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寂寒一出来，经理感觉这个场面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秦少爷的朋友们看到萧寂寒出来，还有些发憷，再听到萧寂寒无缘无故就帮钟元誓，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轮家世，他们是比不上秦少爷的，而秦少爷是比不上萧寂寒的。
萧寂寒倚靠在一边，冷眼瞧这一出好戏。
他对钟元誓没有太多的想法，上次邀请向星澜来试镜，不过是因为自己手上的这部电视剧用的都是流量明星，再多一个向星澜也不多。
真正让他对钟元誓感兴趣的是，一直跟在钟元誓后面的人。
微微偏过头，萧寂寒瞄了眼跟在钟元誓后面，将自己隐在暗处的王铮也。
接触到他似是不经意扫过来的目光，王铮也抬起头。
犹如冷箭般尖锐冰凉的视线转瞬移开，萧寂寒感觉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面上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眼看场面已经无可挽回，秦少爷的朋友终于想明白：秦少爷是真的惹了钟元誓，要是不道歉今天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先别管萧寂寒和钟元誓是什么关系，秦少爷看不起混娱乐圈的演员，而萧寂寒自己就是娱乐圈里的导演，虽然不是一个工种，但总归是一个圈里的，秦少爷那一番言论说不定也让萧寂寒记心上。
“小钟少，萧导，今天是我们冲动了，”他朋友弯腰赔罪，“真是对不起，要是知道两位今天在这里，我们就……就……”
就什么呢？
明明一开始就是秦少爷惹的人。
第一个酒瓶是秦少爷想要给阮妆点颜色瞧瞧故意砸下去的，第二个酒瓶是因为秦少爷逼迫阮妆给他倒酒，阮妆不愿意故意装作失手丢出去的。
“秦少爷……要不然你就给小钟少道歉吧？”
他朋友蹲下来低声劝他。
如果不道歉，今晚大概是走不了了。
萧寂寒一来，秦少爷也知道再没可能嘴硬下去了，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咬着后槽牙对钟元誓道歉：“小钟少，这事儿是我一时冲动……”
“你听不懂人话吗？”钟元誓打断他，“和我道歉没有用。”
按得手都酸了，钟元誓抬起手来放开人，低头脱下手套。
上面黏黏腻腻的，全是秦少爷的冷汗。
手套一被脱下，王铮也立刻递来湿巾给他擦干净。
表情万年不变的萧寂寒抽了抽眼角，感觉眼睛要瞎了。
早在包厢里头，他就听见外面的热闹了，后来是听见外面在喊什么姓钟的才出来。
他没有抱太多的想法，如果是钟元誓就真是太巧了，如果不是，反正他本来也要走人了，谈不上耽误事。
萧寂寒眼睛低垂：“太吵了，赶紧的吧。”
被这么多人盯着，秦少爷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脖子上的钳制已经松开，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的道歉表现得不够真诚，钟元誓还能再来一下。
“阮小姐，真对不住，今天是我鬼迷心窍，不是故意对你不尊重的，”他犹犹豫豫得转头瞄一眼钟元誓，又迅速转回头来，继续想词，“我……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现在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希望能取得你的原谅……”
阮妆强撑着，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我……”
钟元誓把擦完的湿巾丢进垃圾桶：“行了，走吧。”
阮妆别过脸，钟元誓却抬着下巴看向她的经纪人：“还愣着干什么？”
经纪人打一个激灵，连忙和阮妆一起跟上钟元誓的脚步。
“今天谢谢萧导了，有机会再和萧导好好道谢。”临走前，钟元誓还没忘记萧寂寒。
“好。”
萧寂寒歪了歪脑袋，陡然笑了声：“钟元誓，有点意思啊。”
卡座留下不敢随便出言劝架的经理和一脸懵的秦少爷及他的朋友们。
“这是结束了吗？”
秦少爷迷茫地问周围人，感觉还有些不真实。
“应该是吧。”一个朋友搭腔。
经理擦着冷汗，把账单递给秦少爷：“秦少爷，这是今晚的账单，由于您的会员账户余额不足，所以需要您付款。当然，您也可以充值在在会员账户里使用，我们这边是的最低充值消费是十万，这边需要提醒您一下我，网络支付的单笔限额是五万元……”
秦少爷的脸色从通红再次变白：“怎么是十万元？”
他是秦家的少爷没错，可实际上家里管得严，他身上就没多少钱。经常来这个会所，当然是因为会员账户名头不是他的，而他可以用这张会员卡随意消费，只要里面有钱。
但是今天里面的钱刚好用完了。
来这个会所不需要花自己的钱，又可以借家世逞威风，大大满足了秦少爷的虚荣心。现在要花自己的钱，秦少爷老大不愿意了，他不差这点钱，问题是花出去后家里肯定会发现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
麻烦一大堆。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只会享乐不会做事，在家里没有话语权。
一想到刚才钟元誓那种大权在握，一切都要围绕自己转的自信，就连遇到萧寂寒都是不卑不亢，对他随意出手，对他的道歉都可以无视，秦少爷的眼中冒其嫉妒之火。
“钟元誓！别太得意！”
他一拳砸在沙发上。
“嘶——啊啊啊——”
这一拳饱含着太多的恨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拉扯到脖子。
刚才被钟元誓捏住的地方传来一声“咔吧”，秦少爷的脖子顿时转不回来。
经理：“……”
刚才他还在犹豫如果沙发被砸坏了他要如何向秦少爷开口要赔偿，现在他只想笑。
脖子扭不回来，秦少爷最后只能歪着脖子，一路被人围观出了会所。
钟元誓没有兴趣观看这一幕。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说说看吧，今天要是我不在，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经纪人嘴唇嗫嚅，在钟元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和秦少爷道歉，尽量和解……”
“呵——”
钟元誓冷笑。
经纪人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去。
天气渐渐转暖，他却仿佛置身数九寒冬。
“真能忍啊，”钟元誓接过王铮也送来的蜂蜜水，喝下的那点酒精早就在刚才发泄得差不多，这会儿喝到甜甜的蜂蜜水，心情缓和了不少，“人家都不算当人了，你们还配合？”
阮妆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来：“不，我不愿意。”
早在进入卡座时，秦少爷的手摸过来她就知道今晚没那么容易了。
躲不过，卡座的气氛僵到发冷，她的经纪人还在对她使眼色，要她顺从。
直到秦少爷拎起酒瓶爆裂地往下砸。
于是她也抄起酒瓶往下砸。
“你做得挺好的，”钟元誓放下蜂蜜水，“今天这种事，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咂了咂嘴，拿起旁边王铮也还没动过的白开水往阮妆面前推。
“喝点水，慢点哭，妆花了挺难收拾的。”
阮妆动作顿住。
第一次听到安慰人“慢点哭”，而不是传统的“不要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哭”这类词。
钟元誓没注意到阮妆的停顿，忙着把自己的蜂蜜水推给王铮也。
“人家姑娘都哭了，哭是很累人的，你让让她，我把我的蜂蜜水给你，”他扬起笑脸，小声说，“这个甜甜的，很好喝的。”
王铮也当然知道。
他买的时候还让服务员多加两勺蜂蜜呢。
王铮也：“你可以让她别哭。”
“不行，不哭把委屈难受憋在心里，那得多难受啊。”
钟元誓说得理所当然，王铮也的心弦却忽然一动。
他见过钟元誓的很多面，可唯独没见过他真正地哭过。每次都是红了眼眶开始找借口，不肯示弱。
等阮妆哭得差不多了，钟元誓说：“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忍。你好歹也是我们比岛影视的一姐，受这种气像什么话？”
“直接干，要是不敢叫人就叫我来，我给你兜着。既然公司签下了你，那就要对你负责，我作为老板，更要如此。”
“嗯，好。”
阮妆忍不住又想哭了。
幸好这里在场的人都不觉得哭有什么不对的，反而耐心地等她慢慢地平复情绪。
还很贴心地送上一杯水，让她补充流失的水分。
钟元誓敲了敲桌子，示意刚才一直没说话的经纪人看过来。
“我想我的意思应该很明白了，比岛影视虽然不是很大，没有采九歌那样人尽皆知，但也有自己的坚持。”
正常的商谈和竞争钟元誓不管，但是走后门不行。
他的艺人不需要低三下四，也不需要受委屈。
“回头你自己去行政部报到吧，那边会处理。”
钟元誓话音落下，经纪人脸色已是惨白。
阮妆是比岛影视唯一的一线女艺人，公司能接触到的资源，只要是适合阮妆的，都会送到她面前随她挑选。
虽然演完《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她》后，阮妆的名气和片酬暴涨，一直没有进组，但并不代表阮妆就没得选，她只是想争取更好的资源。
于是才有了今晚这一幕。
秦少爷人虽然不怎么样，可手上捏的资源不错。经纪人才想着带阮妆来争取。
他自以为是为阮妆好，怕她不配合，也没提前和她说。
在发现阮妆有些抗拒后，经纪人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然而秦少爷看向阮妆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满意。
在《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她》中，阮妆从受尽委屈的清纯小白花蜕变为强势女王，只要看过电视剧的都会为她的蜕变惊叹不已，如果能够征服这样的女人，成就感十足。
不论是阮妆的哪一面，都能很好地满足征服欲。
让司机先把阮妆送回家，临下车前，阮妆还泪眼汪汪。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钟元誓安慰道，“我都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
王铮也坐在窗边，看着钟元誓认认真真地保证，缓缓勾起嘴角。
看来今晚真的没醉。
等到阮妆上楼，属于她的房间灯光亮起，钟元誓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闪而过的闪光灯。
=============
处理阮妆经纪人的通告很快下发。
离职处理，并且重新给阮妆挑选能力过硬的经纪人，负责她以后的经纪事务。
钟元誓是很不耐烦开会的，但是为了这件事，还是特意给整个艺人经纪部开会做了警告。
“争取不到的资源，如果公司砸钱能争取到，那就不要麻烦艺人去应酬交际，”钟元誓在会上说，“我们是正规公司，不是什么介绍所。”
艺人经纪总监频频点头，很是赞同：“小钟少说得对，老钟总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咱们公司虽然小，但是不会胁迫艺人做这做那，如果没有戏，咱们就投资项目成为资方，开项目让自家艺人有戏可演。”
小钟少不愧是老钟总的独子，很有老钟总的风范。
如果不是佩服老钟总的为人，他们这些老总监也不会因为在他住院后，依旧还坚持留在比岛影视。
现在这一切终于有了回报。
会开完，钟元誓带着王铮也到公司附近的饮品店透气。
这附近的电商多，人群平均收入中等偏低，因此这家饮品店用料相对低廉，价格也没有那么高。
除了饮品，店里还有不少小吃。
透过饮品店的窗玻璃，钟元誓可以看到阮妆的前经纪人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
钟元誓叹气：“这叫什么事儿啊，阮妆难道给他赚得还不够多？”
没有接戏进组期间，阮妆接的商务通告可不少，钟元誓每天都看着收入烦恼该如何花出去，也就经纪人还不满足。
阮妆的抽成再加比岛影视的各项补贴，经纪人说不定赚得比阮妆还多。
就算短时间内找不到工作，也不会过不下去。
一时想不到点什么好，钟元誓直接点了店里最畅销的柠檬水。
暖阳和煦的日子，靠坐在躺椅上，慢悠悠吸着冷饮，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阳光有点刺眼，钟元誓调整一下头上的渔夫帽，思绪难得放空。
“喏，奖励一下。”王铮也取下钟元誓的帽子，递过来一根烤肠。
点柠檬水的时候，钟元誓顺口问了一句服务员烤肠的价格。
比起饮品，小吃的价格更贵些。
比岛影视是这附近平均收入最高，福利最好的公司，职员平日都会到公司食堂用餐，是看不上这家饮品店的小吃的。
鸡米花一般是面粉，闻着香可吃着口感太差了。
煎饺一吃就知道是速冻的，没滋没味。
还不如用料实在还价格便宜的公司食堂。
只有烤肠还勉强过得去，但偶尔吃一根也就够了。
钟元誓感觉价格有些贵就没要，他在个人花销方面还是很克制的，如果不能用系统资金，他是怎么便宜怎么来。
能喝一大杯酸酸甜甜的柠檬水，钟元誓就很满足了。
感觉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怎么买这个？”钟元誓接过烤肠，剔透的眼瞳明亮灿烂。
居然有免费的烤肠！
“是奖励，”王铮也重申一次理由，他低下来，说道，“钟元誓，你好厉害啊。”
“我吗？”
钟元誓还有些迷糊：“我什么很厉害？”
王铮也不答，他也没急着问，一边吃烤肠一边慢慢想。
烤肠吃完了，再喝掉剩下的柠檬水，答案也就出来了。
“这算什么呀，我只是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他捧着空掉的塑料杯，“我好歹也算得上个小老板吧，总要做点老板应该做的事。”
王铮也：“是啊，可是有些人连自己应该做的事都做不好。”
钟元誓的成长是非常迅速的。
谁能想到一年前的钟元誓还是只会坐在办公室打游戏的纨绔子弟呢？
“你这样夸我，我要得意骄傲的。”钟元誓站起，“走了，还有好多工作呢。”
这附近来来往往的车辆极多，扬起的尘沙一大片。
一辆运载货物的车辆轰隆隆开过，钟元誓再一回头，王铮也不见了。
可能是走慢了，所以还没来。
钟元誓放慢脚步，边走边等。
等一会儿回去，要再和宣传策划部过一遍近期艺人宣传方案，还要再和嵇朗商量新歌的事。
除了程和玉，关奇原和薄从白得发新歌了，同时，要考虑两人的发展问题，不能老是上生活类综艺了。
作为前偶像男团的成员，这两人不能一直在这种综艺消磨自己，他们需要有自己的作品走向璀璨的舞台。
另外就是练习生，他个人想要继续往更高处走，公司正在到处找老师，打算让他好好深造一下，成为一名真正的模特。
还有几个演员，因为公司内部没有合适的项目，得把他们接的戏过一遍，要是有困难，比岛影视不介意投一点钱，不需要回报，只要自家艺人在剧组里的生活能好过一些就成，接的角色也不要太差……
钟元誓越想越多，没注意到旁边一辆突然加速的小货车。
烟尘太大，司机一时半会儿也没注意到路边钟元誓这个瘦长的人影。
车子从迷茫的烟尘中冲出来时，钟元誓还有些愣神。
幸好后面冲出一个人影，将他迅速扑倒往旁边带去。
“王铮也？”钟元誓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去哪儿了？”
他难道不是一直都是一人在走路的吗？
钟元誓呼吸急促，抓着王铮也的衣袖不放。
“怎么走路还走神啊？”王铮也抱住他，任由钟元誓抓紧，“我一直都在的。”
“烟尘太大了，”钟元誓忽然说，“我找不到你在哪里。”
他不知道他现在眼眶通红，几欲落泪。
只当是风沙迷了眼。
“是我的错，对不起。”王铮也得手覆在钟元誓的手背上，将他牢牢抓紧。
我应该牵住你的手，而不是等到危险来临时才反应过来。
风沙弥漫，将他们包围。
头顶垂直的高楼，折射阳光的玻璃窗耀阳明亮，遮住了背后的人影。
“向星澜，你去哪儿了？”洪鼎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看看设计师送来的这套衣服怎样，过几天红毯要穿，要是合适就这套了……”
“来了！”
向星澜应了一声，最后看一眼窗户，快步跑开。
============
《绿水迢迢》不得不选择在越州开拍的时候，赵总监制其实还有些不情愿。
越州这个地方，如果不是投资方比岛影视的分公司坐落在这里，他听都没听说过。
他对这里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里合不合适拍摄。
后来，比岛影视在这里投资建设影视基地，《绿水迢迢》的部分场景搭建在影视基地内，赵总监制就没那么别扭了。
量身定制的场景，当然是需要什么就搭什么，想要什么样就搭什么样，不需要考虑太多的规矩，投资方比岛影视又很慷慨，影视基地的服务也很到位，即使才刚刚开工建设一期工程，但一切井然有序。
《绿水迢迢》的场景没那么复杂，搭建后就能开始拍摄。
几个主要演员虽然之前一直只演龙套角色，但演技都过得去，只是比起俊男靓女遍地的娱乐圈，这些人的长相太过平凡了。
但对此，赵总监制没什么不满意的，在拍后他还和导演交流了一番感想，觉得小钟少这个演员选择真是太正确了！
很多演员没有足够的生活观察与体验，是很难演好戏份。但是这些龙套演员，一直郁郁不得志，体验过生活的酸辛苦辣，演起来简直入木三分，就是真情实感地表达。
几次剧本研读会开完，都能感受到演员对这个角色的深刻理解，还能根据理解，主动添加更适合角色的小动作。
至于主演祝南嘉——
赵总监制想问钟元誓是从哪里淘来的金子。
他之前还以为钟元誓是随口的套话，为了让他接纳这个毫无经验的新人，狠砸一个亿，这在其他人眼中简直就是大怨种。
就连导演有过怀疑，钟元誓和祝南嘉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不可能。”赵总监制多次接触过钟元誓，也去过比岛影视，“估计就是真的看好祝南嘉，比岛影视上下的作风都很正经，不要随意说些有的没的。”
导演摸着下巴，观摩监视器后面的祝南嘉：“你别说，这小子的五官其实长得挺俊的，不过现在的男星一水儿流行冷白皮，这小子以前吃过的苦太多，日晒雨淋的，这皮肤就黑了些。”
“黑些好，很符合角色，演技也好，居然一遍过！”
赵总监制惊叹：“我见过的新人也算不少了，第一次见到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