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云这种爹系夫君的示爱方式, 稳稳戳在了小夫郎的心坎儿上。

  原本因后娘点破小秘密而带来的忧愁,经过一系列的推背、按摩、和温柔安慰后,逐渐化成了缠腻的不舍跟依赖。

  很快除夕将之。

  本着周娘子是唐恬的娘家, 宋楚云还是装了满满一大筐蔬菜给人送去。当然,趁他不在把小夫郎叫回家去刁难的账, 他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周娘子听说他来送菜, 忙叫唐濛去把院门打开。还故意拔高音量说话, 好让邻里看看她出息了的小婿都带了哪些东西来上门走动。

  “姑爷来啦?快,里边坐, 里面烧了炭盆, 热乎着呢!”

  周娘子一脸谄媚, 等望见那一大筐子菜时笑容更加灿烂了。

  宋楚云带着唐恬站在门口, 任凭她怎么热情招呼, 横竖就是不往院子里踏进半步。

  “这是我夫郎拿来孝敬他亲爹的, 周娘子要是没事,麻烦带着你的一双儿女往旁边站站,省得沾染了我们生意人家的俗气。”

  宋楚云刻意咬重亲爹二字, 意在嘲讽周娘子每每挂在嘴边的养育之恩。就算小哥儿过年要来走动娘家,那也是和有血缘关系的人走动,与那半路来的后娘没甚相干。

  周娘子见他们主动上门以为是唐恬怕秘密泄露,回去吹了枕边风, 这次来该是巴结讨好的。

  哪知宋楚云挎着个批脸,大有不等到夫郎亲爹出面这菜就不送出手的架势。

  “瞧姑爷说的,大冬日干嘛站在门口吹冷风啊?快到屋里去坐吧, 让邻里瞧见一家子不亲难免笑话。”

  周娘子是有利可图就能瞬间变脸的人, 宋楚云却学不来她这种类型的厚脸皮。

  懒得搭理这个虚伪村妇,他便侧过身专心给小夫郎拢衣襟。

  新做的棉衣贴身又保暖, 那伙计看他们出手大方,还用裁完衣裳的边角料做了条同色围脖。此时系在唐恬脖颈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就都是暖和的了。

  周娘子吃了记冷脸,不觉尴尬。

  再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儿子在篮筐里挑挑拣拣,似是不满意送来的菜没几样他爱吃的,碎嘴抱怨了两句。结果被宋楚云轻飘飘一扫,登时给吓得不敢吱声。

  女儿唐悦知道唐恬要回门就在家里精心拾掇了一番,找来料子最好的一件冬衣穿着,打算给自家娘亲长长脸。却不想唐恬那一身从颜色到用料都极为出挑,相比之下,倒愈加衬得她像个寒酸的村野丫头了。

  等候半晌,宋楚云耐心耗尽,邻里有几个闲不住的村民也借由打水到门口观望。

  纷纷指着那筐子菜揣测,人来都来了,怎的一直不进屋?

  周娘子脸上挂不住,又不想在这里骂咧唐恬不能生养的事,平白让村民们看他们一家子的笑话。

  没办法,只好咬牙切齿地让唐濛去喊酒醉在里屋打盹的唐仁海,叫人先来把这筐菜搬进屋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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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仁海是唐恬亲爹,娶他亲娘前就是个爱喝酒狎妓的小混混。家里盼着娶妻有人管,说不定能收敛些心性,这才找媒婆说了这门亲事。

  可唐恬娘亲是个柔软性子,秉着出嫁随夫的观念,压根就管不住唐仁海。后来有了身孕,唐仁海就越发变本加厉,直接在外头住着不回来了。

  唐恬娘亲生下他之后大出血身亡,舅舅原是想将唐恬接回娘家去抚养的。奈何唐仁海这人极好面子,见发妻因他休妻而受惊大出血,说什么也不肯让人把唐恬接走。

  发妻身亡,唯一的孩子养在膝下才能全了他的慈父名声。

  但他本性难改,起初还肯做做样子,给唐恬买点衣裳糕点之类的小玩意儿。

  在他拿后娘陪嫁来的钱财与人合伙做生意,赔得血本无归后,失了家里的话语权。后娘蛮横跋扈,他就干脆丢开手凡事不管了。

  这些年他说是在镇上做临工,每月往家里送点微薄收入。也只每月回来那几天,唐恬能跟他这个所谓的亲爹打个照面。

  唐仁海年纪渐长,没那个体力去狎妓就迷上了喝酒。偏生酒量不好酒品又差,每次喝完不是吵就是闹,等酒疯发完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则进屋里倒头大睡。

  他现下刚打上盹就被唐濛喊起来,一股气没处泄,迷瞪着眼先把儿子狠踹了两脚方才出屋。

  “恬哥儿回来了?嗝....这位是姑爷吧,大过年的带什么好东西来孝敬我了?”

  唐恬皱皱眉,对这个浑身酒气行为粗俗的亲爹深觉嫌恶。

  唐仁海半点不察,摇晃着身子拿脚踢踢菜筐,感觉挺实沉,脸色便好看了些许:“恬哥儿有孝心,今儿除夕,吃顿饭再走吧?姑爷能喝酒么?陪我这个老丈人喝上两杯。”

  宋楚云也是头一回看见唐仁海,瞧他这德行就知续弦娶了周娘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来了这大半日,该惹村民们闲话议论的事做了,该堵住口舌的孝道也尽了。他只想快点回去,和唐恬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温存温存。

  “这菜是我夫郎记挂亲爹所以才叫拿来的,家里酒菜都有,我们还得回去准备年夜饭,先告辞了。”

  上门一趟连门都不进,说是送菜走动却不让后娘经手。如此冷的天,接个菜还得一大家子人出动,传出去邻里村民可是有得脊梁骨戳了。

  宋楚云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唐恬冷不冷。

  见小夫郎在衣袖里握了握他的手,把菜筐往门口一丢,就拉着人掉头朝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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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是一年里的最后一天,在这个特殊日子里,吃的菜总该要比往常更好的。

  宋楚云先前进山打了两只兔子,没舍得吃,一直放在屋后的草棚下天然冷冻着。这会儿从唐家回来,没有外人打搅,他也就肯耗费功夫仔仔细细做几道美味佳肴出来了。

  “我帮你生火。”小夫郎贤惠,瞧他给野兔剥皮切片,不愿自己甩手闲着。

  宋楚云哪能让他干活,给搬来马扎让他在炉灶边烤火,又拿出几个大红薯递去:“烤的比蒸的甜,你在这陪我说说话就行,等吃完晚饭我带你放烟花。”

  这就是他给唐恬准备的新年礼物了。

  上回小年送了盒香膏惹得人多想,这次正式送新年贺礼宋楚云还认真斟酌过。

  没有什么比过年放烟火更具代表性的东西了,好看且体验感强,拿去给他内心敏感又爱眼红的小夫郎玩儿再合适不过。

  唐恬闻言果真眸子一亮,一手一个大红薯塞进灶膛,满脸都是对放烟花的热切期待。

  宋楚云看他这样子自个儿也开心,晚饭收拾的兴致盎然。

  他没拿野兔做寻常的碳烤或红焖,而是切成长度均匀的厚片,做了一道香煎兔肉。

  这种野兔肉质本就嫩滑,沾层薄薄的糖浆,刷上调好的酱汁黑醋,在锅里和葱白、蒜瓣一起煎到两面焦黄,出锅前撒上芝麻提鲜,一道有嚼劲的喷香兔肉排就做好了。

  收拾完这道,他又拿萝卜雕成简单的花朵状上灶蒸熟,白萝卜胡萝卜具有的配色让蒸食入眼不单调。

  青红两种辣椒剁碎,拿热油烫过,淋在上面做浇头,吃起来入口清甜回味微辣,十分下饭。

  有了两道重头菜,宋楚云又做了道清炒蕹菜和菠菜蛋汤。脆嫩的菜杆火候正好,只需放上蒜末就能炒出最浓的香味。

  自家产的蛋多用几个不心疼,大汤碗里浮着金黄的蛋块,一口下去有蛋的鲜香也有菠菜的汤汁,喝上一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宋楚云把菜摆到小厨房的桌子上,天气冷了不方便在院子里吃,就在里面支起小桌,围着炉灶能让饭菜保持温度。

  做完这些,唐恬烤的两个大红薯也快好了。

  他伸长脖子嗅香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宋楚云对小夫郎的反馈举动表示很满足,他笑笑走近,牵起人手掌:“先祭祖吧。”

  自古年夜饭都是要祭祖先的,往地上撒点酒菜,唤亲人的亡魂前来团聚享用,以此寄托哀思。

  唐恬点点头,跑回屋里拿来张团蒲。

  宋楚云不禁扶额,是了,他怎么忘了,他在的时代早已将这些仪式简化。不必三叩九拜行大礼,只要对着空出来的席位鞠躬,尽尽缅怀之意就好。

  唐恬要悼念的是他过世的娘亲,小夫郎在团蒲上跪正,一叩一拜,每次都是以额触地,极尽虔诚。

  等他磕完头,却见宋楚云也并排跪在了旁边,这样一来不像是在悼念亲人,倒像是在双双拜高堂了。

  唐恬脸色微红,小幅度勾了勾他手指。

  “我母亲也过世的很早,在我们那儿清明上元只献菊花,不磕头烧纸,但今日我不仅是跪我的母亲,还有你的阿娘。”

  宋楚云郑重行完礼,而后握紧唐恬的手。

  “反正迟早都是要拜堂的,娘亲们来一趟不容易,就缅怀认亲一同做了吧。”

  “娘,我叫宋楚云,年方二十五,容貌俊朗,身强体壮,会砍柴做饭干各种活儿,是您的贤婿。甜甜以后有我照顾了,您不用担心,我会疼他宠他,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

  说罢他还捅捅唐恬腰窝:“到你了。”

  唐恬:“......”

  小夫郎不好意思打破缅怀氛围,宋楚云只得替他代劳:“娘欸,您瞧见了么?这位俏生生的小哥儿是我夫郎,也就是您的儿媳。”

  “您老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早日发家致富啊。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让您儿媳过上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

  宋老母亲:有点子孝,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