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正式开始上学, 家里的一切就逐渐都进入了正轨。

  宋楚云每天早起骑骡子送唐恬到学堂,看人安安稳稳进去后才折转回家。回来到田里锄锄地、沃沃肥,准备下一季度的蔬菜栽种。

  大金不跟去田里当帮手的时候就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 小金照料家禽仔细,便接手了唐恬的活儿, 给家里的两脚宝贝们喂食喂水或打扫卫生。

  大鑫的精力基本都在摊子上, 养的鸡鸭多了, 每日下的蛋也多。他隔一日就来找小金拿一次货,卖得的铜板照例扣除摊位费跟宋楚云平分。

  “这几次的鸭蛋个头大, 一斤都没多少个呢, 快立夏了, 要是腌成咸鸭蛋一定很好卖。”

  今儿小夫郎学堂放假, 不用去上学, 一大早上起来人就没闲住, 到新修的窝棚外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宋楚云正在给窝棚门做层加固,闻言笑笑道:“昨儿不是还说想把鸭蛋留着敷小鸭么,今儿怎么又改想腌咸鸭蛋了?”

  “自己孵的鸭崽存活率不如买来的高, 咱们可以试试留一部分敷小鸭,剩下的做成咸鸭蛋卖啊。一只鸭子从孵出来到能下蛋最少也得三个四月,到时夏天过完,咸鸭蛋卖的就没这么好了。”

  小夫郎眨巴眨巴眸子, 满心是为鸭蛋的销路做盘算,丝毫不见想吃咸鸭蛋下粥的馋嘴劲儿。

  他不说做夫君的那个也知道,宋楚云敲进最后一颗榫钉, 拍拍手上的泥:“小馋猫, 去藤椅上乖乖坐着吃西瓜吧,等我洗完手, 就和你一起腌咸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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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阵唐恬总爱一边逗鸡鸭一边复习背会的三字经,是以家里的家禽在他喋喋不休的念叨下一蹿一圆滚,没个把月过年时买回来的鸡鸭就都开始下蛋了。

  椭圆的鸭蛋用竹篮装着攒了满满两篮子,宋楚云捣腾出两个有盖的瓦罐,洗净放在一旁备用。

  除了装鸭蛋的器皿,还要准备一碗白酒,以及桂皮、八角、小茴香、花椒、丁香等调料,加水煮沸,等出味后放凉。

  鸭蛋打来清水洗干净表面的污垢,拿簸箕平铺在太阳底下自然风干。干燥的鸭蛋腌制前要先在酒里过一遍,使其均匀沾染酒液,再在盐碗里转一圈,将蛋壳外表都覆上盐粒就能放置入罐。

  最后倒入香料水,把罐口密封严实,放在背阳处存放四十五天,咸鸭蛋就做好了。

  初夏是最适合腌咸鸭蛋的时节,夏季气温高,发酵时间短,各类虫卵病菌不易寄生,多吃对身体有益处。不过酒渍腌制法是一种,还有种古老些的黄泥腌制法,据说后者腌出来的鸭蛋黄更容易出油。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前些日子宋楚云上砖厂买砖修窝棚,剩了点黄泥没用完,刚好可以拿来做这个。

  拿黄泥腌制其他的步骤不变,只需用香料加盐煮出汁,冷却后倒入白酒,和黄泥混匀裹在鸭蛋外面。

  唐恬对这个有经验,不必宋楚云上手,很快就把裹好泥的鸭蛋放到另一个瓦罐中了。

  “挺好,天气一热影响胃口,有这个开胃的咸鸭蛋在就不怕你吃不下饭了。等腌好还能带几个到学堂里去,吃了别家同窗的猪耳朵和蜂蜜糖水,总该要还还席。”

  宋楚云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唐恬就直觉着臊得慌。

  开学那一日前后桌都拿了家里带的吃食与同窗分享,他也把宋楚云买的麦芽糖给大伙分了分,庆元斋的点心贵,一拿就是两大块,惹得众人羡慕不已。

  这个说猪耳朵是阿爹给卤的,那个说蜂蜜是阿娘给酿的,轮到小夫郎,扭捏半晌才鼓起勇气说出这糖块是他亲亲夫君的手笔。

  课室里七八个姑娘小哥儿,唯独只有他出嫁成了亲,听见这话哪有不好奇心作祟巴巴打听他和宋楚云在一块儿是怎么相处的呢。

  唐恬一想起被人悄咪咪拉着问那方面的事脸颊就烫得吓人。

  宋楚云疼他爱他,即使有一两次闹过火了也不舍得欺负他太久。最多被按在床头逼着讲几句平日里难以启齿的话,而这些私密话语他如何好意思讲给课室里的同窗听。

  “不、不用了,有麦芽糖就好,咸鸭蛋饭堂里的老厨娘自己也会腌的。”

  “这样啊....那好吧。”宋楚云抿抿唇:“学堂这回连放三天假,等大后天送你去上学,我再给你多买点庆元斋的点心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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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收购菜品共计卖得十一贯铜板,给大扬清了六贯,余下的五贯一贯单独拿出来做种子钱,一贯宋楚云去买了砖新修窝棚,最后留下的三贯还是照老样子兑成银两存进钱庄。

  原本宋楚云打算送小夫郎进学堂了再到钱庄去存钱的,奈何这个月钱庄要做店铺改装,重新修检里头的各项门锁跟暗柜。提早就放出话来,每日只在上午开一个时辰的门,方便各大掌柜和有需求的人来进行存取。

  三两银子数额不算小,加之开门时间短排队的人会多,早点存进去也放心些。

  唐恬便只让宋楚云送到街转角,自个儿抱紧布包挥手道别,两人各去各的方向。

  小夫郎和宋楚云分开,本想直接进课室去温书,不料才走到学堂门口就迎面来了位不速之客。

  “哟,这不是恬哥儿吗?我说最近怎么总在镇上瞧见你,原来是进了学堂,去读书认字了啊。”

  唐濛垮着个肩膀搭茬儿,腿还一抖一抖的,看神态和镇上混迹的街溜子一般无二。

  “让开。”唐恬对这位二弟没有半分温情可言,大清早的遇上只觉得晦气。

  “哈,果然是知书识礼的哥儿了,对自家弟弟都这么不讲情面。能上得起学堂....看来你那流氓丈夫对你不错嘛。”

  唐濛向来不讲口德,被他阴阳怪气一顿并不值得唐恬生气,可要是这般说宋楚云,小夫郎心里一万个不舒坦。

  “我夫君勤劳本分,和我成亲后没做过任何对村民们不利的事,你嘴巴放干净点。”

  “这么护着那个姓宋的啊?怎么,他活儿很好,爽到你了?一个哥儿整天把成不成亲的挂在嘴边说,真是半点不知羞!”

  唐恬简直气结,小脸恼得通红。

  他和宋楚云成亲本就是事实,有什么不好挂在嘴边说的?真不知羞耻的该是唐濛才对,总以为谁都是他可以满嘴混吣的人。

  学堂外已经有好些上学的同窗到来,看见唐恬纷纷跟他笑着打招呼。

  小夫郎不愿与唐濛纠缠,刚想走,却蓦然被人拉住了装书的布包带子。

  “着什么急啊,咱哥俩好不容易碰个面,不多聊两句?”

  “我和你没话说,放开,否则我喊人来了。”

  “你喊你喊。”

  唐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不要脸一词诠释的淋漓尽致:“你喊人来我也有话说,一个小哥儿不能生育还死皮赖脸让你那流氓丈夫养着你,骗吃骗喝骗学上,这话传出去我看你们两口子以后在镇里还怎么做人!”

  能拿来威胁唐恬的无非就是这件事,小夫郎冷眼瞪他,恨不得动回粗,扑过去给他两巴掌扇掉他的大门牙。

  唐濛自知拿捏到人软肋,更是嚣张的不得了:“这话你要想我不告诉旁人也行,给我十两银子,我就替你保密。”

  上回是要三两,这回一张口就是要十两,真当他是个哑巴提款机,任人欺辱不懂还手吗?

  “你想要钱?”

  “对啊,十两银子买你和你夫君过段安逸日子,一点都不亏。”

  唐濛见要钱有戏,瞬间来了精神。

  “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个爹生的,虽说你是个不中用的小哥儿,但我这个做弟弟的大度,多少得担待着你。话我说在前头,这件事你要敢让你那流氓夫君知道,可有你好果子吃!”

  他能来要一次就能来要第二次,这个所谓的弟弟什么脾性唐恬心知肚明,为给人牢牢吃一顿教训,眼前的憋屈不得不先忍下。

  “那....你拿了银子是不是就不会再来找我了,也不会让我夫君知晓这件事?”

  “这个当然。”唐濛晃晃脑袋,满脸得意:“钱你什么时候给我?”

  唐恬垂眸思忖须臾:“这几天我夫君要到镇上采买种子,学堂后边有一片竹林,五日后这个时辰,你到那儿去拿钱。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了,拿了钱替我保密,不让一个人知道。”

  唐濛有要钱的胆子却没有算计的脑子,听闻这话只当唐恬怕他泄密,不敢耍心机愚弄于他,要个五日时间凑钱实属正常。

  “行,五日就五日,你要不来别怪我冲到学堂里去闹。”

  “嗯......”

  他见唐恬应答的如此爽快,心下一阵快活,快活完又有一丝丝懊悔——十两银子说给就给,早晓得干脆多要一点了。

  年前把唐恬喊到家中来那样威胁都没要到钱,只怪他娘是个没成算的妇道人家,啰嗦话多,心软不成事。

  要对付个巧言令色的小哥儿,哼,还得靠他出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