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宋楚云这句话,唐恬就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像是急于给人证明他没白吃,先是在屋里陀螺一般转来转去,把宋楚云住的那间屋子收拾得无比整洁,再连带他自己住的和空余下来的那间也给用心整理了一番。

  一应的物件摆放都有固定的位置,只要宋楚云提一嘴需要个什么东西,他立马就能跑去给找出来。

  除此之外,唐恬还趁宋楚云上山打野货的时候把他的衣裳全给洗了,湿衣裳滴滴淌淌挂了半个院子,让路过的村民无不诧异。

  “不是我说....放着不穿的衣裳洗它作甚,都是些旧玩意儿,让它们躺在箱子里发挥摆设的作用不好吗?”

  宋楚云当真是无奈,那几件旧衣裳是他最后的家底。本想着今日猎野回来换身干净的穿,结果全被勤快的小夫郎变成了赫赫战功。

  “这两天太阳大,会干的。”

  唐恬绞着衣袖向他解释,他也没料到平日压在箱底的几件旧衣裳会被挑出来,还刚好在他全给洗了的情况下。

  “别生气.....”

  宋楚云倒没那么小心眼,不过看着猎野时不小心摔在山溪里脏成一团的衣裳,他觉得有必要和他的小夫郎谈一谈关于家务分配的事了。

  “来,坐这儿,咱们聊聊。”

  他招招手,唐恬就乖乖走近,也不敢坐,抿着唇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宋楚云被他这模样逗得失笑:“别紧张,闲聊天而已,你平常在家都做什么呢?噢....我是指我不在的时候。”

  宋楚云不在,屋子里少了些热闹氛围,忙碌习惯的唐恬自然是给自己安排了一堆的活儿。

  上到偷偷锄地松土,下到悄悄洗衣做饭,要不是姓宋的盯得紧,他怕是得闲还要进山里去摘点野菌子之类的。

  “我.....”

  小夫郎咽声,头低低垂着,好半晌才嚅嗫道:“我不累.....”

  宋楚云暗笑,明白他是担心被嫌没用所以费尽心思让自己忙活起来,忙安慰道:“我知道你厉害,可你把事情都做了让我做什么呢?像这种家里琐碎事半点不沾的在我家乡叫吃软饭,是那些不求上进的汉子才会做的。”

  说深了小夫郎不见得能听懂,但他一定能理解不求上进不是个褒义词。

  果然,唐恬慌了一瞬:“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家里的活儿你分我一半?你若肯分我,我就既往不咎你把我推进‘不求上进’的火坑了。”

  不知是宋楚云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还是被他咬重字音的‘家里’,让唐恬脸陡然发烫。

  “....好、好的。”

  这才乖。

  宋楚云满意的摸摸他头顶:“我今日要再去趟赵瑭村,先前打的野货在那卖得很好,多跑两趟手上能攒点存余。等院子里的小田养得肥沃些,你教我撒种。老规矩,学费按一天两块麦芽糖来收,如何?”

  “嗯....”

  唐恬埋着脑袋,只能瞧见两只红透了的耳朵尖,宋楚云不禁多揉了几下。小夫郎发丝柔软,摸起来软软的还真有点儿摸小兔子的感觉。

  “那我走咯。”他把日常干的家务事简单划分了一下,提起背篓又特意交代:“晚饭等我回来再做,别一口气吃太多糖,当心以后个子没长起来牙齿就先掉光了。”

  唐恬:“......”这人怎么能一天一种说法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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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楚云交代完便提起背篓上了路,一路往赵瑭村走,一路还在回味小夫郎闷声气鼓鼓的样子。连耳朵尖也红的发烫,不觉要比先前更加可爱了。

  其实唐恬只在第一次给他带糖回来时吃的有些多,是因为他以前很少吃到这样的零嘴儿。后娘偶尔也会买点糖块糕饼什么的回来,可那些都是给弟弟妹妹的,从来没有他的份。

  在不年不节的日子里吃到糖,对唐恬来说无疑是再珍贵也没有的了。他没忍住馋,第一块麦芽糖整个含进嘴里,不想转头就被宋楚云抓了个正着。

  而剩下的糖块他吃得很珍惜,只有特别特别想吃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啃上一口。也不舍得啃多,咬碎点糖沫有甜味就会很开心。

  宋楚云正是发觉这一点,之后连续几次上集市都给他带了糖块,不止麦芽糖,别的口味的也会换着买。

  晌午过后日头就逐渐大了些,等宋楚云进入集市时已经不是做买卖的好时段了。

  不开小集赵瑭村和柳丰村的人流量差不多,唯一好的就是这里没几个人怕他,是以人虽少,但上来问价谈成的机率比较高。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最后几根直溜黄瓜。小哥儿,瞧你模样生得标致,买一根送你一根,下回还来照顾生意成呗?”

  临摊有几个小贩嫌干坐无趣,索性扯开嗓门和过路的姑娘小哥儿搭话混脸熟。

  一入夏气温就明显高升,宋楚云还特意挑了个有遮棚的位置坐着,却仍是感觉有热气从地面往上袭来。

  “劳驾问一下,这个怎么卖?”

  那被夸标致的小哥儿没去买黄瓜,反倒是顿足在了宋楚云的摊子前。

  “野鹌鹑十文一只,拿去做凉拌下酒菜或熬个汤都很好,只是肉头不厚。要是想够几个人吃的话,不妨买只野鸭子回去。鸭肉清热解毒,炖两根黄瓜当配菜滋味也不错。”

  宋楚云耐心介绍,自己来了主顾没忘把周边的小贩也携带携带。

  那小哥儿看了眼标牌价格,许是觉得有些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丢手了。

  宋楚云和卖黄瓜的小贩对视一眼,皆耸耸肩表示买卖没做成的遗憾。

  小哥儿走后集市上买菜的人愈发变少了,横竖没生意,宋楚云便歪在石阶旁眯眼假寐,一边打着盹儿一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其他小贩低声闲聊。

  不知过了多久,一记呵斥倏然打断了他的困倦:“喂!说你呢,瞧着有点面生啊,哪里来的?”

  宋楚云启眸看去,摊子前站了三个穿官差制服的汉子,为首那个正皱眉瞪他。

  “聋了吗?和你说话听不到?是别的村子里来的吧,真是半点规矩都不懂!”

  宋楚云一见他们颐指气使的神态就冷了眼神,原本看那官差服饰有点想坐直身子讲讲礼貌的,没成想对方半点不遮掩,摆明了来者不善。

  “有事?”他抬抬下颌,语气冷淡全然不似怕惹事的老实村民。

  那官差显然没以为会碰上块硬骨头,不由愣了愣,旋即面相愈加凶恶:“好小子,和大爷我说话连身都不带起的?我倒要看看你个别村来的,有几个胆子在这充好汉!赶紧的,把钱拿出来!”

  宋楚云的摊子本就不大,再加上他还坐着,三个人一围更是把他横在中间,活生生一派以多欺少的架势。

  旁边几个小贩见状忙拾掇东西往远了站,他们是认识这几个人的,在赵瑭村的县衙当衙役,总仗着有点小权对村民们喝来呼去。

  为首的那个有点门路,平素就爱耀武扬威,瞧见落单的或是眼生的,少不得要借公事剥掉人两层皮。

  偏偏宋楚云别的没有就是皮厚,以多欺少不是他的风格,以少欺多才是。

  “什么钱?”

  “少废话,在这摆摊不要摊位费啊?今日不交足五百文,看老子腿不打断你的!”

  宋楚云差点笑出声,一般的摊位费撑死了一个月就七十文。况且他又不是日日来,像这种按次计费一次顶多三文,五百文,亏得这人敢张口。

  “我没钱。”宋楚云很诚实。

  那衙役闻言又愣了,没钱就没钱,你理直气壮什么!

  “没钱那就用东西抵,大牛二牛,把他这堆破玩意儿给收了!”

  那衙役呵斥一声,跟他的两个人忙狗腿子般贴过来,连背篓一起就要拉走充公。

  “放下。”

  宋楚云被磨的没有了耐心,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有事好商量,不就是摊位费嘛,公道一点,该交多少我一文不差。”

  宋楚云本意是还想继续在这做买卖,为点小事被官差盯上不值当。这几个人无非就是想捞点油水,只要是按章程办事的,给补交上去问题也不大。

  然而那衙役见他语气和缓,以为是宋楚云怕了,凉凉一哼:“跟大爷我谈公道?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赵瑭村我王天海就是公道!本来五百文就可以解决的,现在老子要收你一千文,拿不出钱来今天别想走!”

  宋楚云:“......”怎么有比他还霸道的人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想息事宁人是不可能的了,王天海一合计自己这边有三个,三对一,哪怕对方是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围攻之下也讨不了好处。

  他龇牙咧嘴:“快给老子拿钱来!要敢少一个铜板——”

  “砰。”

  宋楚云歪歪头,一脸无辜的看向大门牙被打掉的衙役:“真吵,话比我还多。”

  王田海生是受了记重拳,等他反应过来时满嘴鲜血,疼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奶奶的,给老子打断他的腿!”

  宋楚云在边境是真手刃过匪徒的,几招花拳绣腿在他这儿压根不够看。那两个手下仗着蛮劲硬扑过来,可惜还没挨到衣角就被宋楚云两肘给掀飞了出去。

  宋楚云俯视着四仰八叉的三个人,浅浅一笑:“别张口老子闭口老子的,记住大爷我姓宋,送你归西的那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