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看看吧。”楚承起身说。
“嗯。”蒋凛说着, 下意识便牵住他的手。
楚承无声地弯唇。
面前人已经养成了出门必定牵着他的手为他引路的习惯，这何尝不是一种训犬呢？
嗯，导盲犬。
路上, 谢烟将食堂中争端的来龙去脉顺便告知了两人。
却是吃饭时一个幸存者故意绊倒了齐敏, 害她被饭菜淋了一身，还嘲讽她尸位素餐, 是个废物瞎子。方哥一时气不过跟对方吵了起来, 然后两班人马就越吵越凶了。
她的恋人见势不妙, 立即让她过来求援。
三人走进食堂，原本还沸反盈天的食堂霎时悄然一静。
谢烟的男友陈传智擦了擦汗, 一脸虚脱地走过来：“蒋哥, 楚哥, 你们总算来了。”要安抚一群不安分分子, 对他这个社恐来说实在是太挑战极限了。
楚承眨了眨眼：“为什么叫我楚哥？”
他明明才18岁, 却发现周围人都开始喊他“楚哥”了。
“呃……那, 楚先生？”陈传智挠了挠头。
楚承勾了勾唇。
恰在此时, 一个中年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陈传智上前，说：“蒋先生，您让一群盲人管后勤，却让咱们这群健康人去杀丧尸、种地搬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原来, 蒋凛以要建设基地为由, 让18岁~35岁的青壮年男女每天随他一起去杀丧尸，又让35岁以上的幸存者去轮班去搬砖种地。
前者有性命之忧, 随时可能打出GG不说, 后者这样的脏活累活对生活在大都市的中年人来说简直闻所未闻，自然积攒了一肚子怨气。
而蒋凛救人时就告诉所有人, 自己有情感缺失症，目前正在治疗中。为了让自己尽快恢复，基地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观念，他会认真听取并适当接纳一些不错的意见。
于是，这群幸存者面对蒋凛时各个胆大包天，有话直说。
只听一群人立即附和道：“是啊是啊！”
蒋凛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物尽其用，哪里不公平？”
他语气含着疑惑，仿佛真的不解。
那说话的中年男人人称老周，立即说：“盲人就是一群废物！他们干着最轻松的活待遇却最好，凭什么？就因为您的恋人是盲人就得爱屋及乌？我儿子可是健康人，今年才22岁！他还是个孩子！你却让他去杀丧尸！你知道他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吗？万一他被丧尸抓了咬了怎么办？他可是国家的未来啊！”
“噗——”楚承忍不住轻笑出声，“22岁的孩子？”
“有什么不对吗？！”老周忍不住瞪了过去，瞪完想起对方看不见，这才面向众人，声嘶力竭：“生育率已经低到什么程度了？根据统计，去年我国的新生儿只有100个！长此以往，22岁难懂不算孩子？”
顿了顿，他又长篇大论起来：“大家难道不愧疚吗？到我这个年纪，我就特别恨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受罪？！他们对我也很愧疚，总是说早知当初，就应该极力反对黑岛排放核污水，应该让国家当时就对黑岛宣战！所以！我觉得基地应该善待所有25岁以下的孩子！基地的一切都应该以他们为优先！他们不该出去杀丧尸，而是应该在后勤处被好好保护着！他们都是健康人，太娇弱了！”
楚承意味深长地问：“他们不杀丧尸的话，谁来杀丧尸？你们吗？”
“凭什么是我们？我们健康人就该为基地生育后代，留下优秀的种子！”老周立即反驳。
“哦……那到底你想让谁来杀丧尸？”
老周怒瞪着他：“你什么意思？！仗着自己的身份公然霸凌我吗？我只是提提意见不行吗？反正不论谁来杀丧尸，也不应该由我们来！对了，还有种田搬砖这样的脏活累活，也不该让给我们来！让盲人来干最好了！虽然他们看不见，但我们不是可以在旁边指挥他们吗？”
“对啊对啊！”他的话居然收获了一批附和。
楚承勾唇，忽然有些理解世界意识为什么崩坏。
辐射带来的灭族危机导致人心逐渐崩坏，世界意识能不受到影响么？
【这群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好家伙，隐晦地指责楚神是废物？】
【蒋少校这么纵容这群幸存者的吗？总感觉里面有猫腻啊……】
【呵呵，就是蒋凛自己没本事，翻车了吧？情感缺失症的人怎么可能管理的好一整座基地啊？现在人少就这样，等人多了，呵呵，我看会闹得更狠！】
【顾常明的水军能不能滚出直播间啊！真恶心！】
【虽然但是，还是有点道理的吧？】
【……】
蒋凛不知道直播间又争吵了起来，只是平静地开口：“你的意见我知道了。还有人和他一样的想法么？可以站到他身后去，根据人数的多寡，我会酌情调整你们的后续工作。”
基地的幸存者加上盲人目前有将近700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竟是有半数的人都站到了老周的身后，其中大多是有孩子的中年人拉着自家孩子在站位。
大概五分钟后，所有人站位结束。
老周朝着自己对面的队伍一边叹气一边说：“你们是怎么想的？出去杀丧尸让年轻一代死绝？你们自己在末世前，好歹都是白领吧？一双干干净净的手现在要用来搬砖种田，真的不会不甘心吗？”
他话音刚落，一个青年便嗤笑一声，反驳说：“闭嘴吧你！自己不敢杀丧尸，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杀丧尸，你这不就是想说活该让蒋先生和盲人们去面对丧尸吗？不就是想让盲人们去送死吗？你忘了是谁把你救出来的吗？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
“就是！这都什么时候了？末世啊！居然还搞内斗！”一个大妈叹了口气，“大家同舟共济、团结一致不好吗？”
老周表情不屑。
这怎么能叫内斗呢？这分明是为自己争取利益！
这时，蒋凛朝老周那一队人点点头，说：“你们跟我来吧，我给你们安排一个简单的工作。”顿了顿，又对其他人说：“你们也可以一起来看看，如果有临时反悔的，随时跟我说。”
前者闻言立即眼前一亮，然后屁颠屁颠地跟着蒋凛走了出去；后者则面面相觑，心里显然是不赞成的。
但既然蒋先生这么要求了，他们也的确想知道其他人会被安排什么“简单”的工作，便怀揣着好奇跟了上去。
走出食堂，天空阴沉沉的，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尘泥和纸屑。
荒凉空寂的都市亮起一盏盏孤独的灯，将众人身影照亮。
蒋凛直接来到校门口，拉开校园大门带着众人走出去。
刚踏出去几步，老周等人就慌了。
不是，什么工作要出门？
暴雨不是快来了吗？
“蒋先生，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一人忍不住问。
蒋凛闻言脚步一转，面无表情地回到门内，目光冰冷：“你们可以滚了。”
霎时，一片死寂！
这群人瞪大眼，差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滚？你让我们滚？”
正义愤填膺，蒋凛已经推动大门合上。
离得最近的一个少年瞳孔一缩，一边惊呼一边冲过来：“不！你不能——”
“砰！”
话音落下，一颗子弹便擦着他的脚嵌入水泥地中！
“啊！”对方尖叫一声，猛地坐倒在地，尿了。
其他人悚然一惊，霎时动也不敢动。
——仿佛忽然意识到，原来任他们搓圆捏扁的小猫咪，其实是头猛虎！
蒋凛冷笑一声，随即“咔嚓”一声将大门合上并上了锁。
老周忍不住冲上来大吼：“蒋凛，你疯了吗？！快开门啊！”
其他人恍然惊醒，一个个紧抓着大门的栏杆，疯了般控诉：“快开门！我们做错了什么？！不是你说自己有情感缺失症，所以让我们畅所欲言吗？！你骗我们？！快开门！”
蒋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的基地只需要一个声音。不遵守者，滚。”
“不！我遵守！我错了！我愿意遵守！”
“快开门啊！外面有丧尸啊！”
“大家都是人类！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蒋凛对这些崩溃绝望的尖叫置之不理，而是瞥向身后跟来，又被他的操作惊呆的那群人，漆黑的瞳孔在暖色的路灯下仿佛捂不暖一般：“我的基地只需要一个声音，那就是楚承的声音。现在，听懂了吗？”
众人回神，霎时抖了抖，惊恐地点点头表示懂了。
这蒋先生……到底有没有情感缺失症！
说没有，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送基地里闹事的人去死；说有吧，他跟楚承，啊不，楚先生简直鹣鲽情深！看，所谓的基地里需要的声音居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楚承的！
这下子，所有人不由在心里默默警醒。
看来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楚先生啊！
然后，便见那位楚先生站在蒋凛身边，朝他们微笑：“快下雨了，大家赶紧进屋吧。”
于是，一群群人缄默着往回走。
楚承和蒋凛走在最后面。
他顺着手臂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做得很好。”
“嗯。”蒋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解释说：“这群人不能留在基地，所以我设计让他们原形毕露，顺便……杀鸡儆猴。”
儆的不仅仅是留在基地的这批人，还有未来从其他基地前来投奔的幸存者。
换句话说，他是在震慑正在观看直播的人！
“我知道。”楚承眉眼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