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呵，“你母亲来了。”
几个人回去把意思对玉德等人说了。
玉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气得拍了桌案！
“好你个沈席玉！我们捧着你，你就真把自己当什么了！还敢让我们的少宗主给俞临磕头！门都没有！”
林天永道：“这不是沈宗主的意思。是底下的俞临说的。……我们连沈宗主的面都没见到。”
“这也太拿乔了,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游长老吸了口旱烟, 挥了挥手，“哎哎哎。别怒。别怒。这一件事嘛。其实是好办滴。本来嘛，这谢宗然就是不对。以为自己是谢家少宗主, 就不把人放在眼里？外门弟子也是人啊。怎么了，说打就打, 说让滚就滚。把那些弟子放什么了。”
一旁的方长老也道：“就是。还真把自己当少宗主呢。把人家俞临打得内丹都差点没了, 成了废人一个。要不是沈宗主收留，否则真是可怜啊。”
以游长老为首的几个长老你一言我一语的, 越说越气。仿佛被打的人是他们一样。
玉德心中腹诽, 当初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是俞临活该, 无缘无故招惹谢宗然干什么。还说一定是俞临说了不该说的话。下等弟子就是事情多之类的。现在又这样说了。
——真是墙头草, 让他们往那边倒就往哪边倒。
林天永道：“那我们去问问谢师兄的意见？”
游长老一拍大腿, “去问问看嘛。这事就交给……玉德。你去吧。”
游长老的实力要比玉德强一点, 习惯使唤人。这也是玉德一直不太服气的一点, 也是他想拼命修炼超过他们的原因。那这些老家伙, 墙头草是墙头草, 但实力也不是他说超就超的。
都是一群只知修炼的千年老妖精。
玉德无奈地应下了。谢宗然？怎么可能啊。
已经预想到结果，但玉德没想过后果会这般惨烈。他被谢宗然这只疯子打了一顿。
谢宗然特别容易暴怒，是整个宗门都知道的事情。谁也不能跟傻子计较吧？玉德被打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谢宗然打完，冷静下来, 冷声道：“让那个俞临死远一点。下次我再看到他, 我还要打。真是给他点脸了。给他能耐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玉德知道这样子肯定没法说的。
他回头又去找了平章。师父出马, 估计会好一点吧？
但平章还没出头, 事情又转向了另外的方向。
各大门派宗主带着他们的几个弟子拦在千山山脚。
门派的许多弟子都在稷下学宫进学。他们后面还兼着师门。仙盟问罪时，许多弟子被仙盟的人打伤。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仙盟发放十全丹，这玩意儿明明是魔界的鬼元丹。如今副作用各个显现，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李福是千山人，他们肯定要向千山讨公道。
其实是各大门派各怀鬼胎。沈席玉在位时，什么头份好处就是千山的。他们深受其苦。千山到底是个香饽饽，就算如今落魄了，还是香饽饽。大家都想着，趁乱能从中分一杯羹。
能拿一点是一点。
合欢宗宗主萧星星也是这样想的。她在试剑大会损了修为，修炼速度极为缓慢，几年过去，她就进步了一点点。后也来没来得及去玉京秘境，别提多悔了。那个害沈席玉的孽徒也不知去了哪里了。
她正想着，新徒弟兼道侣豆斗斗冲了过来，“宗主！那千山人没有回应。”
旁边的凤凰山宗主邢宗主，还有云雾峰等等立即怒了。
“这是不把我们这些宗主放在眼里了。”
“他们当自己的千山还跟以前一样吗？我呸！”
“霏花道长，注意啊形象啊。不要骂人。”
萧星星转头对徒儿道：“去告诉千山的人。李福虽然死了，但该给交代的还是要给交代。没有理都不理的人的道理。请他们的长老出来见面。”
“是。”
……
千山山门外，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万万没想到，如今竟是因为这样一件丑闻。
本来遇见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宗主出面的。可如今没有宗主，只有长老了。游长老等人修为是高，但不爱大场面。决计不愿意出去。玉德等人自私自利，也肯定不会出门挨打。
底下的弟子威慑力不太够。轮来轮去，只有那曾经当过宗主的谢宗然堪当大任了。
谢宗然爱听好话，是个被人抬走还为人数钱的性子。被众人这么一说，他就心软了。
“行行行。去就去。”
但人到了千山山口，差点也没吓得背过气去。山脚站着乌压压的一片人。那次仙盟混乱，他不在。他想，情况也不过如此了。
只听说七十二派攻打魔域的，怎么千山也算是魔教一流了。
谢宗然的说话声全部都隐入喧嚣中，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听他说话。
他要是想说说话，是要拼内功的。可问题是，大家的修为都差不多。很难拼得过啊。
他又退回去了。“不去不去不去。”
玉德等人急了，“宗然！你要坚持住啊。你好歹曾做过我们的宗主。怎么着也得把这个责任扛起来。”
谢宗然道：“滚！你们少说这些好话。事情又不是老子捅出来的。爱怎样怎样。我才不管呢。”
他想走。玉德等人又如何会同意，死拉着他不放。
“你不去可以。你把沈席玉请来就是。”
“我如何请的动他？”
众人异口同声，“你给俞临那厮跪下就是。”
……
千山这边先叫几个弟子顶着。游长老等人强行压着谢宗然到了霄汉门，逼着他给俞临磕头。
俞临目瞪口呆，一时还有点接受不了。只见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谢宗然竟真的跪下给他磕头，砰砰砰，一连三个。
游长老道：“俞临啊。不够，我再让这小子磕。”
俞临是个嘴上厉害，胆子一般的人。别人给他磕头，他反倒是不好意思。谢宗然人被捆仙绳绑着，额头处还因为磕头变得红彤彤的，嘴巴呜呜呜地说话，估计是被禁言，气呼呼地张牙舞爪地看着俞临。
俞临一乐，“那就再嗑三个。再跟我递杯茶。我就当这事算了。”他就当孽子大逆不道，打老父吧。
游长老等人压着谢宗然，二话不说，又让谢宗然跪下去。还逼着他给俞临奉茶。
俞临那叫一个美。美美地把茶喝了。主要是看到谢宗然一脸憋屈，他的心情就好极了。
“起来了。”
游长老舔着脸道：“那沈宗主那事……”
俞临道：“我可以帮你们去说。但宗主同意不同意，是他的事情。”
“行行行。”
俞临心满意足地出了屋，把如今千山遇见的事情跟沈席玉说了。沈席玉眼皮都不抬，“别为这种事再来找我。”
语气是这般不悦。俞临一个屁都不敢放了，他只得摸着鼻子灰溜溜地回来了。惹谁都不能惹沈宗主。
俞临一脸愁眉苦脸地回来，众人已经得知后果。
其中几个人还不死心。游长老道：“我去说说吧。”当初是他亲自送沈席玉离开，现在他得把他带回来。
游长老也是第一次来霄汉门，看到了沈席玉的屋子，也是吃了一惊。好一个钟灵毓秀之地。谁不想找个清净之地好好修炼呢。可要烦的凡俗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一个长老当得也不顺心。
难怪千山这么多人想来霄汉门。既有灵石赚，又有时间修炼，周遭风景又好，同门相处愉悦，这样的美事，他也动了要来的心思。
到了门外，游长老敲了敲。
沈席玉打开门，表情还是硬邦邦的，“游长老。你怎么来了？请进。”
“江陵啊，这地方不错。真不错啊。我这把老骨头都想来了。”
“长老过誉了。”
游长老坐下，他已有五百多岁了，外貌相貌还是当初筑基时的模样，永远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老人模样。但他时常以老自称。还特喜欢养他的白胡子，比女人的头发还长，游长老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道：
“江陵。你如今过得那么好，想来千山如今是个烂摊子。按道理，不该请你回去。可你在千山这么久了，当真要说走就走吗？”
“——不然呢？”
游长老被怼了一下，“千山好歹是你的家啊。如今家变成这样……我知道底下的弟子难管。他们就是不太懂事吗，你不必放在心上就是了嘛。你若回来。我跟几个长老都商量好了，会给你最大的自由，放任你管千山，你看这样怎样啊？俸禄这些，你目前也看不太上。”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来沈席玉该同意了吧。
沈席玉道：“我跟千山，情谊已经尽了。原本如果通阳不带着弟子发那份文书，说我处罚不公，说我私用宗门财产，说我懈怠，说我把宗门管得乱七八糟，我也许还不会这么绝情。但他们把这点情分都抹杀了。游长老，我自问对千山掏心掏肺，到头来竟被你们反咬一口？你说说，我该当如何？你们希望换一个宗主，那如今已经如愿了。”
“我知道我知道。”游长老叹了口气，这怨气看来很深哪。爱得深，恨得也深。
“我这不是来求你来了吗？发文书的通阳和岁暮都死了，参与这事的有好多弟子，你总不能把他们都抓起来打一顿嘛。至于那个李福。当今真相已然大白。事情都过去了嘛。你回到千山，想怎么处置他们，你尽管做。我们长老们都不会再干涉。”
沈席玉大概知道千山人如今的处境。因为李福干的缺德事，各大门派问罪千山山脚。正等着要解释呢。他们现在急需一个人出来镇住场面，安抚这些人。
根本不是诚心来求他回去，而是急需找一个冤大头。
沈席玉冷笑一声，“我主意已决，游长老，请回吧。”
……
游长老也吃了闭门羹，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但几人仍不死心。说什么也要让沈席玉出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游长老这些人早就已经当缩头乌龟了，让他们出来，基本是不可能的。
几人一商量，把事情跟谢极说了，谢极一听，一拍大腿，让谢婉去吧。谢婉曾对沈席玉有救命之恩。沈席玉怎么着也得卖谢婉一个面子吧。
谢婉接下了。
谢婉跟谢极在说时，谢臻恰在身边，柔声道：“母亲。孩儿跟你一起去吧。”
“你去干什么？”
谢臻捏了块糕点掐在手里，“看看师父。好久没看到他了。”既然那日蕉鹿台，真实的自己跟沈席玉还真的好久没见面了。
两人到了霄汉门。谢婉先去半山腰见游长老，让谢臻先去找他的师父。
沈席玉还在沉思，有人敲门，开门竟然是谢臻。沈席玉面色一定很尴尬，他知道了前世谢臻没有这么对他，对他的恨意少了许多。可又不是说完全不恨。
两人又在蕉鹿台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算是他的一次宣泄吧。
两人互相对峙着。谢臻用脚带上门，大步上前，把沈席玉抱在怀里。用头蹭了蹭，低低地问：“想我吗？”
沈席玉忍不住地动手推他。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这一次明显软化了不少，有点欲绝还迎在里面了。
他推他不让。互相纠缠着。两人都有点着火，谢臻忍不住又吻上去了。
缠绵的吻。沈席玉抓住谢臻的头，把人狠狠地逼近了一点。也不知算惩罚，还是怎样。化被动为主动，压着吻了一会儿，谢臻突然一个反客为主，又反过来了。
就这样推来推去。沈席玉倒吸一口气，推开他，“你干什么？”
“师父想干什么呢。”沈席玉攻势猛烈，他很欣喜。可他这副样子，摆明地告诉他，他想做上面那个。
都那么多次，还是不死心。师父真是的。
沈席玉也说不出这种感觉。误会澄清了一点，他的心就有些止不住。以前是无所谓。他本就是占有欲极为强烈的人。喜欢一个人，就要全部占有。这一点。他是谢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他兴致少了一点。谢臻见他没说话，围着沈席玉的腰，用软软的舌去舔沈席玉修长的脖子。好似他们从未这般交心，又好似从未相爱过。
沈席玉任由他舔着。他一时难以接受。心中还有两个人在打架。
只听门外几声敲门声，“江陵。江陵你在里面吗？”是谢婉的声音。
沈席玉立马回过头，反射性地要去推谢臻。谢臻就跟铁桶似的，怎么推也推不动。就跟只八爪熊，怎么抖都抖不掉。
他低呵，“你母亲来了。”
“我知道。”谢臻迷迷糊糊地说。
这样下去还得了。光是消火都要大半天。成什么样子。沈席玉猛地推开他，收拾自己的仪容，匆匆忙忙的，颇有些狼狈。
对门外的谢婉压着嗓子道：“等一下。马上就来。”
谢臻在一旁看沈席玉收拾，小声道：“师父，你怕什么？我们还怕我母亲知道吗？”
沈席玉把人拉到外面是竹林的小室，“你从这里跳出去。”
“为什么？知道就知道。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你答应过我的。你想出尔反尔？”他严词厉色，摆出了师父的架子。
谢臻被刺激到了，转身头也不回地跃出窗。沈席玉没多想，再次检查了一下，才去开门。
谢婉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面色不虞，等到沈席玉来开门时，面色已经在摆在脸上。她是真正的天之娇女。其实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反倒是那些需要生存的人，如沈席玉等，不会把情绪放在自己的脸上。
“怎么那么慢啊？”谢婉娇嗔道。她比沈席玉大不了太多。跟沈席玉认识久了，偶尔也会耍耍小姑娘的脾气。沈席玉一般都会包容。
还记得当初的当初，他们刚认识时，她也是抱过幻想的。哪个女人见了沈席玉不会抱有幻想的？她也是女人。可也只是小心思，很快就没了。一来沈席玉是有道侣的。二来则是这个人太冰冷了。
他感兴趣的，除了宗门，就是谢臻的事。其余的，一律不放在心上。
“换了身衣服，是我慢了。进来吧。”
这是谢婉第一次进到沈席玉的屋中，打量了一圈，评价道：“这地方不错。”
沈席玉不说话。
她看了一会儿，才道：“我今日来的目的。想必你应该是知道的。江陵。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面子？沈席玉想，他前辈子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把自己的一生赔进去。他给他们面子，他们给过他面子吗？一旦触及了他们的，他们下手就是毫无留情，就跟除去毒瘤一般想除掉他。
贪生怕死，是非不分。
“什么面子？请太后娘娘说说看。”
“你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千山，已叫人难堪。”
“我并没有一声不响地离开。”他纠正她。
“就算没有。你离开了千山。千山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吗？若说是后面通阳他们的作为，也是你离开之后啊。”她的意思是，如果他不离开，就不会有这档子糟心事情了。
“就算千山没有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不能离开吗？还是我就欠千山的，就该为它做牛做马？”
谢婉面上不太高兴，“什么叫做牛做马。我们有让你这样吗？当初我让你接管千山，你也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反倒是满腔怨言。既是如此，你就不要接手嘛。现在如何怪起我来。”
“我没怪你。”沈席玉深吸一口气，“我不怪你们任何人。”
谢婉也觉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些，轻轻道：“既不怪。如今千山有难，你就该伸出援手才是。先是星辞他们来，再来是游长老，最后是我。我们都来劝你了。”
意思是说别不识抬举了。及时收手才是。
沈席玉倒偏要不识抬举了。他从不欠谢婉。该报答的救命之恩也早已经被报过了。
“你们都来劝我，我也很明确地说了。不行。我不想回去。”他态度强硬。
谢婉惊了一下，面色更加不好看了。“好。既如此。打扰了。”她刚想从门里出去。回头道：“我儿说先来找你。他人呢？”
沈席玉面容不惊，“不知道。”他是很想告诉谢婉，你的好儿子是如何对我的。我又是如何对他的。拿谢臻的事情，狠狠报复这些谢家人。
可沈席玉再如何都不是绝情无义之人。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不想赔上自己的私事。他也不想做那个睚眦必报的人。更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谢婉刚走出大门，谢臻从一旁溜出来，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从那里出来？”
“我见外面的风景很好。过来看看。母亲跟师父说什么了？”
“他不识抬举，算了吧。”她没好气地说。
“噢。”
“你哦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感觉，总觉得自打你师父离开了千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我看，你也不找他学了吧。”
“我不找他，找谁？”
“我再给你找一个师父啊。天下之大，难道还找不到第二个像你师父这样的。不见得吧？”
谢臻顺着母亲的话道：“好啊。母亲去找找看吧。”他笑得很甜美，也很邪恶。
……
沈席玉不愿意。游长老等人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了千山。最后还是谢婉出面，说服了问责的众门派宗主。
底下群情激愤，还有人扔东西上来。谢婉等人是伤不到的。好几个千山弟子被砸得头破血流。
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几个宗门宗主跟着谢婉一起商议。
萧星星等人咄咄逼人，直言李福发放的什么十全丹毁掉了他们优秀的数个弟子。优秀不优秀倒是不知道，但就是想要个交代，要点赔偿。就算千山没钱了，那谢家总有钱吧。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给钱，给钱就好了。
“千山乃众门之首。该不会连这点交代都不给吧。”
“就是。沈宗主在时，无论大小，可都是让人心服口也服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哪里还有谢婉等人说话的余地。
弄到后面，属实是头疼。也烦不胜烦。
咄咄逼人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表面上他们说出的话已经很决然，私底下还不知道骂得多难听了。
“该不是不想管吧。大门派，就这点胆量气魄？还是第一大派呢。”
“麻烦给个交代吧。做人不能不厚道！”
“难不成还能赖？”
谢婉听了躁得不行，脾气一上来，一点钱而已，就是十个亿又如何？她便自主主张，答应了会一一赔付，底下的声音才少一点。可具体赔付多少，又成了问题。
作者有话说：
看起来他们好像一见面就那事儿，额。我要解释一下。
其实时间跨度非常大，每次见面都是几个月这样。
希望小攻看着没那么油腻。么么。