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了……”
荻野甩了甩洗手后沾上的水珠，推开人偶收藏室的大门。
数百公里外大战引起的剧烈震感并未减弱，但震源似乎向北方偏移了不少，这样下去该担心的应该是海啸灾害。
不过这和荻野没有关系，只要找到尼古莱，那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至于什么异世界的【书】、对付天堂DIO、哥斯拉芙芙……这种令人头痛的事情尽量能推就推。
荻野走进收藏室，这里的布局与上一个储藏游戏光碟的房间相仿，但使用频率不算太高。门边的卫生死角积了一层薄灰，墙皮也因为震动而有开裂的迹象。
不出意外的话，果戈里就在靠墙的立柜里了。
荻野再次检查一遍其他吸血鬼的动向，确认周围没有陌生气息后，解除了【黄色节制】的变身，以本体的相貌打开柜门。
人偶整齐地一行行排列在柜子中，像商店橱窗那样展示着。
粗略看去，几乎各个人种的长相都有，柜门内侧用小号衣架挂着各种手工服装，甚至包括了游戏角色cos服，看来小达比没少用这些人偶满足自己的兴趣。
不过荻野还发现了特别的一点，在人偶下方，则有标签标明姓名性别等详细信息，以及——犯罪记录。
之前在念写照片中没有发现这一点，大概是因为光线太昏暗，不过现在就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犯罪的时间地点和罪名。
小达比当然不可能是用替身能力除恶扬善，之所以挑选罪犯制作人偶，恐怕也是变相地储存恶人的灵魂，为天堂DIO提供口粮。
荻野饶有兴趣地浏览一遍，来到原本应该是果戈里人偶的位置前。
这里的底座由人台换成了一个花哨的惊吓盒，包装上布满印刷的血迹，没有任何标签和记录。
预知能力提示了里面的机关，荻野稍微侧过身后退半步，用食指撑开盒盖。
随着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哒声，盒盖猛然弹开，一卷缠成卷筒状的长纸带从惊吓盒里发射出来，径直撞到了对面的墙上掉落，然后滚筒拖着横贯整个房间的纸带滚来滚去，最终停在荻野的脚下。
荻野捏着纸带连接在盒子内部的一端，把它从机关里抽出来。
这是尼古莱的犯罪记录，由专业玩弄灵魂二十年的小达比于生前提供，看这堪比卫生间卷纸的长度就知道，想必是所有平行世界中最完整的，远远胜过了组织和异能特务科收集整理的资料档案，很有收藏价值。
他扫了一眼最上面一行，慢慢念道：“1996年6月12日夜，盗窃，普鲁士蓝油漆一桶，醇酸树脂型16色颜料一盒，笔刷一套，油壶一个，绷布钳一把，画伞两把……想不到你还有这种雅兴，真让我意外啊，尼古莱……尼古莱？”
荻野边念边促狭地笑着，向惊吓盒内看去，然而里面的人台上空空如也，只有空转的机关咔咔作响。
刚刚在预知能力的视野下，尼古莱人偶还好端端地在惊吓盒里待着，只是一分心的功夫，人就没了？
荻野脸色一凛，挥手甩开了惊吓盒，随即跃向侧面贴紧墙壁，用替身一扯犯罪记录卷好，以免宝贵的资料被波及。
盒子刚一落地就喷出了大量烟雾，将正对着的窗帘一角腐蚀出不少坑洞。
紧接着柜门顶部一道推拉玻璃装饰门突然失控下落，被磨尖的底部闪着寒光，像铡刀一样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爆裂的玻璃渣四处飞溅。
受到冲击的那块地板砖略微一响，房间正后方就传来了呼啸的破风声，随即一排吹箭密密麻麻钉在柜子齐腰高的位置，只有靠近两侧墙壁的地方幸免于难。
“好热情啊，尼古莱，”荻野望着柜子和天花板之间黑洞洞的夹缝，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我可是跨越了无数世界的阻隔，历经千难万险才来救你的，你就这样招待我？”
夹缝中传来一阵摩擦声，果戈里嗤之以鼻，用僵硬的人偶音说道：“我才用不着你来救！这些机关本来是我辛辛苦苦做好，专门用来对付那个竹笋头的。”
就算人偶的身体没办法表达太多情绪，也能听出浓浓的怨念，看来他对于在达比兄弟手上吃的瘪还是耿耿于怀。
看到对方还是这么有活力，荻野稍微松了口气，摸着下巴，端详着探出一个脑袋的果戈里。
脸上被涂了经典的小丑妆，菱形油彩覆盖小半张脸，正好遮住了贯穿眼睛的那道伤疤。
有心思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达比还真是闲得无聊，不过尼古莱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竹笋头？这绰号倒是很贴切。可是即使他死了，替身能力也没有解除，你要怎么回去呢？”
果戈里依旧保持着探头的姿势没有动：“布加拉提，那个男人可以通过拉链打开时空隧道，只要我跟着他趁机钻进去，然后给他一个惊喜……或者通过锻炼我自己的异能力，说不定也能觉醒到可以跨越世界的地步。”
荻野露出怀疑的眼神：“前者姑且不提，靠你自己……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就算你确实有异能力突破性进展的经验，我也和你讲过虚数空间的概念，可要让异能力达到穿越时空的强度，并且准确定位原本的世界，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做到吧？否则那些研究员和魔术师早该失业了。”
“反正我现在是人偶之躯，只要好好保养，‘这辈子’可是很长的……”果戈里伸出手臂，露出衣褶下的球形关节，脑袋自动转了一整圈，“这种身体根本没办法支撑我的行动，逃出柜子和完成机关全靠我的空间接续，在高强度的使用下，我的异能力已经得到一些进步了。”
“这说明依靠自己的能力跨越时空也不是无稽之谈，就算一时做不到，几十年，几百年总能做到，”果戈里话锋一转，“倒是你，不会死得太早吧？要是在我回去后发现你已经入土，我可是会很扫兴的。”
“怎么会！”荻野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可是绝对不会死在你之前的！”
果戈里没有对此做出反应，而是接着上一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但被油彩遮住大半的眼神亮的出奇，在黑漆漆的缝隙中闪烁。
“ 况且，你说的‘定位’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来到这里后，我发现自己的确能够模糊地感知到原本的世界……总之，我可不是坐以待毙的类型。 ”
人偶的语气平铺直叙，但荻野似乎听出了一丝得意，他真心实意地鼓掌捧场。
“好厉害！想不到尼古莱也做了这么多努力，不过那样花费的时间太久，而我马上就想见到你，所以我来了。”
墙边距离柜子上方还有几步，荻野伸出双手做出捧水的姿势，示意果戈里到他的手心里来。
果戈里反倒向后仰起头：“我从这里跳下去，你过来接住我。”
“那你怎么不用异能力直接穿越过来？”
一人一人偶互相看了几眼，果戈里先让步了。他像猫拨水杯一样轻轻一推，一个带着导线和拨片的绝版周边碟片就滚落到千疮百孔的地面上。
拨片弹动，爆炸，碎裂的碟片残骸激射，把周围的家具都炸成了筛子。
“给你准备惊喜，无异于对牛弹琴。”果戈里以舞台剧般夸张的叹息语调感慨，不过在人偶的刻板语气下显得分外滑稽。
荻野则是虚着眼：“这种惊喜我可无福消受，不用预知我都猜的到，你还留着东西问候我呢。不过要是换成小达比，他倒是有可能扑过去用手接住你的‘惊喜’。”
“那当然，据我观察，这是他最喜欢的绝版周边。和你的那张草纸一样，都是不可割舍的。”
荻野低头看了看满地残骸，联想到当初惨遭碎尸的圣遗物，忍不住又隐隐肉痛。
“不提这些了……外面那家伙已经被我解决了，等兰波过来和我们汇合，就一起穿越回去——最重要也是最紧急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被关了这么久，实在是无聊透顶，果戈里的搞事之心蠢蠢欲动，一听任务就来了精神，主动出现在了荻野手心里：“还有别的事？”
荻野手上突然一沉。这有点像瞬移，但是没有肢体辅助，而是通过行动不便的人偶使用出来，他的空间异能似乎变得更快也更精准了。
“都是很麻烦的事情，也不是非要我来完成，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头绪——”荻野说着，掂了掂手中的人偶，重量也就和装满水的保温杯差不多，也是相当娇小了。
小达比的品味令人不敢苟同，他给小丑人偶配了一身中世纪风格的宫廷小丑装，三尖帽松垮垮地挂在脑后，荻野用卸妆水把小丑妆擦掉，再从柜门上随手摸了件方便活动的休闲装，给果戈里换上。
掀开衣服看得更加清楚，人偶的四肢都有明显的钻孔，联想到念写照片里的场景，恐怕一开始果戈里人偶是像蝴蝶标本一样被钉在底座上的，全靠异能才得以逃脱。
荻野原以为即使关节僵硬，换衣服也要费一番功夫，但没想到果戈里一反常态地安安静静任他打扮。
在扣上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时，果戈里终于开口了。
“我有个问题。”
他严肃地皱着眉头，但在人偶身上表现出来，只有一种略带诡异的滑稽。
“什么？”
“平行世界的相对位置是时刻变化的吗？”
总算是正经起来了。
荻野答道：“大体上是的，就好像空中飘忽的气泡一样，会轻轻碰撞，小幅度地移动，不过一般来说坐标不会有太突然的变化，除非是有什么泡泡爆炸之类的巨变……”
果戈里的表情微妙起来。
“我之前说过可以感知到原本的世界，对吧？当时那种感觉时有时无，像隔着毛玻璃一样朦朦胧胧，只能意识到‘很远’，但是现在越来越分明，甚至还越来越近了——”
关节咔咔作响，人偶艰难地扭转颈部，将目光投向窗帘。
“……越来越近？”
荻野重复一遍，顺着果戈里的眼神看过去。
窗帘被之前的机关扫出不少孔洞，此刻正微微晃动……然后一阵金光从地板下浮出，顶起窗帘，露出兰波的脸。
兰波对两人的谈话一无所知，还以为他们是担心自己的行踪被暴露给天堂DIO，于是出言道：“在诱导芙芙登陆和DIO接触之前，我们就撤退了，没有任何吸血鬼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荻野向他点点头，又看向果戈里。
“呃……也许你感知到的是空间系异能的共鸣？”
很难看出人偶的表情是尴尬还是平静，果戈里沉默一会儿后，好像明白了似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你这家伙肯定是把我的身体装进亚空间随身携带着吧？我感知到的其实是我的身体，那么奇怪的距离感就说的通了——要不是你把我的身体带过来，我的定位肯定不会出错的。”
“……”
“既然你带着我的身体，那就取出来让我恢复原样吧，这种劣质人偶身体我早就受够了！”
果戈里明显的雀跃起来，硬是顶着粗糙的关节在荻野手上转了一整圈，还开起了玩笑。
“怎么心虚了？你不会是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吧……小丑心情很好，就不计较了～”
“嗯……”
荻野又一次感到了不同于面对迪亚波罗的心虚，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
“不好意思……已经火化了。”
“……哈？”
“但是没关系，给你还留了一根肋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