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年成长为男人么?

  对于青烜为人是否果敢, 行事是否有担当,纪思年从不怀疑。可就不知为何,那人什么都好, 唯独在情爱上万般不开窍。

  宋楚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却也明白不论身处何地, 出身门楣都是一段婚姻中必不可少的因素。

  而这些因素总令人踟蹰胆怯, 生怕打破现有的微妙平衡。

  ——说到底, 还是对这份感情不够自信。

  “有个问题,其实我一直都挺想问的。”宋楚云笑道:“你有没有对你那个贴身护卫直言过喜欢?就是当面表明, 你这辈子非他不嫁?”

  “应该....算有过吧。”

  纪思年到底是个小哥儿, 表明爱意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的太直白。

  “我暗示过他。”

  “你看问题这不就来了?暗示管什么用啊, 男人都是一根筋, 你不说明他怎么能知道。又是那样的身份差别, 会躲是人之常情, 不能全怪他。”

  “可、可我旁敲侧击过好多回,就算他是个木鱼脑袋,如今也该钻出个洞来了吧?”

  宋楚云被他这形容逗笑了:“听我一句劝, 不要试图去钻开一颗木鱼,木鱼用力敲一敲还能响,但你家那位可不一定。搞不好适得其反,逼得他想岔了路子连夜卷铺盖走人, 到时只怕你想哭都没地方哭了。”

  宋楚云这话一半婉劝一半恐吓,青烜既然甘愿以护卫的身份在他身边陪伴多年,自是不会因为几句表态的逼迫就消失不见。

  不过这事还得当事人自己想通, 话是谁主动说出口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总得有人迈出那一步。

  “这样吧,你帮过我和甜甜一回, 那我们也帮你和青烜一回。彼此珍惜的感情无需多番交手,有效的有且只有一次就足够,纪小公子,你敢不敢试试?”

  纪思年许是受了宋楚云和唐恬证婚的刺激,谁不期盼能和意中人携手并肩,笑谢满堂祝福呢?

  他将所有的骄傲自负和小哥儿的羞涩踟蹰全数交付给宋楚云,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最后一次,青烜若不给个准话,本公子便当这事从未发生过。可他若应许.....长路漫漫,我等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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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楚云听出了他话里的执着,言止于此,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告别纪小公子,宋楚云大大方方牵起唐恬的手,没着急回家,反而在大街上悠闲转悠起来。

  “不是答应了要撮合他们么?纪小公子也没说清那人在哪,咱们不赶紧去找,怎得还有闲心四处瞎逛呢?”

  “当红娘也得先吃饱饭嘛,这肉饼好吃,我再去多买几个,晚点带回去给大金小金尝一尝。”

  唐恬孩子心性,看见路边有卖炸肉饼的走不动道了,宋楚云就过去买了两个,这会儿一人一个正吃的起劲儿。

  “甜甜,我知道镇上有家酒馆小菜做的很好,今儿拿了证婚帖,是不是该去庆祝一下新婚大喜啊?”

  “别胡说,只是张帖子而已,哪就新婚大喜了......”

  小夫郎吃的鼻尖上都沾了酥皮,看上去傻兮兮的:“你说要庆祝那就庆祝吧,是挺久没下过馆子了。但话先说好,吃饭的花销从你零用钱里扣,我的钱得去拿扯几匹红缎子,缝两床出嫁时要盖的鸳鸯被。”

  宋·就没见过零用钱长啥样·楚云:甜甜果然是爱我的!明明可以直接抢,他却还愿意找借口进行剥削!

  淮昭镇以酿酒和小曲儿最为出名,因而镇上多酒馆。

  不少知己好友邀约相伴,要上两坛醇香美酒和几碟风味小菜,再请个嗓音出挑的歌姬弹奏吟唱。谈古论今,品酒聆乐,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只是现下还没到饮酒玩乐的点,醉仙居里人客不多,瞧着有点冷清。

  这里头的修葺风格很有点林间小筑的味道,店面虽是在闹市,但走进来一片静谧。雅间也不似寻常用屋门隔断,而是单独的小门,搭上茅草装点成木屋样式。

  四周还别出心裁引用活水建造了室内清泉,既有曲水流觞的雅意,又保证每个雅间的独立性。

  宋楚云一路细看下来,心内忍不住夸赞一句醉仙居的掌柜当真厉害。怪不得纪思年向他大力推荐,这里的确是个享受闲暇的好去处。

  唐恬对里头的构造也起了好奇,四处转转看看,一时瞧见清泉里有锦鲤,便拨动水花去逗它们。一时望着墙上的诗词觉着巧妙,便站定低声念诵。

  待看到隔间外挂着的菜单后,他忙悄悄拉过宋楚云:“要不....我们还是换一家吃吧?”

  “怎么了甜甜?你对这里的环境不满意?”

  “满意是满意.....可菜价太贵了,一碟炝炒菜心就要八十文,随便一顿饭最少都得吃去小一两银子呢。”

  唐恬边说边咂舌,看到菜单上的报价后对这满清泉的锦鲤都没了兴趣。

  “没事儿。”宋楚云好笑,稳住小夫郎要趁人不备悄么溜走的脚步:“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吃就是,今儿这顿饭,有人请。”

  “蛤?”

  宋楚云朝唐恬挑挑眉,示意他跟好自己别走丢了。恰好接客的伙计刚从前一个雅间出来,见到他们立即迎上去:“欢迎二位光临醉仙居,大厅内有空桌,这边还有没被预定的雅间,请问二位想在哪里就座?”

  “不用麻烦,我们与人拼个桌就是。”

  “客官说笑了,这会儿没到饭点,空桌多的是,何必要委屈与人拼桌呢?”

  宋楚云早在角落的雅间里看到了一席黑色身影,不等伙计继续介绍,拉起唐恬就坐上那张桌子。

  桌上除了他们还有个闭目养神的酒鬼,满桌或歪或倒的空酒坛,却不见一碟子下酒菜。

  那伙计心思机敏,瞧原先坐在雅间里的人只微微睁开眼,看清来人后就又混不理睬,没说半句要轰他们走的话。便知眼前这两位不是普通酒客,忙弓腰告了声罪,斟好茶就自觉退出去了。

  唐恬还琢磨着宋楚云怎得这么精准就在醉仙居里找到了青烜,手边蓦然被推过来一份菜单:“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担心价格,堂堂县令少公子的贴身护卫,有的是钱。”

  青烜仍旧是那副毫无表情的冷淡脸,听闻此话嫌宋楚云聒噪,拔脚就要走。

  宋楚云才懒得拦他,兀自笑道:“甜甜,我听纪思年说这里有道什锦年糕很好吃,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化,你想不想尝尝?他还说......诶?林护卫,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还说什么了。”

  林青烜一脸冷漠,只是问完这话,人却是重新坐回到了酒桌。

  宋楚云失笑:“我当你不在意你家小公子呢,怎么,连玩笑话都巴巴的打听,就是没胆子去找他坦白啊?”

  “你废话一直这么多吗?”

  “年轻人要听劝,宋某携夫郎百忙之中给你们牵线搭桥,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宋楚云扬扬菜单道:“求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你见过哪家红娘是饿着肚子说话的?”

  要不是满心挂念着纪小公子,就单凭宋楚云这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都够他上县令大人那儿告个黑状让人喝一壶的了。

  林青烜怒视他半晌,未果。索性破罐子破摔,往椅子上一坐:“行,只要你能帮到我,今日不论你吃多少,账单都算在我头上。”

  “有林护卫这话宋某就放心了,来....甜甜,把你想吃的全部点一遍。”

  小夫郎终归是善良,虽说有人付账不用心疼银子,但他还是很讲道义的只点了两道家常小菜。倒是宋楚云不客气,照着头几样招牌抬手就是一样一份。

  林青烜还没来得及肉疼即将花销出去的月银,下一瞬便被宋楚云差点气出个好歹。

  “明人不说暗话,感情这种事,我真帮不到你的忙。”

  林青烜:“这话点菜之前不能说?!”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先问你,你对你家小公子,究竟是何种感情?”

  “爱慕至深。”

  这四个字若是当着纪思年的面,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可当着宋楚云和唐恬,乃至任何一个外人,他都无愧于这份讳莫如深的爱。

  “那好,你既深爱于他,不妨就大胆一回。去告诉他,你此生非他不娶,绝无二心。”

  “不可能!”

  林青烜面上浮出点点痛苦之色:“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像你说的那样简单,他是县令家的少公子,而我是什么?我只是区区一介护卫,是家里父母双亡,实在走投无路才被人牙子卖进了府的。”

  “所以你打算把你的后半生刻在那张卖身契上?眼睁睁看着你喜欢的人被八抬大轿抬进别人家,口口声声称旁人为夫君?”

  宋楚云丢了颗花生米进嘴里咀嚼:“别傻了,你就根本做不到。”

  “是啊,我做不到,但我又能如何?”林青烜灌下一口闷酒,嗤笑:“我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想娶之人同样出身平凡,甚至连三书六礼的聘礼都不必准备,强抢回来便算是夫妻。”

  “谁说的,没个三书六礼哪能讨到媳妇儿?你说是吧,甜甜?”

  啃黄瓜沾酱的小夫郎:“嗯!”

  “这份感情你和纪思年是主角,我不便多说,我只有一句话想送给你。”

  宋楚云揉揉唐恬后脑勺,温柔抚去他唇瓣上沾到的酱汁。

  “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无需用身份、地位这些世俗条件来桎梏你自己。你得知道,没有的钱可以慢慢挣,没有的前途可以慢慢走,但对方若是看不到你敢去抗击前路漫长所会经历波折的决心,也会攒够失望想要离开。”

  “他要的从不是甜言蜜语或殷勤伺候,他要的,始终都只是身边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