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么一茬子事,晚饭两个人吃的可谓是食不知味。吃完宋楚云本想去洗碗让唐恬多歇歇,顺带让人平复下情绪,不料小夫郎梗着脖子直接把活儿全给揽了去。

  宋楚云没办法,只好由着他收拾打扫,自己到院子里劈些柴火备用。

  一时间厨房里传来刷锅洗碗的动静,院子里则是木头被大力劈开的笃笃声响。反正什么声音都有,就是没有往日的闲聊轻笑声。

  最后是宋楚云终于忍不住了,丢开柴刀就大步进了厨房,没想到唐恬也正巧要冲出来,两个人便又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小夫郎软糯糯的道歉。

  “疼吗?”宋楚云看着他被撞红的鼻尖,略有点尴尬的摸摸后颈:“呃、我进厨房找几根麻绳,你呢?”

  “....我到院子里打点井水。”

  唐恬低头不敢看他,小幅度搅弄衣袖的动作让宋楚云失笑:“好了好了,不会撒谎就别瞎编,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一紧张就会扯衣袖么?”

  “我......”

  宋楚云隐约觉得这是个谈心的好时机,那些他该告诉唐恬的事迟早都要告诉,不如就趁现在。

  “咱们聊一聊?”

  唐恬以为他又要说那种婉拒的话,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哥儿,本就不该奢求独一无二的偏爱和维护。

  宋楚云说有些话得和他说清楚,除了撇清关系还有什么是很有必要一定要说清楚的呢。

  若是不将话说的那么透,他还能放在心里暗暗憧憬一番。可要真说得直白,他怕是再没有余地去争取宋楚云的良待了。

  “非要今日说吗?”

  “非要今日说,不说我会憋死的。”

  宋楚云拉他在小矮凳上坐下,自己也不去搬椅子,就蹲在他身旁。

  “甜甜,你知道我是谁吗?”

  亲昵的称呼入耳惹得小夫郎脸红,他避开某人囧囧的目光,低声道:“嗯,我知道。”

  “村里人人都说姓宋的是个恶霸,爱仗势欺人无恶不作,整天活也不干地也不下,尽往那酒坊赌场里钻。后来他在村头遇上个模样俊俏的小哥儿,见色起意强便抢了他回家当夫郎。甜甜.....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是宋楚云,但我不是他。”

  “....不是他?那、那是什么意思?”

  前半段唐恬理解的没问题,可最后一句他着实没听懂。

  宋楚云浅浅舒了口气:“我来自一个距离你很远很远的时代,一次机缘巧合,我代替了他。这样说你应该比较容易明白,身体是那个叫宋楚云的恶霸的,灵魂却是另一个宋楚云。”

  唐恬虽听的模糊,但他能分辨出‘灵魂是另一个’的含义:“所以....你不是人吗?”

  “......怎么骂人呢?”

  宋楚云笑笑:“我当然是人,可我不是村民口中的那个为非作歹的坏人。”

  “那....原来那个恶霸呢?”唐恬有意要把原身和他分开,没指名道姓,就用恶霸来代替。

  “我也不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这里了。不过你不用怕我死,我跟这具身体相处的很好,除了常年酗酒缺乏锻炼外,活个百八十岁基本没多大问题。”

  宋楚云恐人不信,还把袖子挽上去露出他近来锻炼的肱二头肌。

  唐恬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信息,他倒没有怕那个灵魂宋楚云不健壮,反而更担心要是有一天原身又把身体重新占领回去了怎么办。

  “他、他会回来找你吗?会不会怨恨你抢了他的身体,把你的灵魂驱赶出去啊?”

  唐恬是真紧张了,两手握的死紧,生怕一个错眼那虚无缥缈的灵魂就不见了。

  宋楚云被他逗得失笑,摸摸小夫郎的头道:“一般来说不会,在外头混的都讲道义,我给他把院子收拾得那么好,替他重树口碑又帮他照顾夫郎,不感谢我就算了,作何要来驱赶我。”

  这话是玩笑,宋楚云不想让唐恬想深,要是回头找个什么神棍术士来给他做法,那可有得头疼了。

  “我要跟你说的不全是这个,甜甜,你不用觉得自己只是个小哥儿就心生自卑。你离开那个毫无温度的家是新生活的开始,对我而言从一个时代跨越到另一个时代,同样也是段新的征程。”

  “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完全可以当作承诺,包括但不限于,让你试着依靠我。”

  唐恬再一次被他的真挚感动到了,先前那点子忐忑和伤心一扫而空,泛红的脸颊露出点点笑容:“我、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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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开这个心结,气氛就随之变成了先前的那种恬淡与温馨。

  宋楚云实在是蹲不住了,活动了下酸麻的腿脚,进屋去搬了把椅子来。

  李博轩给的西瓜还剩半个,等他顺道再摸出两个茶壶摆到院子里时,唐恬已经把瓜切成大小均匀的几块,只等着人来吃了。

  “你以前....我是说,在你那个时代,肯定是个很威风的人吧?”

  小夫郎看了会儿星星,终究是没忍住心底的好奇,轻声向宋楚云发问。

  他不知道那个时代都有些什么,但以宋楚云猎野的能耐来看,必然不是甚寻常农夫。他不识字,便不会用除了厉害以外的词来形容对方,一句威风,就是他的最高赞誉。

  “也算不上威风吧,管着一小群部下,在边境走走看看,偶尔抓几个歹人拿去换点奖励。”

  宋楚云含笑,尽量简略的描述他的职业生涯。

  这生涯说起来只有短短五年,可其中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才能知悉。

  所谓的一小群部下人数最多时有近百号人,都是一起生里来死里去的兄弟,等他光荣退役的时候剩下的却不足十人。

  边境是整个国家最复杂的区域,不少不法分子趁着国度间的法规不同做尽龌龊营生,贩卖妇孺、走私毒品、盗窃国宝跟黄金。

  他在这五年里破获过多起走私案,有时为彻底打击一整个犯罪团伙,还会潜伏进去做卧底。要是运气好的话三五个月就能混成核心人物,要是运气不好.....

  宋楚云摇摇头,试图把那些他见过的血腥场面从脑子里驱散开。

  “啊....不想说那就算啦,怪我话多,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唐恬抿抿唇瓣,见他兀自摇头,以为是问多惹人不快了。

  “没有,我刚才在想别的事。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我那个时代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嗯!”

  唐恬重重点头,他只很久以前在村里的庙会上听说书先生说过奇闻异事,还从未听过现场版的。

  “我们那儿的人思想开放,家里几乎不会包办成亲,而是让姑娘家们自己去挑选心上人。每逢节假日呢,她们就会精心梳妆打扮,然后和喜欢的人手牵手去约会。”

  “手牵手啊....走在大街上么?”

  “对啊,有些热情点的小姑娘还会当街和心上人拥吻呢。”宋楚云似是言有所指,说完还朝小夫郎悄咪咪一瞥。

  果不其然,唐恬顶着红扑扑的脸道:“那....那小哥儿,也能这样做么?”

  宋楚云自当不会说出那个时代没有小哥儿这种生物的话来惹人嫌,见唐恬羞的不敢抬眸,他得逞一笑:“我见到的小哥儿就更热情了,春天他们会给心上人送亲手编的草编,夏天会穿薄纱长裙给心上人跳舞,秋天和心上人一起出门野炊,至于冬天嘛....我想暖暖床什么的,总该会有吧。”

  唐恬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等宋楚云说完,自个儿就掰起手指头开始盘算起来,他能完成上述事情中的哪几项。

  送草编这个不必说,是他的强项而且也给人送过草编鱼。

  出门野炊麻是麻烦了点,但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生火搭灶,于他来说不算很难。

  可穿薄纱长裙跳舞.....

  还有暖床......

  暖床的前提最起码是得睡在一张床上吧。

  唐恬脸直接烫起来了。

  “想什么呢?”宋楚云瞧他凝神发呆,连脖子也蕴成了绯色,不由故意打趣。

  “我、我我什么都没想!”

  唐恬慌的直摇头:“二牛哥说、说长裙是姑娘家才能穿的,我、我是哥儿,就只能穿裤子。他还说躺一张床上会、会揣崽,那不是好人家的哥儿能做的事。所以...所以我、我现在没钱,买不起长裙不能穿给你看,冬天没到也给你暖不了床。不是....我的意思是,天呐,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宋楚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好,全都招了。

  “嗯,是这样的,有几个问题我想浅问一下。第一,你不能穿长裙跳舞给我看是因为没钱买长裙,对吗?”

  唐恬简直羞愤欲死,偏偏宋楚云控着他的肩,让他无处可逃。

  “嗯.....”干脆死了算了。

  “很好,你没有钱,我有。第二个问题,暖床就只有冬天能暖,春夏秋这三个季节不能暖吗?”

  “不、不是....夏天太热,你、你会睡不好.....”

  “可现在已经进入初秋了啊,晚上凉的很,等到深秋就会更冷了。行,咱先不纠结这个,第三个问题,二牛是谁?”什么躺一张床上就能揣崽,纯属瞎说。

  唐恬:“.....啊?”

  宋楚云遭他无辜的眼神给惹得心软,小崽子再逗下去只怕要红的原地爆炸了。

  “甜甜,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你说了这么多,但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过心上人这三个字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