋楚云提心吊胆大半天,在小院与镇上往返折转五六趟,此刻把人抱在怀里,才觉出点点身心放松的困倦来。

  他阖眼假寐了片刻,陡然想起什么似的,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在橱柜里找寻几瞬,取出他一路捧着回来的琉璃灯盏。

  “这东西禁不住压,稍有点磕碰就会碎,但着实是好看。甜甜,你看上边有只大蝴蝶,灯盏一转还会跟着动呢。”

  这琉璃灯盏是上回他们去定家具时唐恬随口说的,琉璃透光性强,镂空雕出花样,蜡烛往里边一放能就在墙壁上投射出纹案斑驳。

  宋楚云手指一拨,灯盏上面的部分就缓缓转动起来。里屋墙上几只蝴蝶翩跹起舞,配上窗椽投进来的月色,很有点流光幻影的感觉。

  小夫郎眼底也闪出熠熠星光,他自己都快忘了的话,可每一件宋楚云都会帮他记着。

  “你真好......”

  唐恬扭身往他怀里扎,有温香软玉投怀送抱,宋大尾巴狼就不故作姿态当柳下惠了。

  两个人滚做一团,从亲到抱,再到身上的衣物离奇消失。

  宋楚云始终坚守着底线,绝不在正式圆房前行越界之举。反而是唐恬,遭他亲的浑身发软,羞红小脸任凭摆布。

  眼瞧小夫郎没有阻止的意思,做夫君的那个无奈苦笑,适当保持了一点安全距离。

  同时心内暗诽:当初当兵时接受组织的考验都没这么难,就剩最后一个月了。该死的.....日子就不能过得再快一点吗?

  这场嬉闹自然是以点到为止而告终,不过两个人都兴头正足,小夫郎真被‘欺负’的泪光粼粼时居然还有力气动嘴,调侃他夫君要是纳了妾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劲头。

  宋楚云身体力行的告诉他答案,顺便分别检验了一下新婚大礼包里的种种玩意儿。以唐恬的反应来进行判断,哪样东西有资格出现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上。

  每个美妙时刻都注定会有件不愉快的事情出现搅扰,这次也不例外。

  就在宋楚云落下这场欢愉的最后一个吻,准备抱上唐恬去洗个鸳鸯浴的时候,窗外蓦然探上颗不合时宜的脑袋:“不好了夫郎!上次来家找过你的那个小哥儿,刚刚跳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