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大棚搭建完工, 种子撒进土里,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照旧平淡起来。

  大扬家的田不比他自个儿家的,早些年也租给别人种过, 所以开垦和施肥时间都相对较短,地里的庄稼产量也要更加可观。

  宋楚云每天带着唐恬上田里溜达一圈, 借助他的金手指快速催生那些庄稼。剩下时间就和阿虎一同进山猎野, 打回来的猎物交给大扬剥皮洗净, 再由大鑫运到集市上售卖。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宋楚云知悉他们秉性并不坏, 是以在教能耐上他几乎是毫无保留。

  三个小迷弟也知他们的老大仗义善良, 学东西时格外认真, 因而短短半月过去, 就各自都能顺利上手了。

  “老大, 你瞧, 这是我今儿打回来的野狍子。这家伙藏在深山里,果子吃得多,长得膘肥体壮的。等大扬把肉处理好, 拿到集市上应当能卖个好价钱。”

  阿虎看着斯文斯文,猎野的本事却不错。充分发挥他个头小跑得快的优势,有时还能猎到野狍野獐之类的大物。

  “哟,还是活的呀, 有长进,拖回来的东西终于不是七零八碎的了。”

  大扬正在给野鸭子拔毛,烧开的水往上一浇, 等滚水把根部浸湿, 用力一扯就可以扯干净一大片。

  前一阵阿虎进山打回来的猎物不是小到难以处理,就是被他着急忙慌逮住, 结果猎物强行挣脱弄得缺胳膊断腿。

  宋楚云实在看不下去,好好的野货被吃之前还要受遭冤枉罪,索性教了他自创的石子投掷手法。

  阿虎练了十来天,从今日猎到完完整整的活狍子来看,努力成效可见一斑。

  “长进是挺大的,这头狍子若拿到集市上去,估摸能卖出二三百文。为庆贺阿虎学有所成,今儿哥几个上我家来吃饭吧,食材就用半只狍子腿,我做几道好菜给你们吃。”

  大扬和阿虎对‘上宋楚云家吃饭’都心有余悸,毕竟在那里他们有着一段难以回首的惨痛过往。

  “别了吧,老大。亏得有小嫂子照料,我阿娘身子逐渐康健起来,如今也会自己晒点菌菇干货了,我回家取些一炒就能吃。”

  “是啊,我阿爹听说我不再去赌坊赌钱,现在对我脸色都好看了些。昨儿还跟我说,让我有空回家去吃顿便饭呢。”

  宋楚云听他们俩后怕的语气不禁粲然失笑:“你们要是执意那我就不劝了,不过今日是我生辰,家里备了好酒好肉。甜甜早起还托我邀你们一块来热闹热闹呢,看样子,那醇厚美酒和喷香烤肉,就只能我俩独自消受咯。”

  有酒喝,还有肉吃,大扬跟阿虎瞬间眼睛放光。

  “哎哎哎,老大过生辰,我们这些做小弟的怎么能不去庆贺?我阿娘行动不便,好不容易才晒出点干货,我这当儿子的自然要给她老人家好生留着。另外,老大,烤肉我少吃几口,给我阿娘打包点带回去成不?”

  “说起来我是好久没回家吃顿饭了,但老大过生辰理应大伙儿聚在一块热闹下。再说小嫂子都托老大来邀我们了,哪能拂了小嫂子的一番好意啊。”

  大扬阿虎两人一唱一和,引得闷头算账的大鑫也探过脸来:“我对老大可是一心一意忠贞不二的,反正老大在哪我在哪,谁也别想拆散我们俩。”

  宋楚云大鑫腻歪到了,脚下一转,离这三只喇叭八丈远:“晚上吃饭酒肉管够,但打我的主意就大可不必了。尤其是大鑫,你没香甜软糯的小哥儿要,哥哥我可是有的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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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宋楚云年满二十五的生辰,村里这个年龄的男人差不多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而他今年才刚刚娶妻,可谓是十足的晚婚晚育了。

  上头没爹娘的好处就是不会有人疯狂催生,向来农家人都以生儿子为荣,要是谁家媳妇夫郎能生个白胖小子,无疑在娘家夫家都能挺直腰板。

  宋楚云接受的是新世纪教育,对将来会有个儿子或者女儿没甚偏颇,甚至认为没有后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和唐恬正处于热恋期,这类问题自是会偶尔天马行空的想到。

  只是他不清楚唐恬对孩子怎么看,如若往后手头上有了余钱,小夫郎又喜欢孩子,在对方愿意的情况下倒是可以考虑生一个来养养。

  唐恬不知道他的小宋哥哥已经想得这么长远了,见人一晚上除了烤肉就总盯着自己出神,不由脸颊泛红:“别看我了,大鑫哥哥他们在叫你喝酒呢.....”

  以往宋楚云没觉着唐恬叫别人哥哥有这么别扭,此刻听起来却堵心的很:“就叫他大鑫不行么,怎么还叫哥哥?”

  “一、一直都是这样叫的啊,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以后就只这样叫你.....”

  宋楚云上一阵被夫君二字引起来的悸动好不容易平息下去,又遭小夫郎软糯糯的乖巧话语给撩起来了。

  “甜甜。”

  “嗯?”

  唐恬眼眸眨巴,脸颊里被宋楚云塞了烤肉,像只小仓鼠似的。

  “咳.....没事,我就想问问你,你什么时候过生辰啊。”

  “我么?”唐恬闻言黯下眸光,摇摇头:“我不过生辰的,我阿娘生我时难产大出血,生下我没几个时辰就离世了。我的生辰也是她的忌日,后娘说不吉利,就叫不让过。”

  没人会希望娘亲的忌日和自己的生辰在同一天,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历经一场生死大劫,何况命殒的还是世间最疼爱他的人。

  宋楚云疼惜的揉揉他后颈:“你阿娘拼死让你来到这个世间,出生大喜总该值得庆祝。只有你过得好,真正为自己活着而高兴,你阿娘在九泉之下才会安心。”

  “我、我现在就过得很好,也很为自己而高兴。”

  “对啊,

  甜甜,所以生辰和忌日在同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吉利。阿娘忍受苦难生下你,那个将所有希望和期盼都了给你的重要日子,咱们怎么能不心怀感激的去好好纪念呢。”

  唐恬不止一次的被宋楚云的真挚感动过,这个人总能用新奇而在理的话说服他。

  说服他去热爱身边的一切。

  更热爱深藏在心底,胆怯又勇敢的自己。

  “好,等明年九月初三,我们一起过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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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个喜庆日子,宋楚云想和小夫郎多说点悄悄话,可剩下的哥仨个却不肯依。

  大扬‘记仇’宋楚云把他按在桌上灌过两大坛子的酒,害得他昏天黑地吐了整整三日,于是策反大鑫,一块把宋楚云也按给到了桌前。

  自家酿的野果子酒酸甜开胃不醉人,唐恬一改从前腼腆害羞不言语的性格,头一次融入到大家伙的热闹里,当起了给小宋哥哥灌酒的始作俑者。

  阿虎则把欠款账目依次排开,准备趁宋楚云自顾不暇时捞回点本来,他自知不是姓宋的对手,就拼命拿糕点拉拢小夫郎帮忙遮挡视线。最终得偿所愿,成功赢到一满碟子的兰花豌豆。

  大鑫酒量一般,喝得双眼迷离时就开始想念起了心上人,五大三粗的圆脸壮汉也有柔情的一面,捏着同款粉色绣花手帕子对月长叹。

  然而酒过三巡,那姑娘竟挎着篮子送来好些野菜,说是明日就要随娘亲回本村,特意前来向大鑫道别。去了他住的屋子没人,这才打听到宋楚云的住处寻了过来。

  宋楚云骨子里的少年气在果酒下肚后就彻底暴露了出来,把大鑫和年画上一样面庞红润圆滚的姑娘家推搡到旁边咬耳朵,他则带领大扬阿虎在院子里拍桌敲碗,伴着节奏唱起了一支缠绵悱恻的情歌小调。

  月明星稀,入冬的时节渐冷,能呵出阵阵白气,可那北风夹裹的寒意吹不散小院里的热闹快活。

  大大的柴堆燃起高高的火焰,滋着油光的烤肉在其间散发出香味。桌上几坛清冽果酒逐一见底,鼻息间满是让人舒心的温热馨香。

  大鑫和喜欢的姑娘在依依话别,宋楚云牵起了唐恬藏在衣袖中的手掌。

  大扬和阿虎没有可亲热的人,只能相互骂骂咧咧的嫌弃又很快勾上肩搭上背,为越过越好的日子共同举杯畅饮。

  几个月前,以宋楚云为主角的世界还是一片高楼大厦,四处车鸣船笛。

  而几个月后的此刻,他住在自己拾掇出来的农家小院,和小夫郎以及三个好友相伴,度过了他这一生中永远不会再重复的特殊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