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小金正式入住老宋家, 那间小房屋就归了他们兄弟俩所有。宋楚云从日常开销的活动资金中取出几十文,重新买了两套新的床单和枕巾。

  一晃进入三月底,暖阳高照, 万物复苏,村野田地间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连田埂上锄田开荒的人都多了不少。

  大金是哥哥, 年岁大到底老持稳重些, 宋楚云就常带他一同下地,给庄稼松个土或引渠浇灌除草。小金今年将满二十, 本该是成家立业的年龄, 却因为原先在老家时太穷, 所以一直没能攒到钱娶上媳妇儿。

  上头有哥哥做依靠, 他倒难能可贵保持了一份顽皮心性, 跟相差三岁的唐恬很合得来, 两个人总凑一块儿捉鸡逗鸭。

  宋楚云担心自己要操持田地,小夫郎一个人在家会无聊,便索性把小金留在家里当个伴。

  等日子进入四月初夏, 栽种的庄稼经过唐恬的金手指催熟,已然到了可收获的采摘期。小金在家干活的时间多,许久没来下地,这回乍来一看不由得满脸吃惊。

  “.....是我的错觉么, 我怎么感觉主家田里的庄稼不仅比别家长的要好,成熟的速度好像也更快些?就说那黄瓜跟茄子吧,本来正当是这个季节才播种的, 咱们提前两个月就在大棚里种下了, 这不到两个月又有了收成,主家, 您究竟怎么做到的啊?”

  宋楚云对这个话题避之不及,说多说少都容易惹人误会,只得呵呵笑着打马虎眼:“秘方,秘方.....”

  孙掌柜面上的笑容更甚,喜莱饭庄有了稳定的菜品供应,生意蒸蒸日上。在春季的食肆税收评选中,以甩第二名整整四十两的成绩荣获桂冠。

  淮昭镇每年夏初都是读书人家举办宴席最多的时候,头年深秋书生去赶考,年底出成绩,来年春季等衙门送鉴书,刚好厚重的冬衣一脱就能开办清谈会大举宴客。

  喜莱饭庄的雅间早被预定得满满当当,孙掌柜此次前来多带了一倍的车马,为的就是把能收成的菜一次性都给收走,省得回头不够用。

  “这次的蔬菜长得好,瞧这萝卜个头,比过年前还脆生粗大。土豆也不错,我方才让伙计切开看了内里,竟是沙地里培育出来的那种黄芯土豆。”

  孙掌柜喜的嘴都合不拢,他不知这其实是大金裹草木灰沃过土的功劳,还当是宋楚云有心改良品种,非得在原有的每斤收购价格上多加出几文辛苦费。

  这些日子除了料理田地,开春那大棚也该拆了。宋楚云和大金忙活数日搬运木材,着实是累,就没多加客套婉拒。

  一应的蔬菜称完重,卖得银钱共计十一贯,相较之前收益略增。

  这和宋楚云事先预想的数目差不多,他将沉甸甸的十来贯铜板拿麻袋装好,照老样子客客气气送走了孙掌柜。

  -

  -

  “清了欠大扬的六两地钱,剩下的就全都在这儿了,这次收购菜品我付出辛劳颇多,夫郎能否看在我为这个家如此呕心沥血的份上,赏小的一点零用钱?”

  宋楚云一回来就自觉地向小夫郎交账,手头上又有了存余,心情极度愉悦之下,他也敢伸手找人要要甜头了。

  小夫郎还挺爽快,捧着账本一笔一划写的很是认真:“可以啊,夫君辛苦了,那就给夫君三文钱上街买个韭菜盒子补补身体吧。”

  宋楚云:“.......”一个韭菜盒子能补得了什么啊?

  不对,怎么就拿韭菜补身体了啊?

  “从哪儿听来的这都是?”宋楚云拥住他,在人脸侧落了个吻:“你又趁我不在,把春宫图翻出来看了?”

  他给大鑫的那本春宫图上全是画一个字也没有,而教学小哥儿的这本上却写着零散批注,内容包含云雨过后怎样恢复双方元气。

  唐恬遭他一亲脸颊陡然微红,拿胳膊肘轻轻杵去一记才嚅嗫道:“谁看那个了....都说是上次找东西时不小心翻到的。就摆在桌面上,怎知不是你欺负我,不往别处放,偏故意摆在那儿让我瞧。”

  嚯,整挺好,小夫郎如今也学会倒打一耙的本事了。

  宋楚云莞尔:“我真有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教你认字的。字是写的越来越好,可人怎么还不好骗了呢?”

  唐恬:“.....哼。”

  小夫郎粉面含春,唇瓣微抿假装生气的样子可爱至极。

  宋楚云玩味的欣赏片刻,握住覆在账本上的手温声询问:“甜甜,你想不想进学堂去念书?”

  “学、学堂?”唐恬一愣。

  淮昭镇上倒有不少阔绰人家的小哥儿会读书认字,哥儿不能参加科考,学这些也只为懂道理明是非。

  但柳丰村是个小村落,农户人家出身的小哥儿向来会干活就行了,至于是不是知书达理,能言善辩,压根就无人在意。

  “是啊,我听孙掌柜说镇上去年新开了家私塾,教书的先生是从翰林院退下来的老举人,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便开个私塾给幼童启蒙,算是回报家乡的栽培。”

  宋楚云揉揉他的头,哄小孩儿一般的语气。

  “虽说大部分有钱人家的小哥儿都会请先生上家里教学,但还是有愿意进学堂去读书的寻常书生。你不是喜欢看书写字么,横竖家里的鸡鸭有小金照管,闲来无事,我送你去上学吧?”

  要说能进学堂去上学,唐恬当真是高兴十分的,他以前看着唐濛背个布袋去念书,心里羡慕的不得了。可惜后娘瞧不起哥儿,连唐濛的书都不让他随意碰。

  “我、我真的能去吗?”

  “当然能啊,咱现在有钱了,交一个季度的学费不为难。田地有我和大金料理,大鑫负责摊子上做生意的事,家里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即便有小金作伴,成天在家喂鸡鸭不也很闷么?正好四月十五私塾开学,你要愿意,明儿我就去给你报名。”

  唐恬被宋楚云兴致勃勃的语气打动,眼底也泛起光芒来:“好,我愿意去!”

  -

  -

  书院报名是在明天,得到小夫郎的首肯,宋楚云立即就从账上支走三百文,用途是给他准备上学要用的物什。

  他们去了趟集市靠南的书斋,唐恬从前只打门前经过,没有进到里面,透过门楣瞧见一排排置笔的精致案格及齐顶的梨木书架,脚下步子不免有些踟蹰。

  “没事儿,家里就你一个读书人,东西当然得挑好的使。去看看笔墨吧,用料花纹选自己喜欢的,今儿个夫君付钱。”

  宋楚云笑盈盈把他往里牵,单听这骄傲的语气,不明内情的还以为唐恬是某个有了功名的清秀小书生。

  掌柜的见他们驻足在笔墨案格前,忙赶上来做介绍:“二位好眼光啊,这是小店刚到的水砚墨和兼毫笔,上回冯家的买了回去,第二年那冯小郎就考中了秀才哩。”

  唐恬扫过墨块,上边的海棠雕花大气,他很喜欢。只是价格稍贵,单单一副墨块就要八十文。

  宋楚云看他这样子便知东西是满意的了,才想拿给掌柜的包起来,就听小夫郎劝阻道:“太贵了....我又不考功名,买个便宜的凑合用一用吧,别花太多钱。”

  “贵有贵的好处,这种墨经久耐用,而且遇水有一股香味,写起字来不像家里那个会熏眼睛。这和兼毫笔是一套,笔尖的毛柔软有韧性,应当是拿羊毛混上灰鼠毛做的,用多久都不会分叉起卷。”

  宋楚云的祖父曾是大学教授,退休后闲来无事,极爱研究书画打发时间。他年幼时常在祖父跟前玩耍,耳濡目染下也了解了这类门道。

  唐恬看惯他系起衣摆扛锄头种田的样子,不料对笔墨选材竟也有所研究。

  “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小夫郎的崇拜之意几乎要溢出眸子,宋楚云无比受用,下颌开心一抬:“来,掌柜的,劳烦把这只笔这副墨还有旁边几份宣纸和习字帖,统统给我包起来。”

  唐恬:“......”就礼貌性夸他一句而已,这人怎么拿钱不当钱的啊。

  买完笔墨纸砚,接下来要买的就是装书的布包以及上学堂要穿的衣裳了。

  本来唐恬想着穿常服去就好,前不久宋楚云给他在布坊买了匹料子,制了两身薄点的春衣。可做夫君的那个非说读书人穿的不一样,得是宽袖长衫,这不就双双又进了布坊。

  宋楚云是真把他上学堂的事当个大事在对待,不论买什么上去第一句话就是,给家里的读书人买的,选材用料务必要符合书生的身份。

  惹得唐恬都不好意思接掌柜的话茬,生怕被暴露出他即将和一群牙都没换完的小崽子们坐在同一间课室受夫子启蒙的事实。

  “好啦好啦,笔墨纸砚有了,布包有了,新衣裳也有了,甜甜,等送你学堂时我再买点麦芽糖给你揣在兜里吧?唔....放在身边养了这么久,突然要去上学还真有点不习惯呢,看来老话说的挺对,唯夫君和老父亲难当也....”

  唐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