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赌局进行了整整一夜, 天光破晓,唐恬一个香甜觉睡醒发现这俩人竟然还在较量。

  “输了多少?”小夫郎记挂战况,一洗漱完就凑到宋楚云跟前悄声打听。

  “嗯...有点惨, 老婆本都给赔进去了,甜甜, 你说这可怎么办呐?”

  唐恬昨晚还没把欠账匀清就睡着了, 听宋楚云这愁苦的语气, 他只当输家是在这边。

  “没、没事的,我会想帮你办法。大不了....我们卖房卖地, 就是亮哥有半袋玉米粒是它的珍贵家当, 不许我随便碰呢....”

  小夫郎的安慰话语惹得宋楚云失笑:“那好吧, 就让亮哥守着它那半袋子碎玉米粒过活, 回头我去买点肉末喂红红和阿黄, 羡慕死它。”

  “啊?”

  宋楚云揉揉小夫郎的头, 对神色灰败的阿虎道:“清账吧?清完我得去补个觉了,困得很。”

  阿虎裹着衣裳还瑟瑟发抖:“老、老大,真要清账啊?”

  “那不然, 赌场的规矩你都忘了?也是,你这一夜输的惨,那账就我来清吧,你先歇歇。”

  宋楚云笑得春风荡漾, 拾起根木棍就在地上划拉起来。

  这笔帐生是算了一炷香的功夫,阿虎坐立不安,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行啦, 就这么些, 来瞧瞧有没有哪里不对头的?”

  宋楚云热情招呼阿虎来看,似是怕一旁的唐恬不认字, 还逐一念出来给他听:“你一共输了我二十五两银子、一整年的白工、三十只野鸡以及五十只野鸭,请问你这边怎么支付?”

  阿虎:用命支付。

  “这么多呀?”唐恬惊讶的眼都瞪大了,他是没见着宋楚云摇骰子赢,可这些账目是实打实的,看来绝对的实力一说真不是玩笑话。

  阿虎此刻脚底生凉,一万个后悔不该和宋楚云赌这一场。

  要是他没赌该有多好,无债一身轻,干着活过日子,再攒几年的钱就能娶上媳妇儿了。

  “老大.....”

  “干嘛,想赖账啊?”宋楚云笑意不减:“偿还不起没关系,咱就按赌场的规矩来。留下你的两条胳膊,我们两清。”

  阿虎闻言脸色愈发惨白,哑着声道:“还...我肯定还,只是这....欠账太多,我能不能慢慢还....”

  “没问题,来吧,先按个手印。”宋楚云从怀里抖出一张纸,那上面盖有衙门的印章。

  也就是说,阿虎的手印具有法律效应。如果违反,宋楚云完全可以一纸诉状把他告进衙门去服苦役。

  阿虎听他远方的表哥说过,衙门给安排服苦役的地方让人生不如死,每年都有好些犯了事的被拉过去,却少有人能四肢健全的走出来。

  “老大,老大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赌的,你行行好,饶我这一次吧!”

  阿虎吓得两股打颤,一头跪在宋楚云面前讨饶。

  宋楚云立刻侧身避开,脚尖一用力,阿虎吃痛不住整个人便瘫坐在了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跪你爹娘跪我做什么?现在知道要讨饶,在赌桌上劝你收手的时候干嘛去了?”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赌....老大!我发誓我再也不进赌坊了!你就当可怜我,这事千万别让我爹娘知道,不然我爹他会杀了我的!”

  “行了行了,快起来。”

  宋楚云浅浅叹出口气,这小子也来了招狠的,他不怕丢脸,自己还怕折寿呢。

  “我问你,你可是真心要改过?”

  “是!老大,我今儿算是悟透了,赌钱这东西沾不得。输了不甘心想回本,赢了更助长白得的欲望。你待我的良苦用心我也明白了,老大,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好吧,你既然是真心要改,那我就给你个机会。这东西你还是得按手印,但你放心,只要你不再去赌,我就不会上衙门告发你。你爹娘那边也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他们知晓。”

  宋楚云把写了欠账条款的纸拍在他面前,那上面事先写好的和阿虎输的账目如出一辙,显然这个戒赌瘾的局老早就设下了。

  道理领悟归领悟,要是不真让人吃点苦头,保不齐日后手一痒老毛病就又犯了。这些欠下来的东西宋楚云没打算要,他可以帮阿虎攒着,等他完全改邪归正再还给他当贺礼。

  只是眼下他不准备告诉阿虎,省得人见有保障动了偷懒耍滑的心思。

  阿虎眼含悔恨的泪水按下手印,那手印按上去的时候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辛酸还债的以后,鼻头一酸,差点直接嚎啕出来。

  “好啦,愿赌服输这是你说的。容我想一想你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慢慢还债,忙活了一整夜,你先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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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虎来的时候垂头丧气,本以为陪宋楚云过过瘾能找点乐子,不想回去时人更加的苦丧哀怨了。

  唐恬拨着骰子若有所思,见宋楚云呵欠连连,忙丢开玩具软软道:“困了吧?要不先进屋睡一会儿?”

  “我一个人睡啊?”宋楚云流氓本性发作,靠在门廊上冲人挑眉笑。

  “不、不然呢.....”唐恬昨儿睡着是在小厨房,醒来却是在床上,想来定是宋楚云把他抱进屋还细致给掖好被角的。

  “昨晚骰子声响了一夜,你哪能睡得好?瞧这眼底的乌青,走着,咱俩补个回笼觉去。”

  宋楚云手一带小夫郎就稳稳落了怀,进屋、关门、脱鞋、卷被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唐恬反应过来时,宋楚云已经像抱抱枕那样把他给拢着了,青年俊朗如刻的面庞在眼前放大,小夫郎不觉耳尖一红。

  “太、太近了,远一些....”

  以往同床共枕吹了灯,乌漆嘛黑的再害羞也还能适应。可此时外头明亮如晨,这就让唐恬那张红得发烫的脸是藏都没地方藏了。

  “别乱动....”宋楚云困意袭来,连说话声都变得呓语不清,听上去极像是贴在唐恬耳边温柔哄人。

  小夫郎羞到蜷起脚趾,在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硌到腰后,那僵直的身板更是一抖,手往哪儿放都不自在了。

  “都说让你别乱动了嘛....”宋楚云人性尚存,几记深呼吸压下心头的悸动,顺便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唐恬未经人事对这事全然不懂,但他很有不懂就问的觉悟:“为什么....这里硬硬的?”

  宋楚云:“......”

  说就说,上手戳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友情提醒一句,越戳会越硬。啧...小祖宗,你别动了....”

  唐恬:“....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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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没睡宋楚云当真是困极,奈何小夫郎在怀里不安分,好奇心爆棚隐隐有钻研人体变化的趋势。

  他勉强睡了一个多时辰,做了个难以言说的梦之后,果断选择了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闲来无事,他想起院子里的三分小田里刚长出几颗新鲜白菜,赶着天色早,索性拿到集市上去换几个铜板。

  唐恬还在睡着,宋楚云就没叫他,爬起来轻手轻脚拾掇好,这就往集市里去了。

  距离上次马成鑫闹事已过去一月有余,加上他偶尔也会来集市采买点日用品,摆摊的小贩们再见他就自动忽略了那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纷纷打过招呼算是同为摆摊人的情谊。

  宋楚云把摊子上的麻布掀开,打来点水简单清洗过,那几颗浇了水的嫩白菜往上头一摆,就有点重新开张的意思了。

  他才摆上摊不久,老主顾马娘子就循迹找上门了来:“哟,许久不见啊,宋哥,这一阵怎得没来卖肉?我家那口子昨儿还在问,说是馋你的熏肉,叫再摆起摊来让我买两块回去呢。”

  “前阵子家里有事所以没来,临近深秋了野货不好打,这不自家地里种了点小菜么?马娘子,要不要带一颗回去炖菜吃?”

  “这可不巧,我刚在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下回再来吧。你要是有新鲜的芽苗菜记得给我留两把,嘶,这白菜瞧着也水嫩....哎算了,来一颗吧,横竖家里人多,吃得完。”

  “好嘞。”宋楚云一笑,用红绳穿过白菜梗以便她提:“五文钱,铜板丢盒里就好。”

  “五文?宋哥,你这卖的怎比旁边摊上贵两文哩?”

  白菜最好生长,也最不值钱,寻常的白菜大多三文一颗,便是养得好的也顶多四文钱。

  “一分钱一分货嘛,你买回去先试试,要是不好吃,下回你来我把多的钱退你。”

  宋楚云对这白菜的信心还是有的,毕竟这些日子精心侍弄,外加小夫郎的金手指,口味自当比其他摊贩卖的要好。

  马娘子吃过他的芽苗菜,知道所言不假,可还是心疼这两文钱:“咱是老主顾了,钱我也不要你退。这么着吧,下回你多送我一颗菜,我就还到你这来照顾生意。”

  “行。”宋楚云很爽快。

  反正一颗白菜不值几个钱,况且她只说送颗菜,又没说送什么菜,那野蒜不也是论颗卖的么?

  马娘子自以为占了便宜喜滋滋的走了,宋楚云正想把剩下的白菜摆放好,以待下个上门来的主顾。就见打路边过来一人,不偏不倚刚好停他摊子前。

  那人一看打扮就不是甚普通村民,头上一顶绣花云纹的锦帽,衣裳亦是穷苦百姓们穿不起的细丝纱锻。

  “你好,自家种的嫩白菜,需要买点么?”

  宋楚云主动问候,那人倒也客气,脱掉头上带的帽子,略一欠身:“这位小哥,我是镇上喜莱饭庄的掌柜,我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