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云在屋里呆了好一会儿才摸进厨房, 缘由无他,总得给脸皮薄的小夫郎一点缓冲时间。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唐恬的易害羞程度,他在窗子外试探性伸脑袋张望时, 险些没当场挨上一锅铲。

  “吓着了?”

  宋楚云好笑,接过唐恬手里的铲子, 兀自在灶台边颠大勺。

  小夫郎脸红的愈发深, 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蹲成一团不说,连半个身子都恨不得钻到灶膛里去。

  “不至于。”宋楚云忍不住笑了, 把人从柴火堆里拎出来:“说说你的感想。”

  唐恬:我不敢想。

  “没、没什么感想, 你出去, 我要做饭....”

  挺好, 软糯好揉的崽子现在都会使小性儿了。

  宋楚云轻捏他下颌, 打出一记直球:“为什么亲我?”

  唐恬哪里接得上这个话, 羞得眼珠乱转,慌慌张张偏头:“不、不知道.....”

  “不知道就随便亲?”

  “没、没有....我是精挑细选的....”

  人被逼急会胡言乱语宋楚云可算是见识到了,小夫郎拔脚欲遁, 奈何宋某人呲着大白牙堵住唯一出口:“那你能再说一次从一群汉子里精挑细选中我的故事吗?”

  唐恬都快哭了。

  哪有一群,从他被强娶过来当夫郎那天起,眼里就有且只有宋楚云一个人。

  他在这三间低矮房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与温暖,早在第一块麦芽糖喂进嘴里开始, 他的防线就和糖块一同被融化了。

  “我从未细看过其他汉子,我喜欢的人,始终是你.....”

  唐恬咬牙, 用了他全身的力气和勇气说出这句刨白。

  小哥儿没经历过轰轰烈烈的爱与被爱。

  他只知道这里是他的家, 家里有他想每天都在一起的人。

  “好。”

  宋楚云被眼眶泛红的小夫郎惹得心软,他把唐恬拢进怀里, 在人额头还去一记浅吻。

  “别害怕,甜甜,我在高兴被你喜欢。”

  灶台上饭菜的香味弥漫在厨房,白雾升腾,将两个身影包裹其中。这样的氛围下,温柔真挚的嗓音就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催化彼此间逐渐消散的距离。

  催化一株小芽从心底慢慢长起。

  唐恬投进那个有温度的怀抱,不知为何,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宋楚云揉揉他的后脑勺,耐心安抚:“勇于表达喜欢是件好事,很幸运,没让我等得太久。”

  “你....等?”

  小夫郎尚且还在激情表白的余韵里,话都说不太利索。

  “对啊,以前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觉得那只不过是见色起意的产物。可现在我明白了,做个俗人没什么不好,至少我还能正大光明的拥有你。况且捡到宝贝这种运气一辈子只有一次,我得珍惜。”

  宋楚云笑笑,替人顺好缠在颈侧的碎发。

  唐恬对上他的眼神,满腔害羞便化成被全身心接纳的喜悦一齐涌来。

  他曾经连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他会遇到个救他于水火的人。

  那人眉眼俊朗声线清和,穿越万千年的时光,不看沿途风景,好像只为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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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供应菜品的契约签定好,对于田地的打理就要有细统的规划了。

  翌日一早宋楚云就带着唐恬去了大扬家,阿虎也早早赶到,几个人劲头十足,地里的锄头都几差快挥出火花来。

  “大伙先歇一歇,我有点事情要和你们交代。”

  宋楚云肘弯处夹了张纸,上面是孙掌柜要求的菜品种类。

  碍于在场五个人除了他以外没人识字,他就索性把人都叫到一处,挨个划分下各自的负责事项。

  “这四亩地差不多还有五天左右能开垦完工,完工后得用草木灰施肥。大鑫力气够,阿虎跑得快,你们俩就分成一组,等开垦完把草木灰烧好撒到土层里去。”

  “种地需要的种子我去采买,还有一些坏掉要更换的农具,顺便再替我家夫郎请两天假,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前期的准备工作是有些辛苦,大伙坚持坚持,等收成之后我出钱买点好菜给你们做犒劳。”

  大扬支起耳朵听了半晌,愣是没听到自个儿的活儿。他唯恐被落下,忙凑到宋楚云跟前:“哎老大,他们都分派了事项,那我呢?我病都好全了,你可别不管我啊。”

  “放心吧,你是给咱供田的少东家,老大不管谁都不会不管你的。”大鑫出言调侃。

  “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帮我到镇上找几个临工,顺带问一问,有过搭木架子经验人的最好。”

  “嗐,老大,昨儿你和我提过这话后我立即就去找了,这不,找了六七个身强体壮的给你备用呢。不过会不会搭木架子还真不知道,你要是着急,我这会儿就替你问去?”

  “也没那么急。”宋楚云很是满意他的行动力:“这几天我要进山一趟,估计得两三日才能回来,到时你再帮我问问吧。”

  “行。”

  大伙各自领到自己的任务就去忙活开了,采买种子是个要紧事,得货比三家还要谈价格。为让他安心上集市采买,宋楚云份内要开垦的田就被大扬给包揽了去。

  唐恬请了假不必照顾辛婆婆,没事做的他就跟在宋楚云身旁,背个圆滚滚的小水壶从大扬家一路晃悠到了集市。

  “田还没肥好呢,现在就租车马运蔬菜怕是有些早吧?”

  小夫郎想着宋楚云是要他帮忙选种子才给请假的,却不想人上集市没去作坊,反倒是带他一头钻进了马行。

  “拿来运蔬菜的车马自然不是现在就租呀,况且马匹太贵,我只要匹骡子就好了,有大用处的。”

  宋楚云神秘一笑,把他牵到骡厩边:“来吧,对对眼缘。”

  唐恬:“.....”

  “这又不是找夫君,干嘛要对眼缘?”

  宋楚云揉揉他的头:“可它得驼你回去啊,万一脾气不好把你摔了怎么办,挑匹你中意的咱牵回去,以后出远门就不用拿脚走路了。”

  唔,原来是带他来买骡子啊。

  和马匹相比,骡子价格相对便宜且驼重量大。对于他们这种刚起步的农户人家,若是要有个能载重的四脚牲类,那骡子必然是不二选择。

  马行里守店的伙计见有客上门,便十分敬业的迎了上去,瞧他们只在价格偏低的骡子那边顿足,也没有拜高踩低的甩脸色,仍旧细心的介绍起了品种和价码。

  “这位大哥是和夫郎一起来的吧,咱家的骡子品相极好,不管是拿去运物什还是驼去赶集都很方便的。”

  “这匹刚下生四个月,别看个头小,跑起来可快哩,一群骡子里就属它最活泼。还有旁边这匹,性格温驯易亲人,骑它身上不怕被掀掉下来。”

  “骡子的话不论大小都是一贯钱一匹,今儿小店还没开张,要是生意做得成,我再给您二位送一小袋苜蓿草拿回去喂食。”

  一贯钱一匹,买还是能买得起的。只是唐恬在伙计指的两匹骡子中看了片刻,许是眼缘没对上,似乎都不太中意。

  宋楚云也不催促,任凭小夫郎细细挑选,一边听着伙计介绍一边合算价格。

  唐恬扫了一整圈,目光被木厩角落的一匹瘦弱骡子吸引,那骡子身形是瘦,两只耳朵却高高支楞着,短尾巴一扫一扫。

  看上去脾性是个倔强的,不肯吃散落在槽外的苜蓿,非得等其他的骡子争抢完了,才慢悠悠踱过去吃。吃完也不愿扎堆瞎拱,而是独自待到一旁闭眼打盹。

  “喜欢这个?”

  宋楚云见唐恬目不转睛,就知道他是看中了这匹。

  “嗯。”小夫郎点点头,望向伙计:“请问这个怎么卖?”

  “夫郎要是中意这匹,那我可得劝您细思了。这匹骡子不大合群,脾性不像骡子倒马一样烈,只怕不好驯服啊。”

  说着伙计伸手要去牵绳,那骡子果然蹄子一蹬,打着粗鼻避开了他。

  宋楚云怕唐恬受伤,往前站了半步给他遮挡。不料那骡子跟人似的在他们中间来回看了几眼,而后慢悠悠踢踏着脚步凑到了唐恬手边。

  小夫郎捡起一把苜蓿要去喂,宋楚云不放心:“我先试试吧,来....小骡骡,嘬嘬嘬.....”

  他喂的苜蓿草和唐恬一样,偏生那骡子不买账,粗鼻一打,甚至还向上抬了个完整的眼皮。

  宋楚云:“......”我刚刚是不是被骡子给翻白眼了?

  唐恬唇角轻勾,也拿了把苜蓿草。说来是怪,那骡子前蹄在地上蹭了几蹭,竟是没哼没躲的给吃完了。

  “真乖。”小夫郎由衷夸奖。

  得了表扬的骡子呼噜了下嘴皮,十分傲娇的把头往他手背上一蹭,等唐恬再想去摸的时候,又呼噜着嘴皮踱回到了墙角。

  整个过程它都没给宋楚云和伙计一个正眼,这不免让被骡子嘲讽的两个人双双气结。

  “这玩意儿在马行卖了好几个月也没卖出去,我瞧它和贵夫郎有缘,要是喜欢,就八百文拿走吧。”

  比起别的骡子,这匹身形格外瘦小,并不能驼太多的重物。而且脾气差,着实是不大好驯服。

  一贯钱有点贵了,八百文,算是个很公道的价格。

  “那就定它咯?”宋楚云把钱塞到小夫郎手里,揉揉人点头的脑袋:“要不要再给它取个名字,祝贺下它加入新的家庭?”

  “好。”

  唐恬抿唇思索须臾:“名字的话....就叫初八行么?今天是十月初八,咱们家又多了位新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