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芽, 晚上吃什么?”
“你去食堂还是出去吃?出去的话给我带份狼牙土豆。”
“我想吃铁板豆腐诶。”
开学一个月,丁芽成了宿舍里最喜欢外食的人。
她站在镜子前梳头,一边说:“去小吃街, 你们要吃什么发在群里吧。”
室友:“好烦噢, 要不是外卖不让送进来我也不用这么痛苦。”
另一个室友还在做ppt:“是啊,不过你谈恋爱不是要出去吗,还要我们芽给你带?”
躺在床上的室友说:“今天不谈, 休息, 对了丁芽,隔壁专业的问我要你的微信,你给吗?”
丁芽梳完头发出来, 她笑着摇头:“不给。”
室友哦了一声:“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怎么感觉你老往外跑, 难不成有对象?”
丁芽笑了笑, 没说话, 问:“还要带别的东西吗?”
室友:“爱你,下次我去买。”
“我怎么感觉都是丁芽带饭啊, 太不好意思了。”
丁芽经过的时候说:“不好意思的话就改天请我吃好吃的。”
几声好之后丁芽关上了门。
大一刚开学的课很满, 丁芽晚上仍然坚持出门, 为的就是去看自己的网恋老公。
假装是大学生实际上大在大学城夜市摆摊卖小面的女人。
黄昏的时候夜市就逐渐有摊位开张了,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丁芽还是没告诉舒池自己已经看见过她了。
她几乎每天路过对方的摊位,但从没有去买过对方做的小面。
反而成了斜对角摊位的常客, 吃冰粉和捞卤, 欣赏忙碌的小面老板半个多小时就回去了。
室友特别不理解, 但也不会想到看上去宛如乖乖女的丁芽有一段一年多的网恋,网恋对象还是女的。
也不是大学生恋爱, 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社会人。
更不算正经上班的那一种。
丁芽仍然和舒池保持联系,只是没以前频繁,她为了考到这边的学校实在是吃了太多苦。
连父母都惊叹于她的执着,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丁树青五味杂陈,丁芽来报道的时候还亲自开车送妹妹过来,东张西望,就想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
很可惜没见到,到现在丁树青还经常转发一些新闻给丁芽。
丁芽觉得丁树青太烦,干脆把对方屏蔽了。
国庆过了一个星期,风吹来仍然很热,丁芽骑车到夜市街口,轻车熟路地往舒池的摊位走去。
学校早就有人总结过夜市的十大,包含炸串、烤冷面、捞卤等等,酸辣粉还是比小面受欢迎,舒池的小面摊生意明显没那么好。
丁芽要了一份炒虾滑,坐在斜对面的摊位撑着脸看下面的老板。
网恋老公个子很高,这一排的摊位老板里,除去做美甲的老板和卖衣服的老板,舒池算是年轻人里特别的那一个。
因为她不爱说话,当然也不是不能说,前几天丁芽就见过有学生和她说拿错了面。
女人说话还带比手语,搞得学生非常愧疚。
丁芽站在外圈围观,对方出来的时候还和朋友抱怨:“完了,我肯定要愧疚一星期,原来这老板说真的不会说话啊?”
“她是能不说就不说。”
“这么看她长得也不难看啊。”
“挺有故事的。”
“不过隔壁卖衣服的老板娘总帮她说话,她们是姐妹吗?”
……
丁芽观察了一个多月,眼睁睁看着卖衣服的摊位搬到了卖小面的摊位边上。
舒池个子高力气大,抬个水泥墩子都没问题,更别提帮卖衣服的老板娘装车了。
这两个人看着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
丁芽上个月买了条裙子加了老板的微信,女人朋友圈每天更新,因为物美价廉,已经成为不少学生的首选。
现在网购刚刚起步,但很多人还是习惯实体购物,夜市也有本市的人过来逛,每天都很热闹。
井老板明显很有生意头脑,虽然偶尔使唤舒池,还是会给她打广告。
就是有些人明显没什么门面天赋,全靠味道不错取胜,奈何对面的酸辣粉老板广告创意喇叭洗脑循环。
就算丁芽站舒池,回宿舍的路上脑子里还都是伤心的人不吃酸辣粉的调调。
塑料碗里的冰粉已经见底,丁芽拎起给室友打包的餐食回学校。
她给网恋女友发消息:我们什么时候见面?你实习也有定期回学校的吧?
还是你租在外面?
舒池摆摊忙得不可开交,白天也还有其他活,整个人看着就很没精神。
不过她天生冷淡平静,很难让人想象她有热情似火的时候。
况且根本没人会仔仔细细看她,那道疤就足够让人望而生畏了。
来吃面的学生偶尔会问几句,后来也知道老板不爱说话,也就不说了。
这样的地方很有生活的味道,活着的感觉也很清晰。
舒池很满意现在的收入,唯一的苦恼就是不知道如何和网恋女友解释。
时间过得很快,微信成为大部分人社交的工具。
她们相遇的软件反而逐渐淘汰,农场早就荒了,停车游戏关闭,飞车还没彻底停服。
彩色的钻石也没什么续费的必要,新的音乐软件杀出重围,年轻人多的地方总是潮流前线,舒池也明显感觉到了某些高速的发展。
唯一没有发展,或者不知道如何发展的,就是她的网恋。
随着游戏结束彻底走进死胡同。
如果不见面,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她经常梦见豆芽毫无预兆地消失,因为自己的无法回应而厌倦。
夜市开到十二点是常态,十二点过后是烧烤摊的天下,舒池基本摆到一点多,隔壁卖衣服的孕妇十一点多就开始收摊。
舒池和井羽绮因为打架认识,算是这条夜市关系比较好的人了。
但也算不上朋友。
或者说舒池不知道这是不是朋友。
井羽绮这年还没爱上皮草,也不过比舒池大一岁,她对帮忙收摊的舒池说了声谢谢,“对了说过几天有台风,我大概不来了。”
舒池哦了一声,她白天在另一条街开店,整个人都像过度燃烧的蜡烛,烛光微弱,靠近的人却能清楚地感受到滚烫。
井羽绮:“你不去看看医生?隔壁那结巴小孩都比你利索。”
这明显是调侃了,舒池也没生气,只是默默给井羽绮的破二手车关上门。
认识一个多月,其他摊主都打探过这位年纪轻轻怀孕的泼辣女人都知道井羽绮没结婚,但不知道老公死了还是根本没老公。
闲话很多,但没办法,这条街摆地摊卖衣服的井羽绮是最厉害的。
她本人也长得年轻时髦,说话很有一套,很受女大学生欢迎。
还有人八卦到舒池这里,问舒池有没有见过井羽绮老公,后来才想起来这人不太会说话,就找别人说去了。
舒池看上去就没什么七情六欲,很像黑荞麦面粉成精出来卖面修功德的。
井羽绮也懒得自讨没趣,坐上了车。
她放下手刹看了眼后视镜,卖小面的老板低头看着手机,周围的热闹还没散去,舒池看上去像是被寂寞和愁苦裹挟,直白点就是,跟失恋了没差。
井羽绮挑了挑眉,她长得很是凌厉,眉毛纹的也是上调的,更添了一份精明感。
车又退了回去,车窗降下,井羽绮冲舒池嘿了一声,问:“喝酒去吗?别惦记你那小面了,你没发现这星期生意少了很多吗?”
舒池抬眼,没什么神的眼乍看宛如深山古寺爬满青苔的水缸,她嗯了一声。
井羽绮:“那收摊走吧,请你喝酒。”
舒池看了眼她那凸出来的肚子,“孕妇不能喝。”
井羽绮骂了一声:“那你帮我喝。”
舒池摇头:“我明天还开店。”
最后井羽绮等了舒池半小时,小面老板还是舍不得生意,又卖了两份才走。
然后车开到了舒池的实体面馆,很窄的店铺,也不显眼,隔壁就是早餐店。
井羽绮沉默了半天:“你会倒闭是正常的。”
舒池解释自己只租了这里,强调了一句:“我睡后面。”
井羽绮:“那不算亏。”
她瞥了眼舒池的身板,很难想象对方睡在后面,心想施展得开吗?
最后没人喝酒,舒池给井羽绮热了一瓶旺仔。
两个人老板都对生意发表了重大宣言,以井羽绮为主,舒池都长话短说,也知道自己赚的没以前多了。
井羽绮:“你就算开在这里也亏钱吧?”
舒池:“摆摊,收支平衡。”
井羽绮无话可说,和舒池聊网店和她的计划,“你考虑一下这个方案。”
舒池眼神落在手机上,豆芽的消息让她下意识地拧起眉毛,井羽绮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更适合去催债。
一般男的都没她个子高,更别提这肤色这道疤,再加个纹身绝了。
但舒池此刻的纠结又很让人怀疑,井羽绮问:“男朋友啊?”
舒池没回答,井羽绮默认了,问:“哪里人?”
舒池:“为什么找我?”
隔了几秒井羽绮才反应过来问的是她,她说:“没看见我肚子啊,未婚先孕和家里断绝关系,我要自己赚钱养小孩。”
舒池:“厉害。”
井羽绮:……
感觉她不像在骂人但感觉被骂了。
井羽绮:“要和我合伙吗?我缺个帮手。”
舒池:“我想开面馆,不会卖衣服。”
井羽绮:“你不想赚钱?我记得前两天你还在看车,想买的奔驰啊?”
她啧了一声:“没看出来你这么……”
舒池打断她:“是马丁斯顿。”
井羽绮搜了一下,思考好久,憋出一句:“要不下辈子吧。”
对面坐着的女人喝白开水,舒池回来还要做明天小面的浇头,不大的店铺冒着食物卤料的香气。
这边不算市中心,晚上也没什么人流,主要是有建筑工程在这边,看得出舒池是来赚快钱的。
井羽绮看了眼对方布满疤痕的手,说起自己的目标:“我想开网店,然后做服装公司,这边不是有最大的服装市场吗?我每周要去选料批发,现在什么都刚开始,来得及的。”
她在外面泼辣至极,这个时候又带着几分黯然:“我想给我的小孩最好的生活。”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对面坐着的女人还在玩手机。
手机看上去也很老旧,甚至没手机壳,背面都裂了,和舒池的形象居然也不违和。
井羽绮问:“你有在听吗?”
舒池嗯了一声,她放下手机:“我……有个问题。”
井羽绮:“你说。”
舒池:“网恋奔现对象性别不对,报警的话会被当成诈骗犯抓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