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芽:“点你?”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唇角的笑容都很难消下去,干脆往前一贴,额头抵在舒池的额头:“舒老板要唱歌给我听吗?”
舒池当然不会, 这种猝不及防地靠近都够把她惊扰, 她迅速退开,丁芽还泡在温泉,看着舒池起身离开, 丢下一句仓皇的我不会唱歌。
分明是想逃。
丁芽直到吹头发的时候还忍不住笑, 舒池站得老远在擦面霜,听到丁芽的笑声更是尴尬。
丁芽心想:真的太好玩了。
是我想的那种点么?
沈穆已经回房间了,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 发了一张她和井羽绮的合照,非常明确地表示需要丁芽评价。
丁芽格外捧场——
很般配。
沈穆秒回:你思想不要那么龌龊, 人家才不会亵渎女神。
还发了个娇羞的表情。
丁芽又笑了。
舒池的头发干得很快, 她换了件睡衣, 就算拿起手机想看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还是很容易被丁芽的笑声惊扰, 提醒自己到底说了什胡话。
点。
点菜的意思。
点我。
那种意思。
绝对是那个驻唱的影响。
对方留在丁芽手背的吻痕, 温泉一泡就没有了。
舒池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 就算丁芽笑得那么开心, 她还是被那个湿漉漉的拥抱给点燃了。
人生下来就是被抱着的,父母抱过,家人抱过。
但等长大, 这种拥抱就逐渐少了。
被拥抱是什么感觉, 舒池以前从不会去思考。
可是上次丁芽哭着扑过来, 抱住舒池的腰,舒池没有很用力地回抱, 但光是那样,舒池都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好像被填满了。
这次是丁芽抱她,不算用力,但是水花很大,温热的泉水飞溅在舒池的脸上,她一瞬间都睁不开眼。
但满心满眼还都是丁芽。
连带着一个晚上的惊喜、懊恼、愧疚、嫉妒和自卑都涌了上来。
她变得不像自己,也不是那个说话都要再三思考的哑巴。
“明天还有活动吗?”
丁芽吹完头发走过来,室内的暖气也很足,她就带了薄的春秋睡衣,上面的印花都是小狐狸的图案。
舒池看了眼睡衣,丁芽察觉,问道:“很幼稚吗?我是说跟你的纯色睡衣比。”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们公司还卖睡衣吗?”
舒池摇头。
丁芽噢了一声。
舒池的手机消息好像很多,手机一直在响,看舒池看过来,丁芽把声音关了,一边往床上走,说:“折腾完都这个点了,明天最好没事了,我不想玩游戏了。”
丁芽掀开被子,钻进去的时候乍看也不像进去了一个人,没有凹陷感。
她实在太小只了。
舒池心里突然很柔软,说:“那明天睡晚一点。”
丁芽把自己埋进被子,只露出个脑袋,看着舒池说:“那当然了。”
下一秒她又猛地坐了起来,大喊——
“再过两分钟就跨年了,我要看着。”
跨年本来就是年轻人喜欢过的节日,来到荆市的每个跨年舒池都在公司。
跨年有跨年的促销,有些岗位是不能懈怠的。
这两年就算招了很多人,她也不用每天顶岗,但好像也没闲着。
今年是例外。
这个跨年是例外。
丁芽也没看什么跨年节目,今天一天干了太多的事儿,好像时间都无限拉长似的。
她跟沈穆东拉西扯的,等时间变成四个零的时候终于互相给对方发了红包。
与此同时微信群跟炸了一样,不少群都在发红包,好像要把农历的新年也给过掉似的。
丁芽对抢红包没太多的执念,她点开舒池的微信,给对方发了一个红包。
舒池就躺在她的边上。
这张床太大,中间还留了一个位置,舒池的手机也消息很多,大的小的。
连她早年摆摊加的摊友群都在发红包。
舒池问:“你怎么给我发红包?”
丁芽还有专属的微信红□□肤,她专门买的,只不过需要她发红包的时候不多。
这个小狗红□□放了很久,都快过期了。
没想到今年能遇到这么巧的事,没想到能恰好送给她的初心。
丁芽没转头,她们的头发都是同一种香气,一床被子被客气地分成两份,好像刚才在温泉里的拥抱又变得陌生了。
躺在另一侧的丁芽理所当然地说:“大过年的,送个红包怎么了?”
她也没给多少,凑了个吉祥数字,用的专属红包。
五十二点零,带了一点点网络的绮念。
舒池这人多少有点长者的刻板,好像丁芽比她小就不该给她发红包似的。
回了三个九,当然有个小数点,系统不能超过两百,吉祥数字也没那么大额。
都是讨个彩头,只不过当事人想讨点什么又不得而知了。
丁芽:“你好烦啊。”
她点开红包,笑了一声:“我还要给你八十八吗?”
舒池:“不用。”
刚好加了没多久的苏定昏也发了条消息给丁芽,还是语音。
丁芽没拿耳机,直接点开了——
“丁芽姐姐,新的一年好啊,认识你一年了,明天要和我一起吃个饭吗?”
她的声音很清澈,属于在人堆里说话都很有辨识度的那种。
一年个屁,一天都不到。
丁芽笑了一声,打了一句:“明天我要睡觉。”
舒池从那句语音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她没注意自己屏幕微信小群里井羽绮的发疯——
[queen]:舒池,怎么样,有危机感了吗?
[咸鱼小方]:什么情况????
三人群里的穆呤还在状况之外,她旅游去了,对这俩人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还在户外看烟花。
舒池无心欣赏烟花照片,也没空回井羽绮百忙之中的关心。
她听到丁芽手机里传出那道悦耳的女声,仿佛撒娇一般地问:“真的不可以吗?我明天就要离开荆市了欸。”
丁芽的手打字很快,舒池都能想象到她平时给自己发微信的速度。
苏定昏:“我不求早上,中午总可以吧,你花了那么多钱点我,我总要请你吃顿饭啦。”
那声音带着祈求,但又听不出任何卑微,像是很擅长跟人聊天一样,半开玩笑似的。
丁芽果然被逗笑了,她又回了一句。
苏定昏:“点歌好了吧,点我本人很贵的,当然如果是芽芽姐,我可以免费,还可以送货上门,怎么样?”
这完全是成年人的暗示了。
哪怕舒池也没怎么留意这个驻唱的脸,却也有个这个人长得不错的潜意识。
丁芽在团建的时候很自然地说她是颜控。
包括之前和舒池聊起网恋对象,甚至刚刚泡温泉的时候提到前男友,除了想知道现实谈恋爱的滋味,还有就是那男的长得可以。
她就喜欢好看的。
舒池的心沉了下去。
她在这个瞬间不确定起来,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井羽绮那句雷人的话。
舒池想:丁芽就算喜欢女人,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吧。
躺在一边的丁芽说:“你正常一点好吗?也太冒犯人了吧?”
话是这么说,丁芽的口吻都带着笑,完全没被冒犯到一般。
她好像懒得打字了,“再说吧,我明天也得退房回去了。”
丁芽发完消息看向舒池,抱歉地笑笑:“你要睡了吗?”
舒池嗯了一声。
丁芽侧身把灯关得只剩自己这边的一盏灯,问舒池:“会不会太亮?”
舒池:“你不睡?”
丁芽:“明天不上班,我再玩会手机。”
她就要背对着舒池玩手机,舒池提醒了一句:“对视力不好。”
丁芽又转过来,“那我总不能举着吧,那很累欸。”
舒池问:“你明明近视,我怎么看不到你戴眼镜?”
丁芽把手机摁在枕头上,看着舒池说,“度数不高,需要的时候戴一下隐形就好了。”
灯光在丁芽那边的床头,她现在看着舒池,对方在视线里显得朦朦胧胧的。
那道疤好像明显了一些,上次丁芽摸过,舒池也没说过什么。
对方给丁芽的感觉像枝头的板栗,拨开毛刺的壳,里面香得很。
就是需要煮或者烤一烤。
不知道舒池现在被烤到什么程度了。
舒池哦了一声,微微闭了闭眼,似乎还有话想说。
丁芽耐心地等着,几分钟后,她问:“你有话就问吧,别等会我玩手机又要说我。”
她完全没了之前的口头客气。
但她俩认识以来丁芽好像就不怎么客气,自来熟的很。
拉手拥抱,她好像有无数的武器,专门对付连盔甲都没有的舒池。
舒池问:“你要和她谈恋爱吗?”
她没看着丁芽,正躺着,丁芽欸了一声:“谁?”
“那个驻唱。”
舒池刚说完,丁芽就笑了,“我看上去这么想要谈恋爱吗?”
舒池不说话了,明显是认同的意思。
丁芽打了她一下,“你给我选好了?”
她想: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主动啊。
舒池说:“没有给你选。”
她似乎是想了想,“你和她聊天,看上去很开心。”
丁芽秒回:“可是我和你聊天也很开心啊。”
这句话本来应该是敲打了舒池,但丁芽没想到舒池却背对着她,闷闷地说:“我没让你开心。”
丁芽喂了一声:“你好不礼貌啊,我和你说话呢你就不看我了。”
舒池又转了回来,她一瞬间撞入丁芽含笑的眼眸,没想到这个翻身有点过头。
丁芽拉了拉被子,“要是我喜欢女的,那肯定得喜欢你这个类型的。”
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跟女的有什么。
除了一开始邀请舒池回家显得可疑,又用电子老公亲自证明了自己的取向,到这个时候,依然在大胆地欺骗。
她仗着舒池的迟钝胆大包天。
舒池的眉头蹙起,她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无情又最多情的话。
仿佛她变成了风筝,这个感觉很熟悉。
她好像经历过,是一种好像得到,又好像从没到的失落感。
不亚于失重,不亚于前年去过的高空自由落体。
惶恐、害怕又无助。
但又期待。
还差一点。
她下意识地这么想。
“那你喜欢女的吗?”
舒池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丁芽注视着她,室内很安静,窗外却很热闹,有跨年的烟花响起,好像还有人欢呼。
但这些都与她们无关。
舒池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跟丁芽隔着一只手掌的距离,她只要再靠近一些,就能贴上对方的面颊。
干点别的。
这股冲动是什么?
从没有过。
舒池的神情迷茫又无助,她并不是那种我见犹怜的类型,游离的气质和踏实的坚韧却铸就了她独一无二的吸引力。
丁芽甚至想亲她。
可是她不可以。
毕竟她是猎人。
丁芽:“我不知道。”
她没再跟舒池对视,微微垂眼,“但被同性喜欢,我很高兴。”
被你看着,都会兴奋。
丁芽睡前涂了唇膏,微弱的睡眠灯光吝啬地撒了一点在上面,却能反光在舒池的眼里。
舒池痛苦地闭上眼,磕磕绊绊地说了句对不起。
下一秒丁芽如愿地得到了一个仓皇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