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看丁芽的眼神充满赞叹, 看得站在一边的舒池觉得莫名其妙。
丁芽倒是没有半点紧张,她手肘撞了一下舒池,“我们在一起了吗?”
舒池摇头。
店长:……
你们在搞什么花样。
成片直接被装订成册, 里面还有丁芽的氪金心血。
电子版她早就看过了, 舒池没怎么看,因为丁芽没发多少给她。
店长意味深长地说:“你怎么还亲自来一趟,我都说了可以同城寄给你。”
外面还下着雨, 人流量少了很多, 依然还有来观赏的游客和来出外景的爱好者。
老板之前还问过丁芽能不能留一张放在她店里,丁芽问了舒池,却没说哪张。
现在丁芽在跟老板说话, 舒池盯着那张差不多A4大小的照片,沉默了。
丁芽:“反正顺路, 我今天要请她吃饭。”
她看上去和和气气的, 笑起来的酒窝都能让人看上好几眼。
老板瞄了一眼站成了木头桩子的女人, 看着对方那长裤绷出的腿,还有那长靴, 仿佛随便迈开都能踩在人的心口上。
长得有点凶, 但好像也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啊。
真的没成啊。
老板有点失望, 也明白柳园这么偏僻, 能顺什么路。
多半是有什么小心思。
丁芽察觉了老板娘的视线,非常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那家老饭馆很好吃。”
老板娘哦出了个一波三折,流转的眼波就差写着我都懂了。
丁芽低低地笑了一声, 拿起已经装在纸袋里的另一本递给舒池:“给你。”
她一边看向那张照片。
真的放得好大, 晚上拍的氛围感很强, 也没有很过分的p图,偏偏对视都好像有点什么。
这张舒池没见过。
她对戴着假发的自己没什么正确的认知。
不过她的五官算不上精致, 纯粹是鼻梁高加分。
侧脸看起来一点不塌,拍的还是没疤的那个侧脸,倒是有几分临水的英气,饶是舒池迟钝,也看出了微妙的暧昧。
她垂眼看向丁芽,“这样的照片,你要带回家吗?”
丁芽嗯了一声,“有问题吗?”
舒池:“有点太……”
亲密两个字她说不口,总觉得说出来气氛会变得尴尬。
丁芽:“确实很像一对呢,毕竟我们的剧本不就是在逃小姐和你这个土匪吗?”
她说得毫无心理负担,完全不照顾被土匪俩字戳了个对穿的舒池的心情。
舒池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丁芽却歪着头笑了笑:“好看吧,我要给我爸妈都看看。”
她说完看了眼舒池:“你问我带不带回家,是觉得太亲密不好意思给别人看?”
“舒老板,你这样很奇怪欸。”
丁芽踮了踮脚,凑到她眼前,笑嘻嘻地说:“人家是直女啊。”
老板觉得自己聋了。
这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小姑娘长得人模人样的,压根不干人事啊。
这姐妹真的辛苦了。
舒池无话可说,只能哦了一声。
她拎着那个装着写真集的袋子,突然觉得有点烫手。
除却当衣架子拍公司的产品图,她本来就很排斥拍照,跟丁芽拍写真的行为纯属鬼迷心窍。
现在却因为这句话有点难过。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直到她送丁芽回家,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
“不早了,舒老板你早点回,明天还上班呢。”
丁芽没像第二次见面那么虎邀请舒池上去,她俩的关系好像颠倒了一般。
一开始舒池以为丁芽是女同,没想到丁芽完全不是不说,还能跟舒池轻松地聊起她的前男友。
反而是我。
舒池目送丁芽上楼,雨还在下,她想:我是怎么了。
“嗯,你也是。”
舒池:“你快走吧。”
她催促道,外面的风吹进来都很冷,南方的冬雨总是刺骨。
丁芽太瘦太小,总给舒池一股很难忽略的怜爱感。
丁芽却又凑过来:“你回去就睡觉吗?”
十点多,距离丁芽的睡眠时间还早着。
舒池:“不一定。”
丁芽噢了一声,“最近有个新游戏,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哪怕丁芽撑着伞,舒池还是看到风吹起她的头发,连带着雨都打在脸上。
舒池:“再看吧。”
她对新游戏没什么兴趣。
丁芽:“我微信发你哦,很好玩的,有点像我们之前玩的那个游戏。”
她点了点自己的屏保:“好像也有电子宠物欸。”
她说得好自然。
我们之前玩的。
我们。
之前。
我和你有之前吗?
但是丁芽说完就转身走了,她的雨伞在雨中转了一个圈,正好有一滴洒在舒池的脸上。
凉得舒池心里一颤。
丁芽上电梯的时候直接登上了自己从前的账号。
舒池之前发的那条还突兀在最前面。
系统消息被丁芽一一删除,她关闭了空间,关闭了一切能关闭的。
这个账号像个坟墓,很多人早就丢掉了这份曾经。
也有人焕然一新,从单身到成家,已经在空间晒孩子了。
生活的酸甜苦辣在新消息里层出不穷。
像是公墓埋的那种太阳能莲花,新消息就是巴拉啦冒出的大悲咒。
丁芽把这些要超度她的东西都给删了。
只留下舒池的账号。
她在对话框输入——
你最近好吗?
但她没急着点发送,等照顾完小狗,洗了澡,看了下工作邮箱,回复了今天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
她才摁下那个按钮。
然后她退出账号。
把自己得到的写真集发在了微博账号,又发到了家庭群和大学的朋友群。
沈穆第一个回复——
牛啊我们芽姐,这都直接大婚古风写真出片了?效率太高了吧?
剩下的两个一头雾水,问这是谁。
丁芽没回复,反正沈穆上蹿下跳地能给她解释。
她还发了一张到朋友圈,没分享给同事,特地发在了朋友那一栏。
特地把井羽绮和穆呤也放了上去。
丁芽的爸妈对这组写真表达了高度的赞美,不外乎对自己女儿颜值的肯定,暂时没发现这个拍照对象他们见过。
只有跟爸妈隔壁栋楼的丁树青头疼不已。
一想到丁芽跟她毫不犹豫的出柜,想到丁芽那让他头疼的青春期叛逆网恋奔现。
现在还在套路那个网恋对象。
怎么这么牛啊我的妹妹。
丁树青不知道是该对这个写真里的女人保持警惕还是抱有高度的同情。
至少在这一瞬间,他看到爸妈竟然也在夸这个女人,心态特别崩溃。
原来丁芽你还带人见过爸妈?
真有你的!
还一起去柳园玩了?在爸妈眼皮子底下拍这种堪比结婚照的写真?
啊?第一次见?
丁树青出差回来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
他那网恋奔现的老婆坐到她边上看着丁树青pad屏幕的妹妹写真,夸了句——
“这有点像我们游戏那些百合拉娘啊,好配啊,再锋利一点就是军娘和……”
丁树青:……
老婆你不要再说了。
*
舒池对这些完全不知情,她甚至没看朋友圈。
一天下来她有点累,等洗完澡出来她看到了账号的新提醒。
[老婆]:你最近好吗?
舒池没之前那么激动,但是她依然手足无措,头发也没吹干就坐到了沙发上。
[书迟]:还好,你呢?
丁芽一边泡脚一边看着手机,备用手机是她大学用的,也一直没换掉。
“我很好。”
她输入,回复,嘀咕了一句:“平时都是你这么回我让我要想好久说什么,看你要怎么办。”
不过她能想象到舒池的样子。
不是从前她隔着电脑屏幕,绞尽脑汁描绘的一个男人。
书迟:你工作了吗?
书迟:怎么突然又上线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登录了。
她都没提自己的没回复。
丁芽都能想象到舒池垂着眼回消息的样子,她也是手机登录。
她的手好大,不像丁芽,换了五寸的屏幕单手都没办法打字,也能把我的手完全地包在里面。
丁芽捧着手机,慢条斯理地回——
嗯,发现还记得密码,就登上了,没想到你还在。
丁芽的账号因为一直续费,气泡还是当年的款式。
舒池的账号也一如既往,因为她从来不给自己的账号花钱。
[书迟]:那你结婚了吗?
舒池想到丁芽和她说的那个骗她癌症要死了的网恋老公,现在已经结婚了。
时间向来无情,也能催熟一段感情,更能分别一段岁月。
那我的她呢?
「嗯。」
丁芽笑着点了发送。
舒池的心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说豆芽是她的遗憾是真的,可她心里始终抱有一丝的幻想。
毕竟那是年少时的承诺,却想到只有自己当了真。
那边隔了好久才回复。
[书迟]:恭喜。
丁芽眯着眼想,舒池会难过吗?
她会不会就彻底放下了,那我再趁虚而入有把握吗?
真刺激啊,前女友竟然是我自己。
舒池的手都是凉的,她久违地感觉到了那种失重感。
跟那段被豆芽单方面分手的日子差不多。
一开始她并没有那种“我被分手”的感觉。
毕竟那段时间她很忙,面馆经营每况日下,老家又出了事情,她在姐姐的催促下坐火车回去。
好远好远,那年的网络到底没现在这么发达。
她买了三块钱的流量包,一路开着回去等着豆芽回她的消息。
没有回复。
一天。
两天。
一个星期。
一个月。
……
直到面馆倒闭,直到舒池负债累累,直到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店面,看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
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得到过。
好像不配那么幸运,有人真的能拯救她。
「那你呢?」
舒池看着上面的文字,气泡很可爱,文字还是炫彩的。
只是两个人都不是从前的人了。
以前的豆芽,满嘴老公,能把舒池喊得不好意思。
如果她不是哑巴,可能会羞恼地说一句不要再叫了。
可是她那时候不会说话。
她满腔的喜欢和羞耻都变成了文字。
[你好可爱。]
可爱的你还是选择了别人。
我从来不是那个选项。
舒池抓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回——
我还是一个人。
丁芽心想:好可怜啊,她真的不问我为什么吗?
她不会真的帮舒池问。
[老婆]:那你要抓紧啦,你还比我大呢。
舒池心想:是啊,她都不知道我是女的,也不知道我在骗她。
隔了很久,直到丁芽以为舒池不会回了,她都打算上床躺着了。
才收到一句——
“那我们算是分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