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是痴心妄想吗？”叶思存大咧咧坐在椅子上, “我北漂了五年，才将将能拿到男二，现在还要被人删戏，极有可能成为男三或者男四。你半年就能让我上一线？阿海带了我三年了, 都不敢说这种话。”叶思存手臂撑着桌子, 凑近李月松, 笑着说：“你情人眼里出西施, 太高看我了吧？”
李月松整理了一下桌上的资料，正色道：“我这几天从阿海那里，要了你这几年来的所有工作资料, 仔细整理了一下发现，你跟阿海的前两年, 根本就没正儿八经工作，就养家糊口一样拼命接广告，接模特拍摄。对你的演艺事业一点帮助都没有。”
叶思存收敛了笑容，不以为然地说：“大家都是从底层做起来的, 哪有一开始就做大演员的？”
“我问过阿海了。”李月松一脸识破叶思存的样子，“他刚开始带你的时候，你说你很需要钱, 根本没耐心从底层演员做起，跟欠了赌债一样，拼命接广告。”
叶思存眼神飘忽, 不知道避开李月松的视线。
“你刚毕业那两年, 不会去赌博了吧？”李月松捏住叶思存的脸, 盯着他的双眼, “我记得卓石当时有来□□你，他那么有钱还需要你去借债？”
叶思存拍开李月松的手, 心虚地说：“他是他，我是我。他给我花的钱，我都记着账还给他了。”
“怎么还的？”李月松审问犯人一样，居高临下看着叶思存。
“就……”叶思存支支吾吾，“想……想办法还的啊。”
李月松紧盯着叶思存的表情变化，一词一顿地说着自己的猜测：“银行贷款？高利贷？赌博？抢劫？”
叶思存眼神越来越闪躲，最后干脆豁出去了，一拍桌子，说：“别猜了别猜了！再猜我都不知道要进去待几年了！”
“那不然就是裸贷？”李月松继续猜。
叶思存沉默。
李月松拍案而起，惊道：“还真是裸贷啊？！你不知道裸贷是还不完的吗？”
“我那会儿哪知道……”叶思存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那会儿满心里想的都是不要欠卓石什么。不然既对不起卓石，也……”叶思存可怜巴巴地看向李月松，“也……对不起你。”
这话说完，李月松反而不气了，不轻不重地骂了句：“傻瓜。”
李月松问阿海要叶思存这几年的工作记录的时候，阿海发了好几个表格文件过来，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叶思存这几年的工作。具体到哪一天，做了什么。前两年几乎是全年无休，无论是什么工作，只要给钱就接。每一项工作后面，都放了当时产出的视频链接。李月松随便点开来一条看，厚重的妆都遮不住叶思存脸上的憔悴，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疼。
本以为叶思存是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需要大量的钱，却没想到，只是为了一个连面都可能见不上的人。
沉默一会儿，李月松心平气和地说：“我那会儿是弯的直的你都不知道，何必呢？”
叶思存亲昵地拉起李月松的手，笑着说：“你都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了，还这么问，其实是想听我的表白吧？”
“别瞎猜。”
“我就是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叶思存拿脸去蹭李月松的手，像只求摸摸的小狗。
李月松心里一暖，胡乱地揉了揉叶思存的头发，宠溺又无奈地说：“你呀……”
因为叶思存的戏份删了不少，档期空出好多天，李月松就理了叶思存的工作，重新跟他对，说：“除了提前杀青之后去拍摄之外，还可以在拍摄中间插广告和综艺。”
“我现在不用还裸贷了，你还要给我安排这么满吗？”叶思存苦着脸。
“多接点工作，早点成功，才能早点去尝试做导演。”李月松说。
叶思存谨慎地盯着李月松，说：“你是不是这些年也一直在打听我？”
李月松不屑一笑，把通告单推给叶思存。叶思存不接，指着李月松说：“肯定是，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想做导演？”
李月松诡谲一笑，双眸深不见底，幽幽地说：“其实你不用在我面前假装，我知道你的野心。你在剧组跟导演搞好关系，拍摄间隙就去跟导演学技巧，导演开会的时候，即使没有你什么事，你也要跟着听一听。我都看到了。”
“怪不得有些贪官都是老婆举报的，这亲密关系里，什么都藏不住啊。”叶思存仍是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叶思存总是这样，有什么远大的目标，从来不正儿八经地说出来。用开玩笑的语气，掩饰着自己的野心，生怕失败了被嘲笑。
“虽然你没有上过导演课，但你有导演方面的天赋，拍的视频都还不错。”李月松倒是一本正经地帮叶思存分析，“演员是个看脸的职业，你今年27岁，也不小了。如果这时候不把握住，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把握了。所以必须得先凭演绎作品在娱乐圈混出点什么来，然后再去学导演。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是比较理想的时间。”
叶思存听到李月松分析头头是道，计划也很明确，便问：“你有想法，有计划，头脑也蛮清醒，为什么还对你爸妈那么顺从？他们虐待你的时候，你可以直接跑啊，天南海北，哪里去不了？”
李月松不太喜欢提到他的家庭，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一个人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但是跟我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叶思存笑嘻嘻地抱住李月松，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我会一直……一直……”叶思存特意把“一直”拉着长音说：“一直！爱你，绝不改变！”
李月松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像飞机机翼尾端，小小的，不易察觉。
因为删戏太突然，不能及时排上工作，叶思存临近的几天突然空了出来，但他还是来到了剧组，不拍戏，就跟在沈周导演屁股后面，主动请缨，做起了临时的导演助理。而李月松因为在现场没什么事，就去了叶思存公司，跟着王海实习，想着除了艺人助理工作之外，还能简单做一些经纪人的工作。晚上再回到剧组酒店住。
叶思存除了每天在现场跟着导演拍摄，晚上还会跟导演和摄影师一起画分镜。叶思存会画画，之前为了糊口，做过原画师，画出来的分镜非常漂亮。沈周也愿意跟他一起工作。
因为是住在酒店里，没有像样的工作桌，叶思存跟导演一起工作的时候，都是跪坐在茶几旁。他伏在茶几上，一笔一划地画着分镜，仔细听着导演的讲解，想象着那二维画面之外，有一个摄像头，让一张平面画，拥有空间感。
沈周本就青睐叶思存，也对他悉心指导，手把手地指出叶思存分镜里的不足。
叶思存在画一张男主的跟拍分镜，为了体现动态感，光是男主的背影，就花了三张图。沈周指着其中一张说：“你这张，其实没有必要啊，只是镜头推进了一点。”
“我想表达，镜头最后的落点，是在男主的胸上近景。”叶思存下巴抵着铅笔苦恼，“但是感觉越画越不对。我还是擅长把握动态镜头。”
“是你太纠结二维还是三维了。”沈周把纸从叶思存手里抽出来 ，像是屏幕一样放在叶思存面前，“你不能把它看做一张纸，也不能把它当成现场拍摄的三维空间。而是要把它当成一个屏幕。你在监视器里能看到什么，就在上面画什么。”
沈周说着从叶思存手中抽出铅笔，把叶思存画的第一个全景分镜中间，又画了一个画框，然后在两个画框之间画了一个箭头，说：“外面的画框，是一开始的景别，里面的画框是相机停止的景别，而这个箭头，就是镜头的运动。”
叶思存探着头仔细瞧着纸上的画，点了点头。
“纸虽然不能动，但你的分镜，要动。比如说我要拍一个人从头到脚，你就不能头画一个分镜，身体画几个分镜，最后脚再画一个分镜。你得一开始，就把整个人物都画好。”沈周说着低头在纸上画了一个完整的人，又把人从头到脚间隔着画上了画框，然后在几个画框旁边，画上了向下的箭头，说：“这个表示镜头的运动。”
然后在人物的脚底下，画上了斜前方的箭头，说：“这个是人物的运动。”
沈周圈着画面上的整个人，说：“当你把这几个分镜放在一起看的时候，你就能看到，镜头内，是一个人不同的身体部位，镜头外，是一个正在往前走的人。”
“哦！”叶思存恍然大悟。抬起头想再问问题，却刚好一下撞到了沈周的头。
“哎呀！”沈周捂住额头，笑着坐在了沙发上。
叶思存慌忙绕过茶几，来到沙发旁，关切地盯着她的额头，问：“没事吧？没事吧？对不起，我的头有点硬。”
叶思存担心的样子，让沈周笑得更欢了，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叶思存，说：“都是好兄弟，不用这么紧张。”
“是好兄弟，但你也是女孩子啊。”叶思存担心。
沈周似乎有点意外，她收敛了笑容，摆摆手，说：“没事的。”
叶思存看她确实没事，就重新绕过茶几，跪坐回地毯上，揉着脑袋说：“我都撞疼了，你肯定更疼。”
沈周干笑了几下，说：“你之前不是说有个心上人？还是恋爱了来着？最近没通告，让她一起来剧组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