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师尊,夜还长。

  信步而回时, 头顶已是漫天瑰丽红霞。脚底绿波泛泛,能清晰地看清底部斑斓的鹅卵石,而在余晖的照耀下, 满渠闪闪发亮的涟漪要教人睁不开眼了。

  谢长舒行至竹桥, 便见其上洒满了花瓣。很快会意过来后,他沿着花瓣一路走到岸边的凉亭, 而贺君辞便在那等着。

  “这么早回来。”谢长舒的嘴角也漾开了花, 他一靠近人便被捧起手吻了指尖。

  贺君辞深情地望着人,问:“师尊饿了吗?”

  谢长舒点了点头, 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饭菜合不合师尊胃口。”听罢, 贺君辞将人牵到亭中的石桌旁坐下。

  桌上摆满了谢长舒以往爱吃的菜品,他悄悄抬眼看向身旁认真布菜的人,突然心想:昨夜约对方长亭一见,纯粹是想出城名正言顺,没想干嘛的。但眼下是贺君辞邀请他,怕真的是要干点啥。

  随后,谢长舒又偷偷瞄了四围。他见遮蔽视线的薄纱皆绕在了柱上, 头顶也挂着绑起的帷幔。他刹那间联想到什么,脸颊上已现出淡淡的红晕。

  而身旁的贺君辞仍专心于手上的事, 没多久就将牙筷摆到了自己面前,徐徐开口问:“师尊可是热着了?不然我们回屋吃。”

  “不用,”谢长舒应得很快,羽睫微微颤着,“为师可以的。”

  很快, 晚间吹来了习习凉风。

  用饭时, 谢长舒想起什么, 复问道:“你父亲寻得如何了?”

  “寻到了些人。”贺君辞面色平静地回道,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还继续找着呢。”

  “啊?”谢长舒眨巴着眼。

  “弟子亦不解,只是玲珑八面盘指的方向不止一处,为防万一我们打算把人都抓回来。”说着说着,贺君辞突然失笑,“那些人贫富皆有,日子倒过得安顺,母亲直觉父亲就在那些人中,想到他明明在人间却抛弃了妻儿,就气得不行。”

  “会不会失去了记忆?”谢长舒凭着以往经验说道。

  贺君辞微拧着眉摇头,“不像,且母亲今日诈出了一人。”他话锋一转,“但之后那人便一问三不答,欠揍得很。”

  谢长舒低首沉吟了须臾,猜测道:“许是将魂魄分散,以保不被九重天发现。”

  但这会贺君辞不打算同他继续讨论此事。“给母亲头疼吧,今夜师尊别再说正事了,明日弟子带您去看。”贺君辞夹了菜到他碗里,用极柔的声道:“师尊,吃多一点,您太瘦了。”

  谢长舒:“……”

  不久后,待仆从进来撤掉碗筷又远去,谢长舒起身松了松筋骨,走到一旁凭栏眺望着水面。

  天上挂着皎洁弯月,零散的星缀在一旁。察觉人从后贴近,谢长舒霎时紧绷了腰背,支支吾吾地提议道:“先看会星星?”

  身后传来轻笑。

  而下一瞬,谢长舒头上的簪被拔开,玉冠也摘了下来。墨发随之全然散下,拢在肩头。

  谢长舒屏住了呼吸,这才发现四面除了流水潺潺,再无其它声响。不过几瞬,他被打横抱起轻放在了石桌上。

  凉亭的挂落上只垂着一盏笼灯,刚好照着贺君辞轮廓分明而精致的侧颜,直教人动情。谢长舒的心似要跳出来般,终是在对方幽深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一咬牙,正闭紧了眼要缓缓躺下,却猝然被贺君辞拉了起来与之对视。

  谢长舒的眼尾都红了,实在熬不住这漫长的前戏。他瞧见对方摸上自己绯红的耳尖,没忍住道:“要做便做,还不让为师羞了。”

  话一完,他偏过头去。

  贺君辞的嘴角噙着得逞的笑,“好,既然师尊急,那弟子便不让您久等了。”

  闻言,谢长舒分外想拳打脚踢过去。

  随后,他刚看着对方脱去外袍铺到桌上,倏尔就被一红光吸引去了视线。他鬼使神差地伸手钳住贺君辞的下巴,另一只手也触到对方额上的火焰印记。

  “这印记……”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对方眉心,又被烫到撤回了手,“好像不能够摸。”

  “师尊记得它封着什么吗?”贺君辞的眼睛深了几许,上挑的嘴角似笑非笑。

  谢长舒努力回忆,但对方也逐步取下了他的鞋袜,又将手指勾进裤腰。“为师手贱。”他强颜着拍了手背缩在身前,想着再拖些时间。

  但贺君辞已缓缓欺身,笼罩上来的气息隐约能嗅到危险,“晚了师尊,夜还长,弟子换个花样。”

  檐上的薄纱被掌风悉数拉上,吊着的流苏细微晃动,环绕在笼灯旁的萤虫也被赶到了波光潋滟的水面。

  帷幔落下,正好散在贺君辞的背上。他埋头着道:“好师尊,把衣摆提起来。”

  晚风乍起,却吹不进藏着旖旎春光的小亭。谢长舒仰高了头,手指伸进贺君辞的发,喉咙发出的音已听不出他原来的声了。

  “啊——别咬。”

  这一夜确实很长,仍空出了时辰踩着芳菲坠入红帐。

  ……

  翌日。

  持续流逝着的时间已经让人忽视不得了。谢长舒艰难地撑起身子,从榻上爬起。

  身体一早就被温水擦拭过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但颈项上的吻痕难被衣领盖住,他也没心力去遮了。

  下了床,他环顾着将光亮完全拦在外头的寝殿,取了外衣披上,又扶着屏风走到外间来。

  屋外的人听到了声,鱼贯而入摆上了早早备好的粥食。最后留下的寒鸦没敢抬眼,就低低着头传话道:“仙尊,少主说他之后来接您,您在殿里休息便好。”

  “他…去哪了?”谢长舒出了声才知,自己的嗓子哑得十分厉害,足见昨夜战况的激烈。

  寒鸦回:“极净之台练剑。”

  谢长舒听罢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道:“他还有力气练剑。”言毕,他瘪着嘴踉跄地走到凳旁,没多犹豫就坐下了。

  “嘶——”他又尝到了一阵撕裂的疼。

  “要属下去找医师吗?”寒鸦也突然觉得贺君辞晨起连剑不似常人。

  谢长舒涨红了脸,慌忙催人离开:“不用,你下去吧。”

  人走后,殿内归于沉寂。

  谢长舒盛了两碗米粥置一边放凉,又喝了好几口茶水润嗓后才敲了敲系统道:“查得如何了?”

  系统自然知道他指的是昨天君绥透露的几份书卷之事。它斟酌了好一会儿措辞才应话:【确实是主系统出了疏漏,大大你听我解释啊,也不是我们故意为之。】

  谢长舒冷眼盯了过去,“事已至此,别说废话。”

  【好吧,长话短说就是当时建这个世界的时候,主系统还不够智能,角色的核都捉襟见肘了,留给备份源数据的内存就更少了。因为作为源的小说文字数据结构最简单,所以最开始就把它做了一份纸质版的备份放在三千树下。】

  【但三千树与这个世界连接,也不是个完全的世外之地。所以被九重天发现后,三千树遭到攻击,反爬机制因此启动,一不小心就扔错了东西。不过大大放宽心,就几个原文剧情泄露了出去。】

  谢长舒张了张口,显然没有被说服。他道:“刚建的时候……本尊去年才完本,写完就穿书过来了。”

  【是啊……】系统说得磕磕巴巴的,过了许久,终是把秘密道出:【但这里从您开文后就基本形成了,您写下的每个字都指引着这里的人行动,合理的不合理的都必须做到。】

  【之后您大改设定的那次,主系统连着几日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重新来过。】

  【而最后主角一路逆天,虽然爽是爽,但不该死的都死了,修仙正派全部惨遭屠戮,妖魔当道。正文完后,整个世界宛如地狱,在您笔外惨绝人寰。】

  “够了。”谢长舒打断了它,神情藏在阴影里不让人辨出,“我明白了,所以现在这个世界也算重新来过?”

  【本系统是最早的那条“您没有心”评论触发的,带着您穿书后准确来说是读档。】系统顿了许久,才复语重心长地说:【大大,虽然您以后回不了现实世界,但我真心请您今后善待笔下角色。您明明是个温柔的人,不用随波逐流的。】

  谢长舒缓缓站起,莞尔道:“本尊会的,但也没机会写了。”说着,他听着脚步声行至殿门,正见贺君辞推门进来。

  “师尊醒了?”贺君辞同人相视一笑,牵过他的手问询:“身上还疼吗?弟子带了药。”

  谢长舒看着对方眸中温柔,心底淌过暖流。

  他小声地自言道:“善待一个人都感觉自己做得还不够。”随之,他见贺君辞迷惑着俯身,便舔了舔唇踮起脚尖落上今日的早安吻。

  片刻后,谢长舒低下头,轻声问:“你用过饭了吗?”

  贺君辞同时开口:“母亲那边有要事找我们。”

  “那赶紧去。”谢长舒立刻转了话头。

  “不急,师尊先用膳。”贺君辞看着桌上放置的两碗粥,感觉舌尖甜蜜的味道也久久不散,“吃完弟子背您,能走快些。”

  【作者有话说】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