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就摆在凉亭附近的草坪。
傍晚的太阳一半沉在半山腰，临近池塘，晚风顺来清凉的水汽，湖光山景，令人心旷神怡。
王铮也先前钓的那几条一指长的小鱼被养在小桶里，唯有那条大些的鲫鱼被做成了烤鱼端上桌。
除了这个，山庄还另外准备了时令菜，都是新鲜食材现做，清脆爽口。
除了没吃到自己亲手钓的鱼，钟元誓对度假山庄这顿晚饭还是挺满意的。
他们在池塘附近摆桌子吃饭，凉亭那边的热闹也停了下来。
钟元誓往那里随意一扫，骤然发现竟然有好几双眼睛在看这边。
“……”
不确定，再看一眼。
钟元誓再转头多看两次，很确定凉亭那边的人就是在他们。
为首的那个还特别眼熟。
“萧导好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你，”钟元誓找到目标，快步跑过去，眼底晶亮倒映斜阳人影，“吃完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来吃？”
如果后面不是一群富家子弟在围观，萧寂寒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到了某个朴实的小乡村。
邻里鸡犬相闻，相遇就是问候。
萧寂寒目光放远，看到更远处的王铮也，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换成另一句话：“你们吃的什么？”
钟元誓当然不会吝啬邀约。
还特别推荐了王铮也钓到的鱼，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像是自己钓到的，拢共就吃了几口，一直赞不绝口。
“你那个王助理钓到的？”萧寂寒扬了扬眉，兴趣更深，“你和你的助理休假还一起约了来这里玩？”
这下给钟元誓问住了。
严格来说，他们并没有相约来这里，是刚巧在医院碰到，钟元誓临时起意带着人来玩的。
凉亭内的人看着一向冷漠的萧寂寒大步朝小饭桌走去，都很惊讶。
奈何和钟元誓不熟，想看热闹又不好平白蹭吃，只好别别扭扭趴在凉亭边看热闹。
钟元誓放下碗筷就能看到一双双好奇盯着他们的眼睛。
“你们也没吃？要不然你们也来？”钟元誓顺口问了一句。
这些人是萧寂寒的朋友，作为主角的朋友，交好应该没什么坏处，虽然钟元誓对萧寂寒的主角地位有所怀疑，但多个朋友总归不是坏事。
“好啊好啊，谢谢小钟少。”
这些人就等着钟元誓这句话。
“早就听说小钟少大方豪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确实是，听说小钟少以前都是包场的，之前有幸被小钟少买过单却一直没能说声谢谢，今天敬小钟少一杯！”
说话的人举起酒杯，其他人跟着举杯，开始敬酒。
钟元誓握着杯子，感觉有些不妙。
——这顿饭请下来，他又要破财了。
这些人怎么好意思，之前就被他包场请过，现在居然还要他请客，带着张嘴就来，还用他买单的酒敬他！
就算这些人是主角的朋友，钟元誓也心疼挥霍出去的钱了。
原定的几个菜肯定是不够吃的，桌子也不够用，山庄的服务员赶忙多加桌椅，拿着菜单来问钟元誓还需要什么，还拿了另外的酒水单来，这是阔少们往常都会单独点的，一般人都不需要。
眼见酒水单上那一连串的零，钟元誓差点没维持住笑脸。
上次被白莽虎坑是他初来乍到还不熟悉环境，这次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问就是很后悔。
“小钟少不能喝酒，”手上的酒水单被人夺去，王铮也把酒水单递给萧寂寒，“你们点吧。”
主人家不喝酒，这群人也不好意思点那么多酒，干脆把凉亭那边剩余的酒拿来凑数，挽救回钟元誓部分个人资金。
钟元誓差点感动得落泪，王铮也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萧寂寒手里捏着酒水单，望向王铮也：“王助理别的不说，细心是真的，不知道小钟少在哪里到这么好的助理，我其实挺羡慕的。”
王铮也是白莽虎在街上拉来的，原本是想着随便找个大学生糊弄钟元誓，没想到王铮也对钟元誓忠心耿耿，一直为他工作到现在。
钟元誓几句话说明白，又真心实意道：“铮也的工作能力真的很出色，工作的时候能有这样的助理协助，生活中又有这样的朋友支持，我觉得特别自己幸运。”
萧寂寒撑着下巴听完，点头道：“确实是，如果我有这样的助理就好了。拍电影不仅仅是拍摄，我平时还要负责人员调度，财务监管之类的，如果有这样一位助理跟着我，我的工作一定能顺利许多。”
众所周知，萧寂寒人如其名，不爱给人笑脸，也很少夸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铺直述某件事，不少演员和他合作过后，谈及萧寂寒，都异口同声说这位导演在片场极其严厉，不苟言笑，哪怕结束拍摄也没人敢和他开玩笑。
虽然萧寂寒不会张口骂人，然而他的人坐在那里不说话，就给人极大压力。
难得能听到萧寂寒夸人，这些公子哥原本只把王铮也当做普通助理，这会儿也难免高看他一眼。
“萧导这是看上了小钟少的助理，想要挖墙角吗？”有人开玩笑问道。
萧寂寒矜持颔首：“是啊，我对王助理的能力是真的很钦佩，就是不知道小钟少能否割爱了。”
话是对着钟元誓说的，萧寂寒却一直在看着王铮也。
在钟元誓看不见的角度，萧寂寒的眼中满是兴味，明摆着是想看戏。
王铮也：“。”
这种问题他会回应才怪。
“萧导喜欢铮也？想要他去做你的助理？”钟元誓惊讶。
他之前多次提及让王铮也另外找一份工作，现在比岛影视发展渐好，但钟元誓很清楚，老钟总一日不醒来，他亏损赚钱的目标就不会改变。
他会尽力避免整个比岛影视被主角炮灰掉。
只是未来会如何，谁都不能作保证。
钟元誓自己都不敢说，他一定会好好经营比岛影视。
——也许不需要主角出手，比岛影视就在钟元誓手中破产了。
现在有一条捷径在眼前，如果王铮也能获得萧寂寒的信任，就能更加安全地摆脱命运。
设身处地想，钟元誓自己也会动心。
“什么割爱不割爱，采九歌在业内是响当当的大公司，比岛影视与之相比只是萤火，如果我的朋友能有更好的发展，我这边当然是……当然是……”
穿书后，他名义上的唯一亲人老钟总在医院躺着，还要他辛苦赚取医疗费支撑，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只有王铮也一路陪伴。
钟元誓捏着水杯，灌下大半杯水压下喉间的凝滞。
他露出一个微笑：“我是真的把王铮也当朋友看待，希望他顺风顺水，平安幸福。”
结账时钟元誓的个人资金一下子消失了二十万。
就算这群公子哥说了不点太多酒，钟元誓还是叫了两瓶酒来开。
他也跟着喝了一杯，剩下的不多喝。
配合菜色下酒，刚好喝完吃完。
说好的不喝酒，钟元誓还是喝了，就算是只有一杯，他的身体也迅速起了反应。
萧寂寒算是清楚知道钟元誓的酒量了，难怪王铮也看得那么紧。
他轻笑一声，接着逗钟元誓：“小钟少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钟元誓只是身体不适应酒精，又不是脑子不行，当即答道：“当然了，本来就是，我又不是□□，绑着人不让人走。”
就是难免心里有些难受。
再好的感情也会经历分别，他们是朋友，他应该希望朋友过得更好才是。
再说了，只是换工作，又不是生离死别。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不是滋味。
很像又回到了在家养伤的第一天，他为王铮也点了精心挑选的早餐外卖，对方却以有事拒绝离开了一样。
钟元誓努力说服自己，自己和比岛影视都不是最好的选择，王铮也这么优秀，良禽择木而栖，人往高处走，王铮也要是能去到主角身边，未来飞黄腾达说不定还能拉他这个炮灰一把……
自己只是太习惯有王铮也在身边，一想到他有一天会离开自己，所以无所适从。
得到肯定的答案，萧寂寒伸手想揽过王铮也的肩膀，却被对方错过一个身形避开。
看起来就是像是偶然的动作，萧寂寒却在这一瞬间接收到王铮也冷漠的目光。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萧寂寒一点也不着急，神色如常把手伸到王铮也后面的柜台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手。
而后优雅告辞。
大概是喝了酒，钟元誓感觉眼前竟然有些模糊。
“我感觉我现在好像越来越不会喝酒了。”钟元誓自嘲道，他意识再清醒也没用，身体的反应无法抗拒，摸索出手机就要叫代驾。
王铮也始终站在他身边看他的动作。
在钟元誓即将拨出电话的那一刻出声问：“难道我不是代驾吗？”
“嗯？”
钟元誓仰起头看向发声源头，按了按太阳穴：“你怎么还没走啊？不跟着萧导走吗？”
“萧导那边挺好的，他在采九歌是有股份的吧，我看叶青声那扶不起来的样子，采九歌迟早是他的，要是能跟在他身边，说不定能捞个从龙之功，”钟元誓努力扯高唇角，“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了，你的能力出众，不应该在比岛影视这种小公司浪费时间，我希望你能更好。”
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山庄寂静，偶有几声虫鸣悠悠传来。
王铮也定定地看着钟元誓。
喝了酒的钟元誓唇愈发红艳，暖白的皮肤在明亮的白炽灯照耀下愈发粉润。
他话说得冷静，剔透如琥珀的眼睛一眨，眼泪就不受控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